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儒學

河南程氏遗书  (宋)程颢、程颐着




河南程氏遗书卷第一
 二先生语一
 端伯传师说
  伯淳先生尝语韩持国曰:「如说妄说幻为不好底性,则请别寻一个好底性来,换了此不好底性着。道即性也。若道外寻性,性外寻道,便不是。圣贤论天德,盖谓自家元是天然完全自足之物,若无所污坏,即当直而行之;若小有污坏,即敬以治之,使复如旧。所以能使如旧者,盖为自家本质元是完足之物。若合修治而修治之,是义也;若不消修治而不修治,亦是义也;故常简易明白而易行。禅学者总是琼森事。至如山河大地之说,是他山河大地,又干你何事?至如孔子,道如日星之明,犹患门人未能尽晓,故曰『予欲无言』。如颜子,则便默识,其它未免疑问,故曰『小子何述』,又曰『天何言哉?四时行焉,百物生焉』,可谓明白矣。若能于此言上看得破,便信是会禅,也非是未寻得,盖实是无去处说,此理本无二故也。」
  王彦霖问立德进德先后。曰:「此有二,有立而后进,有进而至于立。立而后进,则是卓然一作立。定后有所进,立则是『三十而立』,进则是『吾见其进也』。有进而至于立,则进而至于立道处也,此进是『可与适道』者也,立是『可与立』者也。」
  王彦霖以为:人之为善,须是他自肯为时,方有所得,亦难强。曰:「此言虽是,人须是自为善,然又不可为如此却都不管他,盖有教焉。『修道之谓教』,岂可不修!」
  王彦霖问:「道者一心也,有曰『仁者不忧』,有曰『知者不惑』,有曰『勇者不惧』,何也?」曰:「此只是名其德尔,其理一也。得此道而不忧者,仁者之事也;因其不忧,故曰此仁也,知、勇亦然。不成却以不忧谓之知,不惑谓之仁也?凡名其德,千百皆然,但此三者,达道之大也。」
  苏季明尝以治经为传道居业之实,居常讲习,只是空言无益,质之两先生。伯淳先生曰:「『修辞立其诚』,不可不子细理会。言能修省言辞,便是要立诚。若只是修饰言辞为心,只是为伪也。若修其言辞,正为立己之诚意,乃是体当自家敬以直内,义以方外之实事。道之浩浩,何处下手?惟立诚才一作方。有可居之处,有可居之处则可以修业也。『终日干干』大小大事却只是忠信,所以进德为实下手处,修辞立其诚为实业处。」正叔先生曰:「治经,实学也,譬诸草木,区以别矣。道之在经,大小远近,高下精粗,森列于其中。譬诸日月在上,有人不见者,一人指之,不如众人指之自见也。如中庸一卷书,自至理便推之于事。如国家有九经,及历代圣人之迹,莫非实学也。如登九层之台,自下而上者为是。人患居常讲习空言无实者,盖不自得也。为学,治经最好。苟不自得,则尽治五经,亦是空言。今有人心得识达,所得多矣。有虽好读书,却患在空虚者,未免此弊。」
  天地生一世人,自足了一世事。但恨人不能尽用天下之才,此其不能大治。
  天地生物,各无不足之理。常思天下,君臣、父子、兄弟、夫妇,有多少不尽分处。
  先生常论克己复礼。韩持国曰:「道上更有甚克,莫错否?」曰:「如公之言,只是说道也。克己复礼,乃所以为道也,更无别处。克己复礼之为道,亦何伤乎公之所谓道也!如公之言,即是一人自指其前一物,曰此道也。他本无可克者。若知道与己未尝相离,则若不克己复礼,何以体道?道在己,不是与己各为一物?可跳身而入者也。克己复礼,非道而何?至如公言,克不是道,亦是道也。实未尝离得,故曰『可离非道也』,理甚分明。」又曰:「道无真无假。」曰:「既无真,又无假,却是都无物也。到底须是是者为真,不是者为假,便是道,大小大分明。」
  古人见道分明,故曰:「吾斯之未能信」,「从事于斯」,「无是馁也」,「立之斯立」。佛学一作氏。只是以生死恐动人。可怪二千年来,无一人觉此,是被他恐动也。圣贤以生死为本分事,无可惧,故不论死生。佛之学为怕死生,故只管说不休。下俗之人固多惧,易以利动。至如禅学者,虽自曰异此,然要之只是此个意见,皆利心也。吁曰:「此学,不知是本来以公心求之,后有此蔽,或本只以利心上得之?」曰:「本是利心上得来,故学者亦以利心信之。庄生云『不怛化』者,意亦如此也。如杨、墨之害,在今世则已无之。如道家之说,其害终小。惟佛学,今则人人谈之,弥漫滔天,其害无涯。旧尝问学佛者,『传灯录几人?』云『千七百人』。某曰:『敢道此千七百人无一人达者。果有一人见得圣人「朝闻道夕死可矣」与曾子易箦之理,临死须寻一尺布帛裹头而死,必不肯削发胡服而终。是诚无一人达者。」禅者曰:『此迹也,何不论其心?』曰:『心迹一也,岂有迹非而心是者也?正如两脚方行,指其心曰:「我本不欲行,他两脚自行。」岂有此理?盖上下、本末、内外,都是一理也,方是道。庄子曰「游方之内」、「游方之外」者,方何尝有内外?如此,则是道有隔断,内面是一处,外面又别是一处,岂有此理?」学禅者曰:『草木鸟兽之生,亦皆是幻。』曰:『子以为生息于春夏,及至秋冬便却变坏,便以为幻,故亦以人生为幻,何不付与他。物生死成坏,自有此理,何者为幻?』」
  天地之闲,非独人为至灵,自家心便是草木鸟兽之心也,但人受天地之中以生尔。一本此下云:「人与物,但气有偏正耳。独阴不成,独阳不生。得阴阳之偏者为鸟兽草木夷狄,受正气者人也。」
  后汉人之名节,成于风俗,未必自得也。然一变可以至道。
  先王之世,以道治天下,后世只是以法把持天下。
  语仁而曰「可谓仁之方也已」者,何也?盖若便以为仁,则反使不识仁,只以所言为仁也。故但曰仁之方,则使自得之以为仁也。
  「忠信所以进德」,「终日干干」,君子当终日对越在天也。盖上天之载,无声无臭,其体则谓之易,其理则谓之道,其用则谓之神,其命于人则谓之性,率性则谓之道,修道则谓之教。孟子去其中又发挥出浩然之气,可谓尽矣。一作性。故说神「如在其上,如在其左右」,大小大事而只曰「诚之不可揜如此夫」。彻上彻下,不过如此。形而上为道,形而下为器,须着如此说。器亦道,道亦器,但得道在,不系今与后,己与人。
  富贵骄人,固不善;学问骄人,害亦不细。
  义理与客气常相胜,又看消长分数多少,为君子小人之别。义理所得渐多,则自然知得,客气消散得渐少,消尽者是大贤。
  「兴于诗,立于礼」,自然见有着力处;至「成于乐」,自然见无所用力。一本云:「『兴于诗』,便须见有着力处;『立于礼』,便须见有得力处;『成于乐』,便须见有无所用力处。」
  若不能存养,只是说话。
  韩愈亦近世豪杰之士。如原道中言语虽有病,然自孟子而后,能将许大见识寻求者,才见此人。至如断曰:「孟氏醇乎醇。」又曰:「荀与杨择焉而不精,语焉而不详。」若不是佗见得,岂千余年后便能断得如此分明也?如杨子看老子,则谓「言道德则有取,至如搥提仁义,绝灭礼学,则无取」。若以老子「剖斗折衡,圣人不死,大盗不止」,为救时反本之言,为可取,却尚可恕。如老子言「失道而后德,失德而后仁,失仁而后义,失义而后礼」,则自不识道,已不成言语,却言其「言道德则有取」,盖自是杨子已不见道,岂得如愈也?
  「予天民之先觉者」,谓我乃天生此民中尽得民道而先觉者也。既为先觉之民,岂可不觉未觉者?及彼之觉,亦非分我之所有以予之,皆彼自有此义理,我但能觉之而已。
  圣贤千言万语,只是欲人将已放之心,约之使反,复人身来,自能寻向上去,下学而上达也。
  先生尝语王介甫曰:「公之谈道,正如说十三级塔上相轮,对望而谈曰,相轮者如此如此,极是分明。如某则戆直,不能如此,直入塔中,上寻相论,辛勤登攀,逦迤而上,直至十三级时,虽犹未见轮,能如公之言,然某却实在塔中,去相轮渐近,要之须可以至也。至相轮中坐时,依旧见公对塔谈说此相轮如此如此。」介甫只是说道,云我知有个道,如此如此。只佗说道时,已与道离。佗不知道,只说道时,便不是道也。有道者亦一作言。自分明,只作寻常本分事说了。孟子言尧、舜性之,舜由仁义行,岂不是寻常说话?至于易,只道个「立人之道曰仁与义」,则和性字由字,也不消道,自已分明。阴阳、刚柔、仁义,只是此一个道理。
  嘉礼不野合,野合则秕稗也。故生不野合,则死不墓祭。盖燕飨祭祀,乃宫室中事。后世习俗废礼,有踏青,藉草饮食,故墓亦有祭。如礼望墓为坛,并墓人为墓祭之尸,亦有时为之,非经礼也。后世在上者未能制礼,则随俗未免墓祭。既有墓祭,则祠堂之类,亦且为之可也。
  礼经中既不说墓祭,即是无墓祭之文也。
  张横渠于墓祭合一,分食而祭之,故告墓之文有曰「奔走荆棘,殽乱桮盘之列」之语,此亦未尽也。如献尸则可合而为一,鬼神如何可合为一?
  墓人墓祭则为尸,旧说为祭后土则为尸者,非也。盖古人祭社之外,更无所在有祭后土之礼。如今城隍神之类,皆不当祭。
  家祭,凡拜皆当以两拜为礼。今人事生,以四拜为再拜之礼者,盖中间有问安之事故也。事死如事生,诚意则当如此。至如死而问安,却是渎神。若祭祀有祝、有告、谢神等事,则自当有四拜六拜之礼。古人祭祀用尸,极有深意,不可不深思。盖人之魂气既散,孝子求神而祭,无尸则不飨,无主则不依。故易于涣、萃,皆言「王假有庙」,即涣散之时事也。魂气必求其类而依之。人与人既为类,骨肉又为一家之类。己与尸各既已洁齐,至诚相通,以此求神,宜其飨之。后世不知此,一本有道字。直以尊卑之势,遂不肯行尔。古人为尸者,亦自处如何,三代之末,已是不得已而废。
  「宗子继别为宗」,言别,则非一也.如别子五人,五人各为大宗。所谓「兄弟宗之」者,谓别子之子、继祢者之兄弟宗其小宗子也。
  凡人家法,须令每有族人远来,则为一会以合族,虽无事,亦当每月一为之。古人有花树韦家宗会法,可取也。然族人每有吉凶嫁娶之类,更须相与为礼,使骨肉之意常相通。骨肉日疏者,只会不相见,情不相接尔。
  世人多慎于择婿,而忽于择妇。其实婿易见,妇难知,所系甚重,岂可忽哉!
  吁问:「每常遇事,即能知操存之意,无事时,如何存养得熟?」曰:「古之人,耳之于乐,目之于礼,左右起居,盘盂几杖,有铭有戒,动息皆有所养。今皆废此,独有理义之养心耳。但存此涵养意,久则自熟矣。敬以直内是涵养意。言不庄不敬,则鄙诈之心生矣;貌不庄不敬,则怠慢之心生矣。」
  汉国如毛苌、董仲舒,最得圣贤之意,然见道不甚分明。下此,即至杨雄,规模窄狭。道即性也。言性已错,更何所得?
  汉策贤良,犹是人举之。如公孙弘者,犹强起之,乃就对。至如后世贤良,乃自求举耳。若果有曰「我心只望廷对,欲直言天下事」,则亦可尚矣。若志在富贵,则得志便骄纵,失志则便放矌与悲愁而已。
  周官医以十全为上,非为十人皆愈为上。若十人不幸皆死病,则奈何?但知可治不可治者十人皆中,即为上。
  有人劳正叔先生曰:「先生谨于礼四五十年,应甚劳苦。」先生曰:「吾日履安地,何劳何苦?佗人日践危地,此乃劳苦也。」
  忧子弟之轻俊者,只教以经学念书,不得令作文字。
  子弟凡百玩好皆夺志。至于书札,于儒者事最近,然一向好着,亦自丧志。如王、虞、颜、柳辈,诚为好人则有之。曾见有善书者知道否?平生精力一用于此,非惟徒废时日,于道便有妨处,足知丧志也。
  王弼注易,元不见道,但却以老、庄之意解说而已。
  吕与叔尝言,患思虑多,不能驱除。曰:「此正如破屋中御寇,东面一人来未遂得,西面又一人至矣,左右前后,驱遂不暇。盖其四面空疏,盗固易入,无缘作得主定。又如虚器入水,水自然入。若以一器实之以水,置之水中,水何能入来?盖中有主则实,实则外患不能入,自然无事。」
  孔子曰:「其如示诸斯乎。」指其掌。中庸便曰:「明乎郊社之礼、禘尝之义,治国其如示诸掌乎!」盖人有疑孔子之语,中庸又直指郊禘之义以发之。曾子曰:「夫子之道,忠恕而已矣。」中庸以曾子之言虽是如此,又恐人尚疑忠恕未可便为道,故曰:「忠恕违道不远,施诸己而不愿,亦勿施于人。」此又掠下教人。
  尧夫尝言:「能物物,则我为物之人也;不能物物,则我为物之物也。」亦不消如此。人自人,物自物,道理甚分明。
  伯淳近与●师礼谈介甫之学错处,谓师礼曰:「为我尽达诸介甫,我亦未敢自以为是。如有说,愿往复。此天下公理,无彼我。果能明办,不有益于介甫,则必有益于我。」
  人以料事为明,便骎骎入逆诈亿不信去也。
  射中鹄,舞中节,御中度,皆诚也。古人教人以射御象勺,所养之意如此。
  凡物之名字,自与音义气理相通,除其它有体质可以指论而得名者之外,如天之所以为天,天未名时,本亦无名,只是苍苍然也,何以便有此名?盖出自然之理,音声发于其象,遂有此名此字。如今之听声之精者,便知人性,善卜者知人姓名,理由此也。
  吁言:「赵泽尝云:『临政是事〔一〕不合着心,惟恕上合着心』,是否?」曰:「彼谓着心勉而行恕则可,谓着心求恕则不可。盖恕,自有之理,举斯心加诸彼而已,不待求而后得。然此人之论,有心为恕,终必恕矣。」
  诚者合内外之道,不诚无物。
  持国曰:「凡人志能使气者,能定其志,则气为吾使,志壹则动气矣。」先生曰:「诚然矣,志壹则动气。然亦不可不思气壹则动志。非独趋蹶,药也,酒也,亦是也。然志动气者多,气动志者少。虽气亦能动志,然亦在持其志而已。」
  持国曰:「道家有三住,心住则气住,气住则神住,此所谓存三守一。」伯淳先生曰:「此三者,人终食之顷未有不离者,其要只在收放心。」
  持国常患在下者多欺。伯淳先生曰:「欺有三:有为利而欺。则固可罪;有畏罪而欺者,在所恕;事有类欺者,在所察。」
  人于外物奉身者,事事要好,只有自家一个身与心,却不要好。苟得外面物好时,却不知道自家身与心却已先不好了也。
  先生曰:「范景仁论性曰:『岂有生为此,死又却为彼』,尽似见得,后却云『自有鬼神』,又却迷也。」
  少年时见物大,食物美。后不能然者,物自尔也,乃人与气有盛衰尔。
  「生之谓性」,性即气,气即性,生之谓也。人生气禀,理有善恶,然不是性中元有此两物相对而生也。有自幼而善,有自幼而恶,后稷之克岐克嶷,子越椒始生,人知其必灭若敖氏之类。是气禀有然也。,善固性也,然恶亦不可不谓之性也。盖「生之谓性」、「人生而静」以上不容说,才说性时,便已不是性也。凡人说性,只是说「继之者善」也,孟子言人性善是也。夫所谓「继之者善」也者,犹水流而就下也。皆水也。有流而至海,终无所污,此何烦人力之为也?有流而未远,固已渐浊;有出而甚远,方有所浊。有浊之多者,有浊之少者。清浊虽不同,然不可以浊者不为水也。如此,则人不可以不加澄治之功。故用力敏勇则疾清,用力缓怠则迟清,及其清也,则却只是元初水也。亦不是将清来换却浊,亦不是取出浊来置在一隅也。水之清,则性善之谓也。故不是善与恶在性中为两物相对。各自出来。此理,天命也。顺而循之,则道也。循此而修之,各得其分,则教也。自天命以至于教,我无加损焉,此舜有天下而不与焉者也。
  邢和叔言:「吾曹常须爱养精力,精力稍不足则倦,所以临事皆勉强而无诚意。」接宾客语言尚可见,况临大事乎?
  尝与赵汝霖论为政,切忌临事着心。曰:「此诚是也,然唯恕上合着心。」
拾遗
  浩然之气,天地之正气,大则无所不在,刚则无所屈,以直道顺理而养,则充塞于天地之间。「配义与道」,气皆主于义而无不在道,一置私意则馁矣。「是集义所生」,事事有理而在义也,非自外袭而取之也。告子外之者,盖不知义也。杨遵道所录伊川语中,辨此一段非明道语。
  壹与一字同。一动气则动志,一动志则动气,为养气者而言也。若成德者,志已坚定,则气不能动志。
  北官黝之勇,在于必为;孟施舍之勇,能于无惧。子夏,笃志力行者也;曾子,明理守约者也。
  「必有事」者,主养气而言,故必主于敬。「勿正」,勿作为也。「心勿忘」,必有事也。「助长」,乃正也。
  「北方之强」,血气也;「南方之强」,乃理强,故圣人贵之。
  人患乎慑怯者,盖气不充,不素养故也。
  忿懥,怒也。治怒为难,治惧亦难。克己可以治怒,明理可以治惧。
  侯世与云:「某年十五六时,明道先生与某讲孟子,至『勿正心,勿忘勿助长』处,云:『二哥以必有事焉而勿正为一句,心勿忘勿助长为一句,亦得。』因举禅语为况云:『事则不无,拟心则差。』某当时言下有省。」
河南程氏遗书卷第二上
 二先生语二上
  元丰己未吕与叔东见二先生语古不必验,今之所患,止患不得为,不患不能为。正
  「居处恭,执事敬,与人忠」,此是彻上彻下语,圣人元无二语。明
  一人之心即天地之心,心一作体。一物之理即万物之理,一日之运即一岁之运。正
  志道恳切,固是诚意;若迫切不中理,则反为不诚。盖实理中自有缓急,不容如是之迫,观天地之化乃可知。正
  圣人用意深处,全在系辞,诗、书乃格言。明
  古之学者,皆有传授。如圣人作经,本欲明道。今人若不先明义理,不可治经,盖不得传授之意云尔。如系辞本欲明易,若不先求卦义,则看系辞不得。
  观易须看时,然后观逐爻之才。一爻之闲,常包涵数意,圣人常取其重者为之辞。亦有易中言之已多,取其未尝言者,亦不必重事。又有且言其时,不及其爻之才,皆临时参考。须先看卦,乃看得系辞。
  有德者,得天理而用之,既有诸己,所用莫非中理。知巧之士,虽不自得,然才知稍高,亦能窥测见其一二,得而用之,乃自谓泄天机。若平心用之,亦莫不中理,但不有诸己,须用知巧,亦有元本无有字。反失之,如苏、张之类。
  教人之术,若童牛之牿,当其未能触时,已先制之,善之大者。其次,则豮豕之牙。豕之有牙,既已难制,以百方制之,终不能使之改,惟豮其势,则性自调伏,虽有牙亦不能为害。如有不率教之人,却须置其槚楚,别以道格其心,则不须槚楚,将自化矣。
  事君须体纳约自牖之意。人君有过,以理开谕之,既不肯听,虽当救止,于此终不能回,却须求人君开纳处进说。牖乃开明处。如汉祖欲废太子,叔孙通言嫡庶根本,彼皆知之,既不肯听矣,纵使能言,无以易此。惟张良知四皓素为汉祖所敬,招之使事太子,汉祖知人心归太子,乃无废立意。及左师触龙事,亦相类。
  天下善恶皆天理,谓之恶者非本恶,但或过或不及便如此,如杨、墨之类。明
  仁、义、礼、智、信五者,性也。仁者,全体;四者,四支。仁,体也。义,宜也。礼,别也。智,知也。信,实也。
  学者全体此心,学虽未尽,若事物之来,不可不应,但随分限应之,虽不中,不远矣。
  学者须敬守此心,不可急迫,当栽培深厚,涵泳于其间,然后可以自得。但急迫求之,只是私己,终不足以达道。
  学者全要识时。若不识时,不足以言学。颜子陋巷自乐,以有孔子在焉。若孟子之时,世既无人,安可不以道自任?
  订顽一篇,意极完备,乃仁之体也。学者其体此意,令有诸己,其地位已高。到此地位,自别有见处,不可穷高极远,恐于道无补也。明
  医书言手足痿痹为不仁,此言最善名状。仁者,以天地万物为一体,莫非己也。认得为己,何所不至?若不有诸己,自不与己相干。如手足不仁,气已不贯,皆不属己。故「博施济众」,乃圣〔一〕之功用。仁至难言,故止曰「己欲立而立人,己欲达而达人,能近取譬,可谓仁之方也已。」欲令如是观仁,可以得仁之体。明
  「博施济众」,云「必也圣乎」者,非谓仁不足以及此,言「博施济众」者乃功用也。明
  尝喻以心知天,犹居京师往长安,但知出西门便可到长安。此犹是言作两处。若要诚实,只在京师,便是到长安,更不可别求长安。只心便是天,尽之便知性,知性便知天,一作性便是天。当处便认取,更不可外求。
  「穷理尽性以至于命」,三事一时并了,元无次序,不可将穷理作知之事。若实穷得理,即性命亦可了。明
  学者识得仁体,实有诸己,只要义理栽培。如求经义,皆栽培之意。
  世闲有鬼神冯依言语者,盖屡见之。未可全不信,此亦有理。「莫见乎隐,莫显乎微」而已。尝以所求语刘绚,其后以其思索相示,但言与不是,元未尝告之。近来求得稍亲。
  昔受学于周茂叔,每令寻颜子、仲尼乐处,所乐何事。
  真知与常知异。常见一田夫,曾被虎伤,有人说虎伤人,众莫不惊,独田夫色动异于众。若虎能伤人,虽三尺童子莫不知之,然未尝真知。真知须如田夫乃是。故人知不善而犹为不善,是亦未尝真知。若真知,决不为矣。
  蒲人要盟事,知者所不为,况圣人乎?果要之,止不之卫可也。盟而背之,若再遇蒲人,其将何辞以对?
  尝言郑戬作县,定民陈氏为里正。既暮,有姓陈人乞分居,戬立笞之,曰:「安有朝定里正,而夕乞分居?」既而察之,乞分居者,非定里正也。今夫赤子未能言,其志意嗜欲人所未知,其母必不能知之,然不至误认其意者,何也?诚心爱敬而已。若使爱敬其民如其赤子,何错缪之有?故心诚求之,虽不中,不远矣。
  欲知得与不得,于心气上验之。思虑有得,中心悦豫。沛然有裕者,实得也。思虑有得,心气劳耗者,实未得也,强揣度耳。尝有人言「比因学道,思虑心虚」。曰:「人之血气,固有虚实,疾病之来,圣贤」所不免,然未闻自古圣贤因学而致心疾者。
  学者须先识仁。仁者,浑然与物同体。义、礼、知、信皆仁也。识得此理,以诚敬存之而已,不须防检,不须穷索。若心懈则有防,心茍不懈,何防之有?理有未得,故须穷索。存久自明,安待穷索?此道与物无对,大不足以名之,天地之用皆我之用。孟子言「万物皆备于我」,须反身而诚,乃为大乐。若反身未诚,则犹是二物有对,以己合彼,终未有之,一本下更有「未有之」三字。又安得乐?订顽意思,乃备言此体。以此意存之,更有何事?「必有事焉而勿正,心勿忘,勿助长」,未尝致纤毫之力,此其存之之道。若存得,便合有得。盖良知良能元不丧失,以昔日习心未除,却须存习此心,久则可夺旧习。此理至约,惟患不能守。既能体之而乐,亦不患不能守也。明
  事有善有恶,皆天理也。天理中物,须有美恶,盖物之不齐,物之情也。但当察之,不可自入于恶,流于一物。明
  昔见上称介甫之学,对曰:「王安石之学不是。」上愕然问曰:「何故?」对曰:「臣不敢远引,止以近事明之。臣尝读诗,言周公之德云:『公孙硕肤,赤舄几几。』周公盛德,形容如是之盛。如王安石,其身犹不能自治,何足以及此!」明○一本此下云:「又尝称介甫,颢对曰:『王安石博学多闻则有之,守约则未也。』」
  圣人即天地也。天地中何物不有?天地岂尝有心拣别善恶,一切涵容覆载,但处之有道尔。若善者亲之,不善者远之,则物不与者多矣,安得为天地?故圣人之志,止欲「老者安之,朋友信之,少者怀之」。
  死生存亡皆知所从来,胸中莹然无疑,止此理尔。孔子言「未知生,焉知死」,盖略言之。死之事即生是也,更无别理。明
  言体天地之化,已剩一体字,只此便是天地之化,不可对此个别有天地。明
  胡安定在湖州置治道斋,学者有欲明治道者,讲之于中。如治兵、治民、水利、算数之类。尝言刘彝善治水利,后累〔一〕为政,皆兴水利有功。
  「睟面盎背」,皆积盛致然;「四体不言而喻」,惟有德者能之。
  大学乃孔氏遗书,须从此学则不差。明
  孔子之列国,答聘而已,若有用我者则从之。
  居今之时,不安今之法令,非义也。若论为治,不为则已,如复为之,须于今之法度内处得其当,方为合义。若须更改而后为,则何义之有?
  孟子言「养心莫善于寡欲」,欲寡则心自诚。荀子言「养心莫善于诚」,既诚矣,又何养?此已不识诚,又不知所以养。
  贤者惟知义而已,命在其中。中人以下,乃以命处义。如言「求之有道,得之有命」,是求无益于得,知命之不可求,故自处以不求。若贤者则求之以道,得之以义,不必言命。
  克己则私心去,自然能复礼,虽不学文,而礼意已得。明
  今之监司,多不与州县一体。监司专欲伺察,州县专欲掩蔽。不若推诚心与之共治,有所不逮,可教者教之,可督者督之,至于不听,择其甚者去一二,使足以警众可也。
  诗、书载道之文,春秋圣人之用。一本此下云:「五经之有春秋,犹法律之有断例也。律令惟言其法,至于断例则始见其法之用也。」诗、书如药方,春秋如用药治疾,圣人之用全在此书,所谓「不如载之行事深切着明」者也。有重迭言者,如征伐盟会之类。盖欲成书,势须如此,不可事事各求异义。但一字有异,或上下文异,则义须别。
  君实修资治通鉴,至唐事。正叔问曰:「敢与太宗、肃宗正篡名乎?」曰:「然。」又曰:「敢辩魏征之罪乎?」曰:「何罪?」「魏征事皇太子,太子死,遂忘戴天之雠而反事之,此王法所当诛。后世特以其后来立朝风节而掩其罪。有善有恶,安得相掩?」曰:「管仲不死子纠之难而事桓公,孔子称其能不死,曰:『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,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!』与征何异?」曰:「管仲之事与征异。齐侯死,公子皆出。小白长而当立,子纠少亦欲立。管仲奉子纠奔鲁,小白入齐,既立,仲纳子纠以抗小白。以少犯长,又所不当立,义已不顺。既而小白杀子纠,管仲以所事言之则可死,以义言之则未可死。故春秋书『齐小白入于齐』,以国系齐,明当立也;又书『公伐齐纳纠』,二传无子字。纠去子,明不当立也;至『齐人取子纠杀之』,此复系子者,罪齐大夫既盟而杀之也。与征之事全异。」
  知、仁、勇三者,天下之达德,所以行之者一。一则诚也。止是诚实此三者,三者之外,更别无诚。
  孟子才高,学之无可依据。学者当学颜子入圣人为近,有用力处。明「若季氏则吾不能,以季、孟之闲待之。」季氏强臣,君待之之礼极隆,然非所以待孔子。季、孟之闲,则待之之礼为至矣。然复曰「吾老矣,不能用也」,此孔子不系待之轻重,特以不用而去。
  谈经论道则有之,少有及治体者。「如有用我者」,正心以正身,正身以正家,正家以正朝廷百官,至于天下,此其序也。其闲则又系用之浅深,临时裁酌而应之,难执一意。
  天地之道,常垂象以示人,故曰「贞观」;日月常明而不息,故曰「贞明」。
  学者不必远求,近取诸身,只明人理,敬而已矣,便是约处。易之干卦言圣人之事,坤卦言贤人之学,惟言「敬以直内,义以方外,敬义立而德不孤」。至于圣人,亦止如是,更无别途。穿凿系累,自非道理。故有道有理,天人一也,更不分别。浩然之气,乃吾气也,养而不害,则塞乎天地;一为私心所蔽,则欿然而馁,却甚小也。「思无邪」,「无不敬」,只此二句,循而行之,安得有差?有差者,皆由不敬不正也。明
  良能良知,皆无所由,乃出于天,不系于人。
  德性谓天赋天资,才之美者也。
  凡立言欲涵蓄意思,不使知德者厌,无德者惑。
  且省外事,但明乎善,惟进诚心,其文章虽不中不远矣。所守不约,泛滥无功。明
  学者须学文,知道者进德而已。有德则「不习无不利」,「未有学养子而后嫁」,盖先得是道矣。学文之功,学得一事是一事,二事是二事,触类至于百千,至于穷尽,亦只是学,不是德。有德者不如是。故此言可为知道者言,不可为学者言。如心得之,则「施于四体,四体不言而喻」。譬如学者,若未得者,须心手相须而学;茍得矣,下笔便能书,不必积学。
  有有德之言,有造道之言,有述事之言。有德者,止言己分事。造道之言,如颜子言孔子,孟子言尧、舜。止是造道之深,所见如是。
  所见所期,不可不远且大,然行之亦须量力有渐。志大心劳,力小任重,恐终败事。
  某接人多矣,不杂者三人:张子厚、邵尧夫、司马君实。
  圣不可知,谓圣之至妙,人所不能测。
  立宗非朝廷之所禁,但患人自不能行之。
  立清虚一大为万物之源,恐未安,须兼清浊虚实乃可言神。道体物不遗,不应有方所。
  教人未见意趣,必不乐学。欲且教之歌舞,如古诗三百篇,皆古人作之。如关雎之类,正家之始,故用之乡人,用之邦国,日使人闻之。此等诗,其言简奥,今人未易晓。别欲作诗,略言教童子洒扫应对事长之节,令朝夕歌之,似当有助。
  「致知在格物」。格,至也,穷理而至于物,则物理尽。
  今之学者,惟有义理以养其心。若威仪辞让以养其体,文章物釆以养其目,声音以养其耳,舞蹈以养其血脉,皆所未备。
  孟子之于道,若温淳渊懿,未有如颜子者,于圣人几矣,后世谓之亚圣,容有取焉。如「盍各言尔志」,子路、颜子、孔子皆一意,但有小大之差,皆与物共者也。颜子不自私己,故无伐善;知同于人,故无施劳。若圣人,则如天地,如「老者安之」之类。孟字疑误。
  大学「在明明德」,先明此道;「在新民」者,使人用此道以自新;「在止于至善」者,见知所止。
  得而后动,与虑而后动异。得在己,如自使手举物,无不从。虑则未在己,如手中持物以取物,知其不利。
  圣人于文章,不讲而学。盖讲者有可否之疑,须问辨而后明。学者有所不知,问而知之,则可否自决,不待讲论。如孔子之盛德,惟官名礼文有所未知,故问于郯子、老子,既知则遂行而已,更不须讲。
  正叔言:「不当以体会为非心,以体会为非心,故有心小性大之说。圣人之神,与天一有地字。为一,安得有二?至于不勉而中,不思而得,莫不在此。此心即与天地无异,不可小了佗,不可一作若或。将心滞在知识上,故反以心为小。」时本注云:「横渠云:『心御见闻,不弘于性。』」
  鼓舞万物,不与圣人同忧,此天与人异处。圣人有不能为天之所为处。
  行礼不可全泥古,须当视时之风气自不同,故所处不得不与古异。如今人面貌,自与古人不同。若全用古物,亦不相称。虽圣人作,须有损益。
  交神明之意,当在事生之后,则可以尽孝爱而得其飨。全用古事,恐神不享。
  订顽之言,极纯无杂,秦、汉以来学者所未到。
  君与夫人当异庙,故自无配。明
  禘,王者之大祭;祫,诸侯之大祭。明
  伯淳言:「学者须守下学上达之语,乃学之要。」
  嫂叔无服,先王之权。后圣有作,虽复制服可矣。师不立服,不可立也,当以情之厚薄,事之大小处之。如颜闵于孔子,虽斩衰三年可也,其成己之功,与君父并。其次各有浅深,称其情而已。下至曲艺,莫不有师,岂可一概制服?
  子厚以礼教学者,最善,使学者先有所据守。
  斟酌去取古今,恐未易言,须尺度权衡在胸中无疑,乃可处之无差。
  学礼者考文,必求先王之意,得意乃可以沿革。
  凡学之杂者,终只是未有所止,内不自足也。譬之一物,悬在空中,苟无所倚着,则不之东则之西,故须着摸佗别道理,只为自家不内足也。譬之家藏良金,不索外求,贫者见人说金,须借他底看。
  朋友讲习,更莫如相观而善工夫多。
  昨日之会,大率谈禅,使人情思不乐,归而怅恨者久之。此说天下已成风,其何能救!古亦有释氏,盛时尚只是崇设像教,其害至小。今日之风,便先言性命道德,先驱了知者,才愈高明,则陷溺愈深。在某,则才卑德薄,无可奈何佗。然据今日次第,便有数孟子,亦无如之何。只看孟子时,杨、墨之害能有甚?况之今日,殊不足言。此事盖亦系时之污隆。清谈盛而晋室衰。然清谈为害,却只是闲言谈,又岂若今日之害道?今虽故人有一初本无一字。为此学而陷溺其中者,则既不可回。今初本无今p字。只有望于诸君尔。直须置而不论,更休曰且待尝试。若尝试,则已化而自为之矣。要之,决无取。初本无此上二十九字。其术,初本作佛学。大概且是绝伦类,初本卷末注云:「『昨日之会,大率谈禅』章内,一本云云,上下皆同,版本已定,不可增益,今附于此。异时有别锓版者,则当以此为正。」今从之。世上不容有此理。又其言待要出世,出那里去?又其迹须要出家,然则家者,不过君臣、父子、夫妇、兄弟,处此等事,皆以为寄寓,故其为忠孝仁义者,皆以为不得已尔。又要得脱世网,至愚迷者也。毕竟学之者,不过至似佛。佛者一黠胡尔,佗本是个自私独善,枯槁山林,自适而已。若只如是,亦不过世上少这一个人。又却要周遍,谓既得本,则不患不周遍。要之,决无此理。一本此下云:「然为其学者,诘之,理虽有屈时,又却乱说,卒不可凭,考之。」今日所患者,患在引取了中人以上者,其力有以自立,故不可回。若只中人以下,自不至此,亦有甚执持?今彼言世网者,只为些秉彝又殄灭不得,故当忠考仁义之际,皆处于不得已,直欲和这些秉彝都消杀得尽,然后以为至道也。然而毕竟消杀不得。如人之有耳目口鼻,既有此气,则须有此识;所见者色,所闻者声,所食者味。人之有喜怒哀乐者,亦其性之自然,今强曰必尽绝,为得天真,是所谓丧天真也。持国之为此学者三十年矣,其所得者,尽说得知有这道理,然至于「反身而诚」,却竟无得处。佗有一个觉之理,可以「敬以直内」矣,然无「义以方外」。其直内者,要之其本亦不是。譬之赞易,前后贯穿,都说得是有此道理,然须「默而成之,不言而信,存乎德行」一再有德行字。处,是所谓自得也。谈禅者虽说得,盖未之有得。其徒亦有肯道佛卒不可以治天下国家者,然又须道得本则可以周遍。
  有问:「若使天下尽为佛,可乎?」其徒言:「为其道则可,其迹则不可。」伯淳言:「若尽为佛,则是无伦类,天下却都没人去(里)〔理〕〔一〕;然自亦以天下国家为不足治,要逃世网,其说至于不可穷处,佗又有一个鬼神为说。」
  「立人之道曰仁与义。」据今日,合人道废则是。今尚不废者,犹只是有那些秉彝,卒殄灭不得。以此思之,天壤闲可谓孤立,其将谁告耶?
  今日卓然不为此学者,惟范景仁与君实尔,然其所执理,有出于禅学之下者。一日做身主不得,为人驱过去里。
  君实尝患思虑纷乱,有时中夜而作,达旦不寐,可谓良自苦。人都〔二〕来多少血气?若此,则几何而不摧残以尽也。其后告人曰:「近得一术,常以中为念。」则又是为中所乱。中又何形?如何念得佗?只是于名言之中,拣得一个好字。与其为中所乱,却不如与一串数珠。及与佗数珠,佗又不受。殊不知中之无益于治心,不如数珠之愈也。夜以安身,睡则合眼,不知苦苦思量个甚,只是不与心为主,三更常有人唤习〔三〕也。诸本无此八字。学者于释氏之说,直须如淫声美色以远之,不尔,则骎骎然入于其中矣。颜渊问为邦,孔子既告之以五帝、三王之事,而复戒以「放郑声,远佞人」,曰「郑声淫,佞人殆」。彼佞人者,是佗一边佞耳,然而于己则危,只是能使人移,故危也。至于禹之言曰:「何畏乎巧言令色?」巧言令色直消言畏,只是须着如此戒慎,犹恐不免。释氏之学,更不消言,常戒到自家自信后,便不能乱得。
  以书传道,与口相传,煞不相干。相见而言,因事发明,则并意思一时传了;书虽言多,其实不尽。
  观秦中气艳衰,边事所困,累岁不稔。昨来馈边丧亡,今日事未可知,大有可忧者;以至士人相继沦丧,为足妆点关中者,则遂化去。吁!可怪也。凡言王气者,实有此理。生一物须有此气,不论美恶,须有许大气艳,故生是人。至如阙里,有许多气艳,故此道之流,以至今日。昔横渠说出此道理,至此几乎衰矣。只介父一个,气艳大小大。
  伯淳尝与子厚在兴国寺曾讲论终日,而曰:「不知旧日曾有甚人于此处讲此事。」
  与叔所问,今日宜不在有疑。今尚差池者,盖为昔亦有杂学。故今日疑所进有相似处,则遂疑养气为有助。便休信此说。盖为前日思虑纷扰,今要虚静,故以为有助。前日思虑纷扰,又非义理,又非事故,如是则只是狂妄人耳。惩此以为病,故要得虚静。其极,欲得如槁木死灰,又却不是。盖人活物也,又安得为槁木死灰?既活,则须有动作,须有思虑。必欲为槁木死灰,除是死也。忠信所以进德者何也?闲邪则诚自存,诚存斯为忠信也。如何是闲邪?非礼而勿视听言动,邪斯闲矣。以此言之,又几时要身如枯木,心如死灰?又如绝四后,毕竟如何,又几时须如枯木死灰?敬以直内,则须君则是君,臣则是臣,凡事如此,大小大直截也。
  有言养气可以为养心之助。曰:「敬则只是敬,敬字上更添不得。譬之敬父矣,又岂须得道更将敬兄助之?又如今端坐附火,是敬于向火矣,又岂须道更将敬于水以助之?犹之有人曾到东京,又曾到西京,又曾到长安,若一处上心来,则他处不容参然在心,心里着两件物不得。」
  饮酒不可使醉,不及乱者,不独不可乱志,只血气亦不可使乱,但使浃洽而已可也。
  邢和叔后来亦染禅学,其为人明辩有才,后更晓练世事,其于学,亦日月至焉者也。尹子曰:「明辩有才而复染禅学,何所不为也?」
  伯淳自谓:只得佗人待做恶人,敬而远之。尝有一朝士久不见,谓伯淳曰:「以伯淳如此聪明,因何许多时终不肯回头来?」伯淳答以「盖恐回头后错也」。
  巽之凡相见须窒碍,盖有先定之意。和叔一作与叔。据理却合滞碍,而不然者,只是佗至诚便相信心直笃信。
  理则须穷,性则须尽,命则不可言穷与尽,只是至于命也。横渠昔尝譬命是源,穷理与尽性如穿渠引源。然则渠与源是两物,后来此议必改来。
  今语道,则须待要寂灭湛静,形便如槁木,心便如死灰。岂有直做墙壁木石而谓之道?所贵乎「智周天地万物而不遗」,又几时要如死灰?所贵乎「动容周旋中礼」,又几时要如槁木?论心术,无如孟子,也只谓「必有事焉」。一本有而勿正心字。今既如槁木死灰,则却于何处有事?
  君实之能忠孝诚实,只是天资,学则元不知学。尧夫之坦夷,无思虑纷扰之患,亦只是天资自美尔,皆非学之功也。
  持国尝论克己复礼,以谓克却不是道。伯淳言:「克便是克之道。」持国又言:「道则不须克。」伯淳言:「道则不消克,却不是持国事。在圣人,则无事可克;今日持国,须克得己便然后复礼。」
  游酢、杨时是学得灵利高才也。杨时于新学极精,今日一有所问,能尽知其短而持之。介父之学,大抵支离。伯淳尝与杨时读了数篇,其后尽能推类以通之。
  有问:诗三百,非一人之作,难以一法推之。伯淳曰:「不然。三百,三千中所择,不特合于雅、颂之音,亦是择其合于教化者取之。篇中亦有次第浅深者,亦有元无次序者。」
  新政之改,亦是吾党争之有太过,成就今日之事,涂炭天下,亦须两分其罪可也。当时天下,岌岌乎殆哉!介父欲去数矣。其时介父直以数事上前卜去就,若青苗之议不行,则决其去。伯淳于上前,与孙莘老同得上意,要了当此事。大抵上意不欲抑介父,要得人担当了,而介父之意尚亦无必。伯淳尝言:「管仲犹能言『出令当如流水,以顺人心』。今参政须要做不顺人心事,何故?」介父之意只恐始为人所沮,其后行不得。伯淳却道:「但做顺人心事,人谁不愿从也?」介父道:「此则感贤诚意。」却为天祺其日于中书大悖,缘是介父大怒,遂以死力争于上前,上为之一以听用,从此党分矣。莘老受约束而不肯行,遂坐贬。而伯淳遂待罪,既而除以京西提刑,伯淳复求对,遂见上。上言:「有甚文字?」伯淳云:「今咫尺天颜,尚不能少回天意,文字更复何用?」欲去,而上问者数四。伯淳每以陛下不宜轻用兵为言,朝廷群臣无能任陛下事者。以今日之患观之,犹是自家不善从容。至如青苗,且放过,又且何妨?伯淳当言职,苦不曾使文字,大纲只是于上前说了,其它些小文字,只是备礼而已。大抵自仁祖朝优容谏臣,当言职者,必以诋讦而去为贤,习以成风,惟恐人言不称职以去,为落便宜。昨来诸君,盖未免此。苟如是为,则是为己,尚有私意在,却不在朝廷,不干事理。
  今日朝廷所以特恶忌伯淳者,以其可理会事,只是理会学,这里动,则于佗辈有一作是。所不便也,故特恶之深。
  以吾自处,犹是自家当初学未至,意未诚,其德尚薄,无以感动佗天意,此自思则如此。然据今日许大气艳,当时欲一二人动之,诚如河滨之人捧土以塞孟津,复可笑也。据当时事势,又至于今日,岂不是命!
  只着一个私意,便是馁,便是缺了佗浩然之气处。「诚者物之终始,不诚无物。」这里缺了佗,则便这里没这物。浩然之气又不待外至,是集义所生者。这一个道理,不为尧存,不为桀亡。只是人不到佗这里,知此便是明善。
  「生生之谓易」,是天之所以为道也。天只是以生为道,继此生理者,即是善也。善便有一个元底意思。「元者善之长」,万物皆有春意,便是「继之者善也」。「成之者性也」,成却待佗万物自成其一作甚。性须得。
  告子云「生之谓性」则可。凡天地所生之物,须是谓之性。皆谓之性则可,于中却须分别牛之性、马之性。是他便只道一般,如释氏说蠢动含灵,皆有佛性,如此则不可。「天命之谓性,率性之谓道」者,天降是于下,万物流形,各正性命者,是所谓性也。循其性一作各正性命。而不失,是所谓道也。此亦通人物而言。循性者,马则为马之性,又不做牛底性;牛则为牛之性,又不为马底性。此所谓率性也。人在天地之闲,与万物同流,天几时分别出是人是物?「修道之谓教」,此则专在人事,以失其本性,故修而求复之,则入于学。若元不失,则何修之有?是由仁义行也。则是性已失,故修之。「成性存存,道义之门」,亦是万物各有成性存存,亦是生生不已之意。天只是以生为道。
  万物皆只是一个天理,己何与焉?至如言「天讨有罪,五刑五用哉!天命有德,五服五章哉!」此都只是天理自然当如此。人几时与?与则便是私意。有善有恶。善则理当喜,如五服自有一个次第以章显之。恶则理当恶,一作怒。彼自绝于理,故五刑五用,曷尝容心喜怒于其闲哉?舜举十六相,尧岂不知?只以佗善未着,故不自举。舜诛四凶,尧岂不察?只为佗恶未着,那诛得佗?举与诛,曷尝有毫发厕于其闲哉?只有一个义理,义之与比。
  人能放这一个身公共放在天地万物中一般看,则有甚妨碍?虽万身,曾何伤?乃知释氏苦根尘者,皆是自私者也。
  要修持佗这天理,则在德,须有不言而信者。言难为形状。养之则须直不愧屋漏与慎独,这是个持养底气象也。
  知止则自定,万物挠不动,非是别将个定来助知止也。诗、书中凡有个主宰底意思者,皆言帝;有一个包涵遍覆底意思,则言天;有一个公共无私底意思,则言王。上下千百岁中,若合符契。
  如天理底意思,诚只是诚此者也,敬只是敬此者也,非是别有一个诚,更有一个敬也。
  天理云者,这一个道理,更有甚穷已?不为尧存,不为桀亡。人得之者,故大行不加,穷居不损。这上头来,更怎生说得存亡加减?是佗元无少欠,百理具备。胡本此下云:「得这个天理,是谓大人。以其道变通无穷,故谓之圣。不疾而速,不行而至,须默而识之处,故谓之神。」
  「天地设位,而易行乎其中矣」;「乾坤毁,则无以见易」。「易不可见,则乾坤或几乎息矣」。易是个甚?易又不只是这一部书,是易之道也。不要将易又是一个事,即事一作唯,一作只是。尽天理,便是易也。
  天地之化,既是二物,必动已不齐。譬之两扇磨行,便其齿齐,不得齿齐。既动,则物之出者,何可得齐?转则齿更不复得齐。从此参差万变,巧历不能穷也。
  天地之间,有者只是有。譬之人之知识闻见,经历数十年,一日念之,了然胸中,这一个道理在那里放着来。
  养心者,且须是教他寡欲,又差有功。
  中心斯须不和不乐,则鄙诈之心入之矣。此与「敬以直内」同理。谓敬为和乐则不可,然敬须和乐,只是中心没事也。
  大凡利害祸福,亦须致命,须得致之为言,直如人以力自致之谓也。得之不得,命固已定,君子须知佗命方得。「不知命无以为君子。」盖命苟不知,无所不至。故君子于困穷之时,须致命便遂得志。其得祸得福,皆已自致,只要申其志而已。
  「求之有道,得之有命」,是求无益于得,言求得不济事。元本无不字。此言犹只为中人言之,若为中人以上而言,却只道求之有道,非道则不求,更不消言命也。
  尧夫豪杰之士,根本不帖帖地。伯淳尝戏以乱世之奸雄中,道学之有所得者,然无礼不恭极甚。又尝戒以不仁,己犹不认,以为人不曾来学。伯淳言:「尧夫自是悠悠。」自言须如我与李之才方得道。
  「天民之先觉」,譬之皆睡,佗人未觉来,以我先觉。故摇摆其未觉者亦使之觉,及其觉也,元无少欠,盖亦未尝有所增加也,适一般尔。「天民」云者,盖是全尽得天生斯民底事业。「天之生斯民也,将以道觉斯民。」盖言天生此民,将以此道觉此民,则元无少欠,亦无增加,未尝不足。「达可行于天下」者,谓其全尽天之生民之理,其术亦足以治天下国家故也。
  「可欲之谓善」,便与「元者善之长」同理。
  礼乐不可斯须去身。
  「不能反躬,天理灭矣。」天理云者,百理具备,元无少欠,故「反身而诚」,只是言得已上,更不可道甚道。元本道字属下文。命之曰易,便有理。一本无此七字,但云:「道理皆自然。」若安排定,则更有甚理?天地阴阳之变,便如二扇磨,升降盈亏刚柔,初未尝停息,阳常盈,阴常亏,故便不齐。譬如磨既行,齿都不齐,既不齐,便生出万变。故物之不齐,物之情也。而庄周强要齐物,然而物终不齐也。尧夫有言:「泥空终是着,齐物到头争。」此其肃如秋,其和如春。如秋,便是「义以方外」也。如春,观万物皆有春意。尧夫有诗云:「拍拍满怀都是春。」又曰:「芙蓉月向怀中照,杨柳风来面上吹。」不止风月,言皆有理。又曰:「卷舒万古兴亡手,出入几重云水身。」若庄周,大抵寓言,要入佗放荡之场。尧夫却皆有理,万事皆出于理,自以为皆有理,故要得纵心妄行总不妨。一本此下云:「尧夫诗云:『圣人吃紧些儿事。』其言太急迫。此道理平铺地放着里,何必如此。」
  观天理,亦须放开意思,开阔得心胸,便可见,打揲了习心两漏三漏子。今如此混然说做一体,犹二本,那堪更二本三本!今虽知「可欲之为善」,亦须实有诸己,便可言诚,诚便合内外之道。今看得不一,只是心生。除了身只是理,便说合天人。合天人,已是为不知者引而致之。天人无闲。夫不充塞则不能化育,言赞化育,已是离人而言之。
  须是大其心使开阔,譬如为九层之台,须大做脚须得。
  元亨者,只是始而亨者也,此通人物而言,通,元本作咏字。谓始初发生,大概一例亨通也。及到利贞,便是「各正性命」后,属人而言也。利贞者分在性与情,只性为本,情是性之动处,情又几时恶。「故者以利为本」,只是顺利处为性,若情则须是正也。
  医家以不认痛痒谓之不仁,人以不知觉不认义理为不仁,譬最近。
  所以谓万物一体者,皆有此理,只为从那里来。「生生之谓易」,生则一时生,皆完此理。人则能推,物则气昏,推不得,不可道他物不与有也。人只为自私,将自家躯壳上头起意,故看得道理小了佗底。放这身来,都在万物中一例看,大小大快活。释氏以不知此,去佗身上起意思,奈何那身不得,故却厌恶;要得去尽根尘,为心源不定,故要得如枯木死灰。然没此理,要有此理,除是死也。释氏其实是爱身,放不得,故说许多。譬如负贩之虫,已载不起,犹自更取物在身。又如抱石沉河,以其重愈沉,终不道放下石头,惟嫌重也。
  孟子论四端处,则欲扩而充之;说约处,则博学详说而反说约。此内外交相养之道也。
  「万物皆备于我」,不独人尔,物皆然。都自这里出去,只是物不能推,人则能推之。虽能推之,几时添得一分?不能推之,几时减得一分?百理具在,平铺放着。几时道尧尽君道,添得些君道多;舜尽子道,添得些孝道多?元来依旧。横渠教人,本只是谓世学胶固,故说一个清虚一大,只图得人稍损得没去就道理来,然而人又更别处走。今日且只道敬。
  圣人之德行,固不可得而名状。若颜子底一个气象,吾曹亦心知之,欲学圣人,且须学颜子。后来曾子、子夏,煞学得到上面也。
  今学者敬而不见得,元本有未字。又不安者,只是心生,亦是太以敬来做事得重,此「恭而无礼则劳」也。恭者私为恭之恭也,礼者非体一作礼。之礼,是自然底道理也。只恭而不为自然底道理,故不自在也。须是恭而安。今容貌必端,言语必正者,非是道独善其身,要人道如何,只是天理合如此,本无私意,只是个循理而已。
  尧夫解「他山之石可以攻玉」,玉者温润之物,若将两块玉来相磨,必磨不成,须是得佗个粗砺底物方磨得出。譬如君子与小人处,为小人侵陵,则修省畏避,动心忍性,增益预防,如此便道理出来。
  公掞昨在洛有书室,两旁各一牖,牖各三十六隔,一书天道之要,一书仁义之道,中以一牓,书「毋不敬,思无邪」。中处之,此意亦好。
  古人虽胎教与保傅之教,犹胜今日庠序乡党之教。古人自幼学,耳目游处,所见皆善,至长而不见异物,故易以成就。今人自少所见皆不善,才能言便习秽恶,日日消铄,更有甚天理?须人理皆尽,然尚以些秉彝消铄尽不得,故且恁过,一日之中,起多少巧伪,萌多少机阱。据此个熏蒸,以气动气,宜乎圣贤之不生,和气之不兆也。寻常闲或有些时和岁丰,亦出于幸也。不然,何以古者或同时或同家并生圣人,及至后世,乃数千岁寂寥?
  人多言天地外,不知天地如何说内外,外面毕竟是个甚?若言着外,则须似有个规模。
  凡言充塞云者,却似个有规模底体面,将这气充实之。然此只是指而示之近耳。气则只是气,更说甚充塞?如化育则只是化育,更说甚赞?赞与充塞,又早却是别一件事也。
  理之盛衰之说,与释氏初劫之言,如何到佗说便乱道,又却窥测得些?彼其言成住坏空,曰成坏则可,住与空则非也。如小儿既生,亦日日长行,元不曾住。是佗本理只是一个消长盈亏耳,更没别事。
  极为天地中,是也,然论地中尽有说。据测景,以三万里为中,若有穷然。有至一边已及一万五千里,而天地之运盖如初也。然则中者,亦时中耳。地形有高下,无适而不为中,故其中不可定下。譬如杨氏为我,墨氏兼爱,子莫于此二者以执其中,则中者适未足为中也。故曰:「执中无权,犹执一也。」若是因地形高下,无适而不为中,则天地之化不可穷也。若定下不易之中,则须有左有右,有前有后,四隅既定,则各有远近之限,便至百千万亿,亦犹是有数。盖有数则终有尽处,不知如何为尽也。
  日之形,人莫不见,似轮似饼。其形若有限,则其光亦须有限。若只在三万里中升降出没,则须有光所不到处,又安有此理?今天之苍苍,岂是天之形?视下也亦须如是。日固阳精也,然不如旧说,周回而行,中心是须弥山,日无适而不为精也。地既无适而不为中,则日无适而不为精也。气行满天地之中,然气须有精处,故其见如轮如饼。譬之铺一溜柴薪,从头爇着,火到处,其光皆一般,非是有一块物推着行将去。气行到寅,则寅上有光;行到卯,则卯上有光。气充塞,无所不到。若这上头得个意思,便知得生物之理。
  观书者,亦须要知得随文害义。如书曰:「汤既胜夏,欲迁其社,不可。」既处汤为圣人,圣人不容有妄举。若汤始欲迁社,众议以为不可而不迁,则是汤先有妄举也。不可者,汤不可之也。汤以为国既亡,则社自当迁;以为迁之不若不迁之愈,故但屋之。屋之,则与迁之无以异。既为亡国之社,则自王城至国都皆有之,使为戒也。故春秋书「亳社灾」,然则鲁有亳社,屋之,故有火灾。此制,计之必始于汤也。长安西风而雨,终未晓此理。须是自东自北而风则雨,自南自西则不雨。何者?自东自北皆属阳,坎卦本阳。阳唱而阴和,故雨;自西自南阴也,阴唱则阳不和。蝃蝀之诗曰:「朝隮于西,崇朝其雨。」是阳来唱也,故雨;「蝃蝀在东」,则是阴先唱也;「莫之敢指」者,非谓手指莫敢指陈也,犹言不可道也。易言「密云不雨,自我西郊」,言自西则是阴先唱也,故云虽密而不雨,今西风而雨,恐是山势使然。
  学者用了许多工夫,下头须落道了,是入异教。只为自家这下元未曾得个安泊处,那下说得成熟?世人所惑者鬼神转化,佗总有说,又费力说道理,又打入个无底之壑,故一生出不得。今日须是自家这下照得理分明,则不走作。形而下形而上者,亦须更分明须得。虽则心有一作存。默识,有难名状处,然须说尽心知性知天,亦须于此留意。此章一无「落道了是」四字。
  学则与佗「穷理尽性以至于命」,则不失。异教之书,「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」。然其流必乖,故不可以一事遂都取之。若杨、墨亦同是尧、舜,同非桀、纣。是非则可也,其就上所说,则是成就他说也。非桀是尧,是吾依本分事,就上过说,则是佗私意说个。要之,只有个理。
  讲学本不消得理会,然每与剔拨出,只是如今杂乱胶固,须着说破。
  孟子论王道便实。「徒善不足为政,徒法不能自行」,便先从养生一作道。上说将去。既庶既富,然后以「饱食暖衣而无教」为不可,故教之也。孟子而后,却只有原道一篇,其间语固多病,然要之大意尽近理。若西铭,则是原道之宗祖也。原道却只说到道,元未到得西铭意思。据子厚之文,醇然无出此文也,自孟子后,盖未见此书。
  圣人之教,以所贵率人,释氏以所贱率人。初本无此十六字。卷末注云:「又『学佛者难吾言』章,一本章首有云云,下同,余见『昨日之会』章。」学佛者难〔一〕吾言,谓「人皆可以为尧、舜,则无仆隶」。正叔言:「人皆可以为尧、舜,圣人所愿也;其不为尧、舜,是所可贱也,故以为仆隶。」
  游酢、杨时先知学禅,已知向里没安泊处,故来此,却恐不变也。畅大隐许多时学,乃方学禅,是于此盖未有所得也。吕进伯可爱,老而好学,理会直是到底。天祺自然有德气,似个贵人气象,只是却有气短处,规规太以事为重,伤于周至,却是气局小。景庸则只是才敏。须是天祺与景庸相济,乃为得中也。
  子厚则高才,其学更先从杂博中过来。
  理则天下只是一个理,故推至四海而准,须是质诸天地,考诸三王不易之理。故敬则只是敬此者也,仁是仁此者也,信是信此者也。又曰:「颠沛造次必于是。」又言「吾斯之未能信」,只是道得如此,更难为名状。
  今异教之害,道家之说则更没可辟,唯释氏之说衍蔓迷溺至深。今日今日一作自。是释氏盛而道家萧索。方其盛时,天下之士往往自一作又。从其学,自难与之力争。惟当自明吾理,吾理自立,则彼不必与争。然在今日,释氏却未消理会,大患者却是介甫之学。譬之卢从史在潞州,知朝廷将讨之,当时便使一处逐其节度使。朝廷之议,要讨逐节度者,而李文饶之意,要先讨潞州,则不必治彼而自败矣。如今日,却要先整顿介甫之学,坏了后生学者。
  异教之说,其盛如此,其久又如是,亦须是有命,然吾辈不谓之命也。人之于患难,只有一个处置,尽人谋之后,却须泰然处之。有人遇一事,则心心念念不肯舍,毕竟何益?若不会处置了放下,便是无义无命也。
  「道之不明也,贤者过之,不肖者不及也。」贤者则只过当,不肖又却都休。
  冬至一阳生,却须斗寒,正如欲晓而反暗也。阴阳之际,亦不可截然不相接,厮侵过便是道理。天地之间,如是者极多。艮之为义,终万物,始万物,此理最妙,须玩索这个理。
  古言干、坤退处不用之地,而用六子。若人,则便分君道无为,臣道有为。若天,则谁与佗安排?佗如是,须有道理。故如八卦之义,须要玩索。
  早梅冬至已前发,方一阳未生,然则发生者何也?其荣其枯,此万物一个阴阳升降大节也。然逐枝自有一个荣枯,分限不齐,此各有一干、坤也。各自有个消长,只是个消息。惟其消息,此所以不穷。至如松柏,亦不是不雕,只是后雕,雕得不觉,怎少得消息?方夏生长时,却有夏枯者,则冬寒之际有发生之物,何足怪也!
  物理最好玩。
  阴阳于天地间,虽无截然为阴为阳之理,须去参错,然一个升降生杀之分,不可无也。
  动植之分,有得天气多者,有得地气多者,「本乎天者亲上,本乎地者亲下」。然要之,虽木植亦兼有五行之性在其中,只是偏得士之气,故重浊也。
  伯淳言:「西铭某得此意,只是须得佗子厚有如此笔力,佗人无缘做得。孟子以后,未有人及此。得此文字,省多少言语。且教佗人读书,要之仁孝之理备于此,须臾而不于此,则便不仁不孝也。」
  诗前序必是当时人所传,国史明乎得失之迹者是也。不得此,则何缘知得此篇是甚意思?大序则是仲尼所作,其余则未必然。要之,皆得大意,只是后之观诗者亦添入。诗有六体,须篇篇求之,或有兼备者,或有偏得一二者。今之解诗者,风则分付与国风矣,雅则分付与大、小雅矣,颂即分付与颂矣。诗中且没却这三般体,如何看得诗?风之为言,便有风动之意;兴便有一兴喻之意;比则直比之而已,蛾眉瓠犀是也;赋则赋陈其事,如「齐侯之子,卫侯之妻」是也;雅则正言其事;颂则称美之言也,如「于嗟乎驺虞」之类是也。
  关睢之诗,如言「乐得淑女,以配君子;忧在进贤,不淫其色」,非后妃之事,明知此意是作诗者之意也。如此类推之。
  诗言后妃夫人者,非必谓文王之妻也;特陈后妃夫人之事,如斯而已。然其后亦有当时诗附入之者,汝坟是也。且二南之诗,必是周公所作,佗人恐不及此。以其为教于衽席之上,闺门之内,上下贵贱之所同也。故用之乡人邦国而谓之国风也。化天下只是一个风,至如鹿鸣之诗数篇,如燕群臣、遣戍役、劳还(率)〔卒〕﹝一﹞之类,皆是为国之常政,其诗亦恐是周公所作,如后人之为乐章是也。
  论语中言「唐棣之华」者,因权而言逸诗也。孔子删诗,岂只取合于雅颂之音而已,亦是谓合此义理也。如皇矣、烝民、文王、大明之类,其义理,非人人学至于此,安能及此?作诗者又非一人,上下数千年若合符节,只为合这一个理,若不合义理,孔子必不取也。夫子言「兴于诗」,观其言,是兴起人善意,汪洋浩大,皆是此意。如言「秉心塞渊,騋牝三千」。须是塞渊,然后騋牝三千。塞渊有义理。又如駉之诗,垧牧是贱事,其中却言「思无邪」。诗三百,一言以蔽之者在此一句。垧牧而必要思无邪者。盖为非此则不能垧牧。又如考盘之诗,解者谓贤人永誓不复告君。不复见君,又自誓不诈而实如此也,据此安得有贤者气象,孟子之于齐,是甚君臣,然其去,未尝不迟迟顾恋。今此君才不用,便躁忿如此,是不可矶也。乃知此诗,解者之误。此诗是贤者退而穷处,心不忘君,怨慕之深者也。君臣犹父子,安得不怨?故直至于寤寐弗忘,永陈其不得见君与告君,又陈其此诚之不诈也。此章注「塞渊有义理」,一作「塞渊于义理」。尧与舜更无优劣,及至汤、武便别。孟子言性之反之。自古无人如此说,只孟子分别出来,便知得尧、舜是生而知之,汤、武是学而能之。文王之德则似尧、舜、禹之德则似汤、武,要之皆是圣人。
  诗云:「上天之载,无声无臭,仪刑文王,万邦作孚。」上天又无声臭之可闻,只看文王便万邦取信也。又曰:「维天之命,于穆不已。」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。「文王之德之纯」,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。然则文王之德,直是似天。「昊天曰明,及尔出王;昊天曰旦,及尔游衍」,只为常是这个道理。此个一作理。亦须待佗心熟,便自然别。
  「乐则生,生则乌可已也」,须是熟方能如此。「苟为不熟,不如稊稗」。
  「是集义所生,非义袭而取之也。」须集义,这上头莫非义也。
  仁义礼智根于心,其生色言四者,本于心而生色也。「睟于面,盎于背,施于四体,四体不言而喻」,孟子非自及此,焉能道得到此?
  今志于义理而心不安乐者,何也?此则正是剩一个助之长。虽则心操之则存,舍之则亡,然而持之太甚,便是必有事焉而正之也。亦须且恁去如此者,只是德孤。「德不孤,必有邻」,到德盛后,自无窒碍,左右逢其原也。
  中庸言「礼仪三百,威仪三千」,方是说「优优大哉」。又却非如异教之说,须得如枯木死灰以为得也。
  得此义理在此,甚事不尽?更有甚事出得?视世之功名事业,甚譬如闲。视世之仁义者,甚煦煦孑孑,如匹夫匹妇之为谅也。自视一作是。天来大事,处以此理,又曾何足论?若知得这个义理,便有进处。若不知得,则何缘仰高钻坚,在前在后也?竭吾才,则又见其卓尔。
  德者得也,须是实到这里须得。
  言「反身而诚,乐莫大焉」,却是着人上说。
  邵尧夫于物理上尽说得,亦大段漏泄佗天机。人于天理昏者,是只为嗜欲乱着佗。庄子言「其嗜欲深者,其天机浅」,此言却最是。
  言个义理,仁者又看做仁了也,知者又看做知了也,百姓又日用而不知,此所以「君子之道鲜矣」。此个亦不少,亦不剩,只是人看他不见。
  今天下之士人,在朝者又不能言,退者遂亡之,又不肯言,此非朝廷吉祥。虽未见从,又不曾有大横见加,便岂可自绝也?君臣,父子也,父子之义不可绝。岂有身为侍从,尚食其禄,视其危亡,曾不论列,君臣之义,固如此乎?
  「寂然不动,感而遂通」者,天理具备,元无欠少,不为尧存,不为桀亡。父子君臣,常理不易,何曾动来?因不动,故言「寂然」;虽不动,感便通,感非自外也。
  若不一本,则安得「先天而天不违,后天而奉天时?」所务于穷理者,非道须尽穷了天下万物之理,又不道是穷得一理便到,只是要积累多后,自然见去。
  天地安有内外?言天地之外,便是不识天地也。人之在天地,如鱼在水,不知有水,直待出水,方知动不得。
  礼一失则为夷狄,再失则为禽兽。圣人初恐人入于禽兽也,故于春秋之法极谨严。元本无故字,中国而用夷狄礼,则便夷狄之。韩愈言「春秋谨严」,深得其旨。韩愈道佗不知又不得。其言曰:「易奇而法,诗正而葩,春秋谨严,左氏浮夸。」其名理皆善。
  当春秋、战国之际,天下小国介于大国,奔命不暇,然足以自维持数百年。此势却似稻塍,各有界分约束。后世遂有土崩之势,道坏便一时坏,元本无此一坏字。陈涉一叛,天下遂不支梧。今日堂堂天下,只西方一败,朝廷遂震,何也?盖天下之势,正如稻塍,各有限隔,则卒不能坏。今天下却似一个万顷陂,要起卒起不得,及一起则汹涌,遂奈何不得。以祖宗德泽仁厚,涵养数百年间,一时柔了人心,虽有豪杰,无个端倪起得,便只要安静,不宜使摇动。虽夷狄亦散兵却斗,恃一本无恃字。此中国之福也。一本此字下有非字。
  贾谊有五饵之说,当时笑其迂疏,今日朝廷正使着,故得许多时宁息。天地动静之理,天圜则须转,地方则须安静。南北之位,岂可不定下?所以定南北者,在坎离也。坎离又不是人安排得来,莫非自然也。
  论语为书,传道立言,深得圣人之学者矣。如乡党形容圣人,不知者岂能及是?
  「不愧屋漏」,便是个持养气象。
  孔、孟之分,只是要别个圣人贤人。如孟子若为孔子事业,则尽做得,只是难似圣人。譬如翦彩以为花,花则无不似处,只是无他造化功。「绥斯来,动斯和」,此是不可及处。
  只是这个理,以上却难言也。如言「吾斯之未能信」,皆是古人此理已明故也。
  敬而无失,便是「喜怒哀乐未发之谓中」也。敬不可谓之中,但敬而无失,即所以中也。
  微仲之学杂,其恺悌严重宽大处多,惟心艰于取人,自以才高故尔。语近学,则不过入于禅谈;不常议论,则以苟为有诘难,亦不克易其言,不必信心,自以才高也。
  和叔常言「及相见则不复有疑,既相别则不能无疑」,然亦未知果能终不疑。不知佗既已不疑,而终复有疑,何故?伯淳言:「何不问他?疑甚不如剧论。」和叔任道担当,其风力甚劲,然深潜缜密,有所不逮于与叔。蔡州谢良佐虽时学中因议州举学试得失,便不复计较。建州游酢,非昔日之游酢也,固是颖,然资质温厚。南剑州杨时虽不逮酢,然煞颖悟。林大节虽差鲁,然所问便能躬行。刘质夫久于其事,自小来便在此。李端伯相聚虽不久,未见佗操履,然才识颖悟,自是不能已也。
  介父当初,只是要行己志,恐天下有异同,故只去上心上把得定,佗人不能摇,以是拒绝言路,进用柔佞之人,使之奉行新法。今则是佗已去,不知今日却留下害事。
  昨春边事权罢,是皆李舜举之力也。今不幸适丧此人,亦深足怜也。此等事皆是重不幸。
  李宪本意,佗只是要固兰会,恐覆其功,必不肯主这下事。元丰四年取兴、灵事。
  新进游、杨辈数人入太学,不惟议论须异,且动作亦必有异,故为学中以异类待之,又皆学春秋,愈骇俗矣。
  尧夫之学,先从理上推意,言象数言天下之理,须出于四者,推到理处,曰:处曰添二字。「我得此大者,则万事由我,无有不定。」然未必有术,要之亦难以治天下国家。其为人则直是无礼不恭,惟是侮玩,虽天理一作地。亦为之侮玩。如无名公传言「问诸天地,天地不对,弄丸余暇,时往时来」之类。
  尧夫诗「雪月风花未品题」,佗便把这些事,便与尧、舜、三代一般。此等语,自孟子后,无人曾敢如此言来,直是无端。又如言文字呈上,尧夫皆不恭之甚。「须信画前元有易,自从删后更无诗」,这个意思,古元未有人道来。「行己须行诚尽处」正叔谓:「意则善矣,然言诚尽,则诚之为道,非能尽也。」尧夫戏谓:「且就平侧。」司马子微尝作坐忘论,是所谓坐驰也。微一作綦。
  伯淳昔在长安仓中闲坐,后见长廊柱,以意数之,已尚不疑,再数之不合,不免令人一一声言而数之,乃与初数者无差,则知越着心把捉越不定。吕与叔以气不足而养之,此犹只是自养求无疾,如道家修养亦何伤,若须要存想飞升,此则不可。徐禧奴才也,善兵者有二万人未必死,彼虽十万人,亦未必能胜二万人。古者以少击众而取胜者多,盖兵多亦不足恃。昔者袁绍以十万阻官渡,而曹操只以万卒取之;王莽百万之众,而光武昆阳之众有八千,仍有在城中者,然则只是数千人取之;苻坚下淮百万,而谢玄才二万人,一麾而乱。以此观之,兵众则易老,适足以资敌人,一败不支,则自相蹂践。至如闻风声鹤泪,皆以为晋军之至,则是自相残也。譬之一人躯干极大,一人轻捷,两人相当,则拥肿者迟钝,为轻捷者出入左右之,则必困矣。自古师旅胜败,不能无之。然今日边事,至号疏旷前古未之闻也。其源在不任将帅,将帅不慎任人。阃外之事,将军处之,一一中覆,皆受庙算,上下相徇,安得不如此?元丰五年永乐城事。杨定鬼神之说,只是道人心有感通。如有人平生不识一字,一日病作,却念得一部杜甫诗,却有此理。天地间事,只是一个有,一个无,既有即有,无即无。如杜甫诗者,是世界上实有杜甫诗,故人之心病及至精一有个道理,自相感通。以至人心在此,托梦在彼,亦有是理,只是心之感通也。死者托梦,亦容有此理。有人过江,其妻堕水,意其为必死矣,故过金山寺为作佛事。方追荐次,忽其婢子通传堕水之妻,意度在某处作甚事,是诚死也。及三二日,有渔人撑舟,以其妻还之,乃未尝死也,盖旋于急流中救活之。然则其婢子之通传是何也?亦是心相感通。既说心有感通,更说甚生死古今之别?
  天祺自然有德气,望之有贵人之象,只是气局小,太规规于事为重也。昔在司竹,常爱用一卒长,及将代,自见其人盗笋皮,遂治之无少贷。罪已正,待之复如初,略不介意,人观其德量如此。
  正叔谓子厚:「越狱,以谓卿监已上不追摄之者,以其贵朝廷。有旨追摄,可也;又请枷项,非也。不已太辱矣?贵贵,以其近于君。」子厚谓:「若终不伏,则将奈何?」正叔谓:「宁使公事勘不成则休,朝廷大义不可亏也。」子厚以为然。
  俗人酷畏鬼神,久亦不复敬畏。 冬至一阳生,而每遇至后则倍寒,何也?阴阳消长之际,无截然断绝之理,故相搀掩过。如天将晓,复至阴黑,亦是理也。大抵终始万物,莫盛乎艮,此尽神妙,须尽研穷此理。
  今尺长于古尺。欲尺度权衡之正,须起于律。律取黄锺,黄锺之声,亦不难定。世自有知音者,将上下声考之,须一作既。得其正,便将黍以实其管,看管实几粒,然后推而定法可也。古法:律管当实千二百粒黍,今羊头山黍不相应,则将数等验之,看如何大小者,方应其数,然后为正。昔胡先生定乐,取羊头山黍,用三等筛子筛之,取中等者用之,此特未为定也。此尺是器上所定,更有因人而制。如言深衣之袂一尺二寸,若古人身材只用一尺二寸,岂可运肘?即知因人身而定。
  既是为人后者,便须将所后者呼之以为父,以为母。不如是,则不正也,却当甚为人后,后之立疑义者,只见礼不杖期内,有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报,便道须是称亲。礼文盖言出为人后,则本父母反呼之以为叔为伯也,故须着道为其父母以别之,非谓却将本父母亦称父母也。
  哲庙取孟后诏云:「孟元孙女。」后孟在女也,而以孟元孙女诏者,伊川云:「自古天子不娶小国,盖孟元将校,曾随文潞公贝州获功,官至团练使,而在是时止是小使臣耳。」此一段非元丰时事,疑后人记。
河南程氏遗书卷第二下
 二先生语二下
 附东见录后
  今许大西事,无一人敢议者。自古举事,不能无可否是非,亦须有议论。如苻坚寿春之役,其朝廷宗室,固多有言者,以至宫女有张夫人者,犹上书谏。西晋平吴,当取也,主之者惟张华一人而已。然当时虽羊叔子建议,而朝廷亦不能无言。又如唐师取蔡州,此则在中国容其数十年恣睢,然当时以为不宜取者,固无义理,然亦是有议论。今则庙堂之上无一人言者,几何不一言而丧邦也!元丰四年,用种谔、沇括之谋伐西夏。
  今日西师,正惟事本不正,更说甚去就!君子于任事之际,须成败之由一作责。在己,则自当生死以之。今致其身,使祸褔死生利害由人处之,是不可也。如昨军兴事务繁伙,是亦学也;但恐只了佗纷纷底,则又何益?如从军者之行,必竟是为利禄,为功名。由今之举,便使得人一城一国,又是甚功名?君子耻之。今日从宦,苟有军事,不能免此,是复蹈前事也。然则既如此,曷为而不已也?
  胎息之说,谓之愈疾则可,谓之道,则与圣人之学不干事,圣人未尝说着。若言神住则气住,则是浮屠入定之法。虽谓养气犹是第二节事,亦须以心为主,其心欲慈惠安一作虚。静,故于道为有助,亦不然。孟子说浩然之气,又不如此。今若言存心养气,只是专为此气,又所为者小。舍大务小,舍本趋末,又济甚事!今言有助于道者,只为奈何心不下,故要得寂湛而已,又不似释氏摄心之术。论学若如是,则大段杂也。亦不须得道,只闭目静坐为可以养心。「坐如尸,立如齐」,只是要养其志,岂只待为养这些气来,又不如是也。
  浮屠之术,最善化诱,故人多向之。然其术所以化众人也,故人亦有向有不向者。如介甫之学。佗便只是去人主心术处加功,故今日靡然而同,无有异者,所谓一正君而国定也。此学极有害。以介甫才辩,遽施之学者,谁能出其右?始则且以利而从其说,久而遂安其学。今天下之新法害事处,但只消一日除了便没事。其学化革了人心,为害最甚,其如之何!故天下只是一个风,风如是,则靡然无不向也。
  今日西事要已,亦有甚难?前事亦何足耻?只朝廷推一宽大天地之量,许之自新,莫须相从。然此恐未易。朝廷之意,今日不得已,须着如此。但夏人更重有所要,以坚吾约,则边患未已也。一本通下章为一段。
  范希文前日西举,以虚声而走敌人。今日又不知谁能为希文者。
  关中学者,以今日观之,师死而遂倍之,却未见其人,只是更不复讲。
  馈运之术,虽自古亦无不烦民、不动摇而足者。然于古则有兵车,其中载糗粮,百人破二十五人。然古者行兵在中国,又不远敌,若是深入远处,则决无省力。且如秦运海隅之粟以馈边,率三十锺而致一石,是二百倍以来。今日师行,一兵行,一夫馈,只可供七日,其余日必俱乏食也。且计之,须三夫而助一兵,仍须十五日便回,一日不回,则一日乏食。以此校之,无善术。故兵也者,古人必不得已而后用者,知此耳。
  目畏尖物,此事不得放过,便与克下。室中率置尖物,须以理胜佗,尖必不刺人也,何畏之有!
  横渠墓祭为一位,恐难推同几之义。同几唯设一位祭之,谓夫妇同牢祭也。吕氏定一岁疏数之节,有所不及,恐未合人情。一本作吕氏岁时失之疏。两露既濡,霜露既降,皆有所感。若四时之祭有所未及,则不得契感之意。一本作疏则不契感之情。今祭祀,其敬齐礼文之类,尚皆可缓,且是要大者先正始得。今程氏之家祭,只是男女异位,及大有害义者,稍变得一二,佗所未遑也。吾曹所急正在此。凡祭祀,须是及祖。知母而不知父,狗彘是也。知父而不知祖,飞鸟是也。人须去上面立一等,求所以自异始得。
  自古治乱相承,亦常事。君子多而小人少,则治;小人多而君子少,则乱。然在古,亦须朝廷之中君子小人杂进,不似今日剪截得直是齐整,不惟不得进用,更直憔悴善类,略去近道,则须憔悴旧日交游。只改节者,便于世事差遂。此道理,不知为甚?正叔近病,人有言之,曰:「在佗人则有追驳斥放,正叔无此等事,故只有病耳。」
  介甫今日亦不诛杀,人人靡然自从,盖只消除尽在朝异己者。在古,虽大恶在上,一面诛杀,亦断不得人议论,今便都无异者。
  卜筮之能应,祭祀之能享,亦只是一个理。着龟虽无情,然所以为卦,而卦有吉凶,莫非有此理。以其有是理也,故以是问一作心向。焉,其应也如响。若以私心及错卦象而问之,便不应,盖没此理。今日之理与前日已定之理,只是一个理,故应也。至如祭祀之享亦同。鬼神之理在彼,我以此理向之,故享也。不容有二三,只是一理也。如处药治病,亦只是一个理。此药治个如何气,有此病服之即应,若理不契,则药不应。
  古之言鬼神,不过着于祭祀,亦只是言如闻叹息之声,亦不曾道闻如何言语,亦不曾道见如何形状。如汉武帝之见李夫人,只为道士先说与在甚处,使端目其地,故想出也。然武帝作诗,亦曰「是耶非耶」。尝问好谈鬼神者,皆所未曾闻见,皆是见说,烛理不明,便传以为信也。假使实所闻见,亦未足信,或是心病,或是目病。如孔子言人之所信者目,目亦有不足信者耶。此言极善。
  今日杂信鬼怪异说者,只是不先烛理。若于事上一一理会,则有甚尽期,须只于学上理会。
  师巫在此,降言在彼,只是抛得远,决无此理。又言留下药,尤知其不然。生气尽则死,死则谓之鬼可也。但不知世俗所谓鬼神何也?聪明如邵尧夫,犹不免致疑,在此尝言,有人家若虚空中闻人马之声。某谓:「既是人马,须有鞍鞯之类皆全,这个是何处得来?」尧夫言:「天地之间,亦有一般不有不无底物。」某谓:「如此说,则须有不有不无底人马,凡百皆尔,深不然也。」
  风肃然起于人心恐怖。要之,风是天地间气,非土偶人所能为也。汉时神君,今日二郎庙,皆有之。
  人心作主不定,正如一个翻车,流转动摇,无须臾停,所感万端。又如悬镜空中,无物不入其中,有甚定形?不学则却都不察,及有所学,便觉察得是为害。着一个意思,则与人成就得个甚好见识?一作「无意于学,则皆不之察,暨用心自观,即觉其为害。存此纷杂,竟与人成何见识!」心若不做一个主,怎生奈何?张天祺昔常言,「自约数年,自上着床,便不得思量事」。不思量事后,须强把佗这心来制缚,亦须寄寓在一个形象,皆非自然。君实自谓「吾得术矣,只管念个中字」,此则又为中系缚。且中字亦何形象?若愚夫不思虑,冥然无知,此又过与不及之分也。有人胸中常若有两人焉,欲为善,如有恶以为之间;欲为不善,又若有羞恶之心者。本无二人,此正交战之验也。持其志,便气不能乱,此大可验。要之,圣贤必不害心疾,其佗疾却未可知。佗藏府,只为元不曾养,养之却在修养家。一作「持其志,使气不能乱,此大可验。要之,圣贤必不病心疾,佗藏府有患,则不尝专志于养焉」。
  仁祖时,北使进言,「高丽自来臣属北朝,近来职贡全缺,殊失臣礼,今欲加兵。又闻臣属南朝,今来报知」。仁祖不答,及将去也,召而前,语之曰:「适议高丽事,朕思之,只是王子罪,不干百姓事。今既加兵,王子未必能诛得,且是屠戮百姓。」北使遂屈无答,不觉汗流浃背,俯伏于地,归而寝兵。佗都不言彼兵事势,只看这一个天地之量,亦至诚有以格佗也。
  人心缘境,出入无时,人亦不觉。
  人梦不惟闻见思想,亦有五藏所感者。
  天下之或寒或燠,只缘佗地形高下。如屋阴则寒,屋阳则燠,不可言于此所寒,于此所热。且以尺五之表定日中一万五千里,就外观未必然。
  人有寿考者,其气血脉息自深,便有一般深根固蔕底道理。一作气象人脉起于阳明,周旋而下,至于两气口,自然匀长,故于此视脉。又一道自头而下,至足大冲,亦如气口。此等事最切于身,然而人安然恬于不知。至如人为人问「你身上有几条骨头,血脉如何行动,腹中有多少藏府」,皆冥然莫晓。今人于家里有多少家活屋舍,被人问着,己不能知,却知为不智,于此不知,曾不介意,只道是皮包裹,不到少欠,大小大不察。近取诸身,一身之上,百理具备,甚物是没底?背在上故为阳,胸在下故为阴,至如男女之生,已有此象。天有五行,人有五藏。心,火也,着些天地间风气乘之,便须发燥。肝,木也着些天地间风气乘之,便须发怒。推之五藏皆然。孟子将四端便为四体,仁便是一个木气象,恻隐之心便是一个生物春底气象,羞恶之心便是一个秋底气象,只有一个去就断割底气象,便是义也。推之四端皆然。此个事,又着个甚安排得也?此个道理,虽牛马血气之类亦然,都恁备具,只是流形不同,各随形气,后便昏了佗气。如其子爱其母,母爱其子,亦有木底气象,又岂无羞恶之心?如避害就利,别所爱恶,一一理完。更如狝猴尤似人,故于兽中最为智巧,童昏之人见解不及者多矣。然而唯人气最清,可以辅相裁成,「天地设位,圣人成能」,直行乎天地之中,所以为三才。天地本一物,地亦天也。只是人为天地心,是心之动,则分了天为上,地为下。兼三才而两之,故六也。
  天地之气,远近异像,则知愈远则愈异。至如人形有异,曾何足论!如史册有鬼国狗国,百种怪异,固亦有之,要之这个理则一般。其必一作有。异者,譬如海中之虫鱼鸟兽,不啻百千万亿,卒无有同于陆上之物。虽极其异,要之只是水族而已。
  天地之中,理必相直,则四边当有空阙处。空阙处如何,地之下岂无天?今所谓地者,特于一作为。天中一物尔。如云气之聚,以其久而不散也,故为对。凡地动者,只是气动。凡所指地者,一作损缺处。只是土,土亦一物尔,不可言地。更须要知坤元承天,是地之道也。
  古着百亩,今四十一亩余。若以土地计之,所收似不足以供九人之食。曰:「百亩九人固不足,通天下计之则亦可。家有九人,只十六已别受田,其余皆老少也,故可供。有不足者,又有补助之政,又有乡党赒捄之义,故亦可足。」
  后世虽有作者,虞帝不可及也。犹之田也,其初开荒莳种甚盛,以次遂渐薄,虞帝当其盛时故也。其间有如夏衰,殷衰,周衰,有盛则有衰,又是其间之盛衰,推之后世皆若是也。如一树,方其荣时,亦有发生,亦有雕谢。桑榆既衰矣,亦有发生,亦有雕谢。又如一岁之中,四时之气已有盛衰,一时之中又有盛衰,推之至如一辰,须有辰初、辰正、辰末之差也。今言天下之盛衰,又且只据书传所有,闻见所及。天地之广,其气不齐,又安可计?譬之一国有几家,一家有几人,人之盛衰休戚未有齐者。姓之所以蕃庶者,由受姓之祖,其流之盛也。
  内则谓请盥请浴之类,虽古人谨礼,恐不如是之烦。
  古人乘车,车中不内顾,不亲指,不远视,行则鸣环佩,在车则闻和鸾,式则视马尾,自然有个君子大人气象。自五胡乱华以来,惟知鞍马为便利,虽万乘之尊,犹执鞭上马。执鞭非贵人事。
  使人谓之哑御史犹可,且只是格君心。
  正叔尝为葬说,有五事:相地,须使异日决不为路,不置城郭,不为沟渠,不为贵人所夺,不致耕犁所及,此大要也。其穴之次,设如尊穴南向北首,陪葬者前为两列,亦须北首,各于其穴安夫妇之位。坐于堂上,则男东而女西,卧于室中,则男外而女内也。推此为法观之。葬,须为坎室为安。若直下便以土实之,则许大一块虚土,压底四向,流水必趋土虚处,大不便也。且棺椁虽坚,恐不能胜许多土头,有失比化者无使土亲肤之义。
  心所感通者,只是理也。知天下事有即有,无即无,无古今前后。至如梦寐皆无形,只是有此理。若言涉于形声之类,则是气也。物生则气聚,死则散而归尽。有声则须是口,既触则须是身。其质既坏,又安得有此?乃知无此理,便不可信。
  草木,土在下,因升降而食土气;动物却土在中,脾在内也。非土则无由生。
  礼言「惟天地之祭为越绋而行事」,此事难行。既言越绋,则是犹在殡宫,于时无由致得斋,又安能脱丧服衣祭服?此皆难行。纵天地之祀为不可废,只一作则。消使冢宰摄尔。昔者英宗初即位,有人以此问,先生答曰:「古人居丧,百事皆此有阙字。如常,特于祭祀废之,则不若无废为愈也。」子厚正之曰:「父在为母丧,则不敢见其父,不敢以非礼见也。今天子为父之丧,以此见上帝,是以非礼见上帝也,故不如无祭。」
  「万物皆备于我」,此通人物而言。禽兽与人绝相似,只是不能推。然禽兽之性却自然,不待学,不待教,如营巢养子之类是也。人虽是灵,却椓丧处极多,只有一件,婴儿饮乳是自然,非学也,其佗皆诱之也。欲得人家婴儿善,且自小不要引佗,留佗真性,待他自然,亦须完得些本性须别也。
  勿谓小儿无记性,所历事皆能不忘。故善养子者,当其婴孩,鞠之使得所养,全其和气,乃至长而性美,教之示以好恶有常。至如养犬者,不欲其升堂,则时其升堂而扑之。若既扑其升堂,又复食之于堂,则使孰从?虽日挞而求其不升,不可得也。养异类且尔,况人乎?故养正者,圣人也。
  极,须为天下之中。天地之中,理必相直。今人所定天体,只是且以眼定,视所极处不见,遂以为尽。然向曾有于海上见南极下有大星十,则今所见天体盖未定。虽似不可穷,然以土圭之法验之,日月升降不过三万里中。故以尺五之表测之,每一寸当一千里。然而中国只到鄯善、莎车,已是一万五千里。若就彼观日,尚只是三万里中也。天下之或寒或暖,只缘地形高下。如屋阴则寒,屋阳则燠,不可言于此所寒矣,屋之西北又益寒。伯淳在泽州,尝三次食韭黄,始食怀州韭,次食泽州,又次食并州则知数百里闲气候争三月矣。若都以此差之,则须争半岁。如是,则有在此冬至,在彼夏至者。虽然,又没此事,只是一般为冬为夏而已。
  贵姓子弟于饮食玩好之物之类,直是一生将身伏事不懈,如管城之陈醋瓶,洛中之史画匣是也。更有甚事?伯淳与君实尝同观史画,犹能题品奈烦。伯淳问君实:「能如此与佗画否?」君实曰:「自家一个身,犹不能事持得,更有甚工夫到此?」
  电者阴阳相轧,雷者阴阳相击也。轧者如石相磨而火光出者,电便有雷击者是一作甚。也。或传京师少闻雷,恐是地有高下也。
  神农作本草,古传一日食药七十死,非也。若小毒,亦不当尝;若大毒,一尝而死矣,安得生?其所以得知者,自然视色嗅味,知得是甚气,作此药,便可攻此病。须是学至此,则知自至此。
  或以谓原壤之为人,敢慢圣人,及母死而歌,疑是庄周,非也。只是一个乡里粗鄙人,不识义理,观夫子责之辞,可以见其为人也。一本此下云:「若是庄周,夫子亦不敢叩之责之,适足以启其不逊尔,彼亦必须有答。」
  古人适异方死,不必归葬故里,如季子是也。其言骨肉归于土,若夫魂气,则无不之也。然观季子所处,要之非知礼者也。
  古人之法,必犯大恶则焚其尸。今风俗之弊,遂以为礼,虽孝子慈孙,亦不以为异。更是公方明立条贯,元不为禁:如言军人出戍,许令烧焚,将骨殖归;又言郊坛须三里外方得烧人,则是别有焚尸之法。此事只是习惯,便不以为事。今有狂夫醉人,妄以其先人棺榇一弹,则便以为深仇巨怨,及亲拽其亲而纳之火中,则略不以为怪,可不哀哉!
  英宗欲改葬西陵,当是时,潞公对以祸福,遂止。其语虽若诡对,要之却济事。
  父子异官者,为命士者以上,愈贵则愈严。故父子异官,犹今有遂位,非知异居也。
河南程氏遗书卷第三 
 二先生语三
 谢显道记忆平日语
  「鸢飞戾天,鱼跃于渊,言其上下察也。」此一段子思吃紧为人处,与「必有事焉而勿正心」之意同,活泼泼地。会得时;活泼泼地;不会得时,只是弄精神。
  切脉最可体仁。郑毂云:「尝见显道先生问此语,云:『是某与明道切脉时,坐问有此语。』」
  观鸡雏。此可观仁。
  汉成帝梦上帝败我濯龙渊,打不过。
  问鬼神有无。曰:「待说与贤道没时,古人却因甚如此道?待说与贤道有时,又却恐贤问某寻。」
  射法具而不满者,无志者也。
  尸居却龙见,渊默却雷声。
  须是合内外之道,一天人,齐上下,下学而上达,极高明而道中庸。
  既得后,便须放开,不然,却只是守。
  诗可以兴。某自再见茂叔后,吟风弄月以归,有「吾与点也」之意。
  古人互相点检,如今之学射者亦然。
  铁剑利而倡优拙。此重则彼轻。
  自「舜发于畎亩之中」,至「孙叔敖举于海」,若要熟,也须从这里过。
  萃、涣皆「享于帝,立庙」,因其精神之聚而形于此,为其涣散,故立此以收之。
  「隘与不恭,君子不由」,非是瑕疵夷、惠之语,其弊至此。
  赵普除节度使权,便是乌重胤之策,以兵付遂州刺史。
  以记诵博识为玩物丧志。时以经语录作一册。○郑毂云:「尝见显道先生云:『某从洛中学时,录古人善行别作一册,洛中见之,云是玩物丧志,盖言心中不宜容丝髲事。』」
  张子厚、邵尧夫,善自开大者也。
  弹琴,心不在便不成声,所以谓琴者禁也,禁人之邪心。
  舞蹈本要长袖,欲以舒其性情。某尝观舞正乐,其袖往必反,有盈而反之意。今之舞者,反收拾袖子结在一处。
  周茂叔窗前草不除去,问之,云:「与自家意思一般。」子厚观驴鸣,亦须如此。
  张子厚闻生皇子,喜甚,见饿莩者,食便不美。
  某写字时甚敬,非是要字好,只此是学。
  一日游许之西湖,在石坛上坐,少顷脚踏处便湿,举起云:「便是天地升降道理。」
  一日见火边烧汤瓶,指之曰:「此便是阴阳消长之义。」
  「鸢飞戾天」向上更有天在;「鱼跃于渊」,向下更有地在。此两句去作人材上说更好。○郑毂云:「尝问此二句,显道先生云:『非是极其上下而言,盖真个见得如此,正是子思吃紧道与人处。若从此解悟,便可入尧、舜气象。』」
  因论口将言而嗫嚅。云:「若合开口时,要他头,也须开口,如荆轲于樊于期。须是『听其言也厉』。」
  舜由仁义行,非行仁义也。
  与善人处,坏了人;须是与不善人处,方成就得人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。善下一有柔字。
  又言:「不哭底孩儿,谁抱不得?」
  须是就事上学。「蛊,振民育德。」然有所知后,方能如此。「何必读书,然后为学?」
  「士不可以不弘毅,任重而道远。」重担子须是硬脊梁汉方担得。
  诗、书只说帝与天。
  有人疑伊尹出处合于孔子可以仕则仕、可以止则止,不得为圣之时。何也?曰:「终是任底意思在。」
  一行岂所以名圣人?至于圣,则自不可见。何尝道圣人孝,圣人廉?
  太山为高矣,然太山顶上已不属太山。虽尧、舜之事,亦只是如太虚中一点浮云过目。
  执事须是敬,又不可矜持太过。
  孟子知言,正如人在堂上,方能辨堂下人曲直。若自下去堂下,则却辨不得。
  勿忘勿助长之间,正当处也。
  颜子合下完具只是小,要渐渐恢廓。孟子合下大,只是未粹,索学以充之。恢一作开。
  学者要学得不错,须是学颜子。有准的。
  参也,竟以鲁得之。
  「默而识之,不言而信,存乎德行。」
  「毛犹有伦」,入毫厘丝忽终不尽。
  满腔子是恻隐之心。
  众人安则不恭,恭则不安。
  「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。」
  邢恕日三点检,谓亦可哀也,何时不点检!
  学射者互相点检病痛,「朋友攸摄,摄以威仪」。
  有甚你管得我?有甚我管得你?教人致却太平后,某显为太平之民。
  右明道先生语
  三王不足四,无四三王之理。如忠质文之所尚,子丑寅之所建,岁三月为一时之理。秦强以亥为正,毕竟不能行。孔子知是理,故其志不欲为一王之法,欲为百王之通法,如语颜渊为邦是也,其法度又一寓之春秋。已后别有说。
  西北东南,人材不同。
  以律管定尺,乃是以天地之气为准,非秬黍之比也。秬黍积数,在先王时,惟此为适与度量合,故可用,今时则不同。
  物之可卜者,惟龟与羊髀骨可用,盖其坼可验吉凶。
  李觏谓若教管仲身长在宫内,何妨更六人,此语不然。管仲时,桓公之心特未蠹也。若已蠹,虽管仲可奈何?未有心蠹尚能用管仲之理。
  孟子言性,当随文看。不以告子「生之谓性」为不然者,此亦性也,彼命受生之后谓之性尔,故不同。断之以「犬之性犹牛之性,牛之性犹人之性与?」然不害为一。若乃孟子之言善者,乃极本穷源之性。
  日月之形,如人有身须有目,目必面前,故太阳无北观者。
  仁则一,不仁则二。
  仁道难名,惟公近之,非以公便为仁。
  禅家之言性,犹太阳之下置器,其间方圆小大不同,特欲倾此于彼尔。然在太阳几时动?又其学善遁,若人语以此理,必曰「我无修无证」。
  先生少时,多与禅客语,欲观其所学浅深,后来更不问。盖察言不如观貌,言犹可以所闻强勉,至于貌则不可强。
  气形而下者。
  语学者以所见未到之理,不惟所闻不深彻,久将理低看了。
  性不可以内外言。
  神是极妙之语。
  神一本无。与性元不相离,则其死也,何合之有?如禅家谓别有一物常在,,偷胎夺阴之说,则无是理。
  魂谓精魂,其死也魂气归于天,消散之意。
  某欲以金作器比性成形。先生谓「金可以比气,不可以比性」。
  唐人伎艺,亦有精绝过今人处。
  日月谓一日一个亦得,谓通古今只一个亦得。
  易言天亦不同。如「天道亏盈而益谦」,此通上下理亦如此,天道之运亦如此。如言「天且弗违,况于人乎?况于鬼神乎?」此直谓形而上者言,以鬼神为天地矣。
  庄生形容道体之语,尽有好处。老氏「谷神不死」一章最佳。
  禅家出世之说,如闭目不见鼻,然鼻自在。
  圣人不记事,所以常记得。今人忘事,以其记事。不能记事,处事不精,皆出于养之不完固。
  陈恒弒其君,夫子请讨,当时夫子已去位矣。曾为大夫。
  人固可以前知,然其理须是用则知,不用则不知。知不如不知之愈,盖用便近二,所以释子谓又不是野狐精也。
  二三立,则一之名亡矣。
  「感而遂通天下之故」,以其寂然不动,小则事物之至,大则无时而不感。
  人之禀赋有无可奈何者,圣人所以戒忿疾于顽。
  释氏处死生之际,不动者有二:有英明不以为事者,亦有昏愚为人所误,以前路自有去处者。
  心一作必。欲穷四方上下所至,且以无穷,置却则得。若要真得,一作识,须是体合。
  有剪桐之戏,则随事箴规;违养生之戒,则实时谏止。
  未有不能体道而能无思者,故坐忘即是坐驰,有忘之心乃思也。
  许渤与其子隔一窗而寝,乃不闻其子读书与不读书。先生谓:「此人持敬如此。」曷尝有如此圣人。
  伯淳在澶州日修桥,少一长梁,曾博求之民间。后因出入,见林木之佳者,必起计度之心,因语以戒学者,「心不可有一事」。
  阅机事之久,机心必生。盖方其阅时,心必喜,既喜,则如种下种子。
  见一学者忙迫,先生问其故。曰:「欲了几处人事。」曰:「某非不欲周旋人事者,曷尝似贤急迫?」
  忘物与累物之弊等。
  疑病者,未有事至时,先有疑端在心;周罗事者,先有周事之端在心,皆病也。
  较事大小,其弊为枉尺直寻之病。一作论。
  忘敬而后「无一作毋。不敬。」
  圣人之心,未尝有在,亦无不在,盖其道合内外,体万物。
  事神易,为尸难。苟孝子有思亲之心,以至诚持之,皆可以尽其道。惟尸象神,其所以祖考来格者以此。后世巫觋,立尸之遗意,但其流入于妄伪,岂有通幽明之理!
  死者不可谓有知,不可谓无知。
  尝问先生:「其有知之原,当俱禀得」。先生谓:「不曾禀得,何处交割得来?」又语及太虚,曰:「亦无太虚。」遂指虚曰:「皆是理,安得谓之虚?天下无实于理者。」
  罪己责躬不可无,然亦不当长留在心胸为悔。
  有恐惧心,亦是烛理不明,亦是气不足。须知「义理之悦我心,犹刍豢之悦我口」,玩理以养心如此。盖人有小称意事,犹喜悦,有沦肌浃骨如春和意思,何况义一作见。理?然穷理亦当知用心缓急,但苦劳而不知悦处,岂能养心?
  人道莫如敬,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。今人主心不定,视心如寇贼而不可制,不是事累心,乃是心累事。当知天下无一物是合少得者,不可恶也。
  或谓许大太虚。先生谓:「此语便不是,这里论甚大与小?」
  大抵人有身,便有自私之理,宜其与道难一。
  人之于仪形,有是持养者,有是修饰者。
  人之于性,犹器之受光于日,日本不动之物。
  须是识在所行之先,譬如行路,须得光照。
  伯有为厉之事,别是一理。
  「一阴一阳之谓道」,道非阴阳也,所以一阴一阳道也,如一阖一辟谓之变。
右伊川先生语
拾遗
  许渤初起,问人天气寒温,加减衣服,一加减定,即终日不换。
  许渤在润州,与范文正、胡宿、周茂叔游。
  古人立尸之意甚高。
  「万取千焉,千取百焉。」齐语谓某处取某处远近。
  「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,如欲平治天下,当今之世,舍我其谁?」此是有所受命之语。若孔子谓「天之将丧斯文也,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;天之未丧斯文也,匡人其如予何!」丧乃我丧,未丧乃我未丧,我自做着天里,圣人之言,气象自别。
  张横渠谓范文正才气老成。笑指挥赵俞。
  古人求法器。
  礼乐只在进反之间,便得性情之正。
  孟子答公孙丑问「何谓浩然之气」曰:「难言也。」只这里便见得是孟子实有浩然之气。若他人便乱说道是如何,是如何。
  子路亦百世之师。「人告之以有过则喜。」
  右明道先生语
  先生在经筵日,有二同列论武侯事业,谓:「战伐所丧亦多,非『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』之事。」先生谓:「二公语过矣。『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』,谓杀不辜以私己。武侯以天子之命讨天下之贼,何害?」
  汉儒近似者三人:董仲舒、大毛公、杨雄。
  右伊川先生语
河南程氏遗书卷第四
 二先生语四
 游定夫所录
  善言治天下者,不患法度之不立,而患人材之不成。善修身一作善言人材。者,不患器质之不美,而患师学之不明。人材不成,虽有良法美意,孰与行之?师学不明,虽有受道之质,孰与成之?
  行之失,莫甚于恶,则亦改之而已矣。事之失,莫甚于乱,则亦治之而已矣。苟非自暴自弃者,孰不可与为君子?
  人有习他经,既而舍之,习戴记。问其故,曰:「决科之利也。」先生曰:「汝之是心,已不可入于尧、舜之道矣。夫子贡之高识,曷尝规规于货利哉?特于丰约之间,不能无留情耳。且贫富有命,彼乃留情于其间,多见其不信道也。故圣人谓之『不受命』。有志于道者,要当去此心而后可语也。」一本云:「明道知扶沟县事,伊川侍行,谢显道将归应举。伊川曰:『何不止试于太学?』显道对曰:『蔡人鲜习礼记,决科之利也』。先生云云,显道乃止。是岁登第。」注云:「尹子言其详如此。」
  先生不好佛语。或曰:「佛之道是也,其迹非也。」曰:「所谓迹者,果不出于道乎?然吾所攻,其迹耳;其道,则吾不知也。使其道不合于先王,固不愿学也。如其合于先王,则求之六经足矣,奚必佛?」
  汉儒之中,吾必以杨子为贤。然于出处之际,不能无过也。其言曰:「明哲煌煌,旁烛
无疆,;孙于不虞,以保天命。」「孙于不虞」则有之,「旁烛无疆」则未也。光武之兴使雄不死,能免诛乎?观于朱泚之事可见矣。古之所谓言逊者,迫不得已,如剧秦美新之类,非得已者乎?
  天下之习,皆缘世变。秦以弃儒术而亡不旋踵,故汉兴,颇知尊显经术,而天下厌之,故有东晋之放旷。
  人有语导气者,问先生曰:「君亦有术乎?」曰:「吾尝夏葛而冬裘,饥食而渴饮,节嗜欲,定心气,如斯而已矣。」
  世有以读书为文为艺者。曰:「为文谓之艺,犹之可也。读书谓之艺,则求诸书者浅矣。」
  万物本乎天,人本乎祖,故冬至祭天而祖配之。以冬至者,气至之始故也。万物成形于地,而人成形于父,故以季秋享帝而父配之,以季秋者,物成之时故也。
  世之信道笃而不惑异端者,洛之尧夫、秦之子厚而已。
  孟子之时,去先王为未远,其学比后世为尤详,又载籍未经秦火,然而班爵禄之制,已不闻其详。今之礼书,皆掇拾于煨烬之余,而多出于汉儒一时之傅会,奈何欲尽信而句为之解乎?然则其事固不可一二追复矣。明道
  人必有仁义之心,然后仁与义之气睟然达于外,故「不得于心,勿求于气」可也。明道
  君子之教人,或引之,或拒之,各因其所亏者,成之而已。孟子之不受曹交,以交未尝知道固在我
  而不在人也,故使「归而求之」。
  孟子论三代之学,其名与王制所记不同,恐汉儒所记未必是也。
  「象忧亦忧,象喜亦喜」,盖天理人情,于是为至。舜之于象,周公之于管叔,其用心一也,夫管叔未尝有恶也,使周公逆知其将畔,果何心哉?惟其管叔之畔,非周公所能知也,则其过有所不免矣。故孟子曰:「周公之过,不亦宜乎?」
  孟子言舜完廪浚井之说,恐未必有此事,论其理而已。尧在上而使百官事舜于畎亩之中,岂容象得以杀兄,而使二嫂治其栖乎?学孟子者,以意逆志可也。
  或谓佛之理比孔子为径。曰:「天下果有径理,则仲尼岂欲使学者迂远而难至乎?故外仲尼之道而由径,则是冒险阻、犯荆棘而已。」侍讲
  穷经,将以致用也。如「诵诗三百,授之以政不达,使于四方,不能专对,虽多亦奚以为?」今世之号为穷经者,果能达于政事专对之间乎?则其所谓穷经者,章句之末耳,此学者之大患也。
  问:「『我于辞命则不能』,恐非孟子语。盖自谓不能辞命,则以善言德行自居矣,恐君子或不然。」曰:「然。孔子兼之,而自谓不能者,使学者务本而已。」明道
  孟子曰:「事亲若曾子可也。」吾以谓事君若周公可也。盖子之事父,臣之事君,闻有自知其不足者矣,未闻其为有余也。周公之功固大矣,然臣子之分所当为也,安得独用天子之礼乎?其因袭之弊,遂使季氏僭八佾,三家僭雍彻,故仲尼论而非之,以谓「周公其衰矣」。侍讲
  师保之任,古人难之。故召公不说者,不敢安于保也;周公作书以勉之,以为在昔人君所以致治者,皆赖其臣,而使召公谋所以裕己也。
  「复子明辟」,如称告嗣天子王矣。
  工尹商阳自谓「朝不坐宴,不与杀三人,足以反命」,慢君莫甚焉,安在为有礼?夫君子立乎人之本朝,则当引其君于道,志于仁而后已。彼商阳者士卒耳,惟当致力于君命,而乃行私情于其间,孔子盖不与也。所谓「杀人之中又有礼焉」者,疑记者谬。
  盟可用也,要之则不可。故孔子与蒲人盟而适卫者,特行其本情耳。盖与之盟与未尝盟同,故孔子适卫无疑。使要盟而可用。则一作与。卖国背君亦可要矣。
  不知天,则于人之愚智贤否有所不能知,虽知之有所不尽,故「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」。不知人,则所亲者或非其人,所由者或非其道,而辱身危亲者有之,故「思事亲不可不知人」。故尧之亲九族,亦明俊德之人为先,盖有天下者,以知人为难,以亲贤为急。
  二南之诗,盖圣人取之以为天下国家之法,使邦家乡人皆得歌咏之也。有天下国家者,未有不自齐家始。先言后妃,次言夫人,又次言大夫妻。而古之人有能修之身以化在位者,文王是也,故断之以文王之诗。关雎诗所谓「窈宨淑女」,即后妃也,故序以为配君子。所谓「乐而不淫,哀而不伤」,盖关雎之义如此,非谓后妃之心为然也。
  安定之门人往往知稽古爱民矣,则于为政也何有?
  古者乡田同井,而民之出入相友,故无争斗之狱。今之郡邑之讼,往往出于愚民,以戾气相构,善为政者勿听焉可也。又时取强暴而好讥侮者痛惩之,则柔良者安,斗讼可息矣。昭远本连上一段。
  君子之遇事,无巨细,一于敬而已。简细故以自祟,非敬也;饰私智以为奇,非敬也。要之,无敢慢而已。语曰:「居处恭,执事敬,虽之夷狄,不可弃也。」然则「执事敬」者,固为仁之端也。推是心而成之,则「笃恭而天下平」矣。
  士之所难者,在有诸己而已。能有诸己。则「居之安,资之深」,而美且大可以驯致矣。徒知可欲之善,而若存若亡而已,则能不受变于俗者鲜矣。
  冯道更相数主,皆其仇也,安定以为当五代之季,生民不至于肝脑涂地者,道有力焉,虽事仇无伤也。荀彧佐曹操诛伐,而卒死于操,君实以为东汉之衰,彧与攸视天下无足与安刘氏者,惟操为可依,故俯首从之,方是时,未知操有他志也。君子曰:「在道为不忠,在彧为不智。如以为事固有轻重之权,吾方以天下为心,未暇恤人议己也,则枉己者未有能直人者也。」
  世之议子云者,多疑其投阁之事。以法言观之,盖未必有。又天禄阁世传以为高百尺,宜不可投。然子云之罪,特不在此,黾勉于莽、贤之间,畏死而不敢去,是安得为大丈夫哉?
  公山弗扰以费叛,不以召叛人逆党而召孔子,则其志欲迁善侮过,而未知其术耳。使孔子而不欲往,是沮人为善也,何足以为孔子?道之外无物,物之外无道,是天地之间无适而非道也。即父子而父子在所亲,即君臣而君臣在所严,一作敬。以至为夫妇、为长幼、为朋友,无所为而非道,此道所以不可须臾离也。然则毁人伦,去四大者,其分于道也远矣。故「君子之于天下也,无适也,无莫也,义之与比」。若有适有莫,则于道为有间,非天地之全也。彼释氏之学,于「敬以直内」则有之矣,「义以方外」则未之有也,故滞固者入于枯槁,疏通者归于肆恣,一作放肆。此佛之教所以为隘也,吾道则不然,率性而已。斯理也,圣人于易备言之。
  干,圣人之分也,可欲之善属焉。坤,学者之分也,有诸己之信属焉。
  仲尼言仁,未尝兼义,独于易曰:「立人之道曰仁与义。」而孟子言仁必以义配。盖仁者体也,义者用也,知义之为用而不外焉者,可与语道矣。世之所论于义者多外之,不然则混而无别,非知仁义之说者也。
  门人有曰:「吾与人居,视其有过而不告,则于心有所不安,告之而人不受,则奈何?」曰:「与之处而不告其过,非忠也。要使诚意之交通在于未言之前,则言出而人信矣。」
  「刚毅木纳」,质之近乎仁也;「力行」,学之近乎仁也。若夫至仁,则天地为一身,而天地之间,品物万形为四肢百体。夫人岂有视四肢百体而不爱者哉?圣人,仁之至也,独能体是心而已,曷尝支离多端而求之自外乎?故「能近取譬」者,仲尼所以示子贡以为仁之方也。医书有以手足风顽谓之四体不仁,为其疾痛不以累其心故也。夫手足在我,而疾痛不与知焉,非不仁而何?世之忍心无恩者,其自弃亦若是而已。
  一物不该,非中也,一事不为,非中也;一息不存,非中也。何哉?为其偏而已矣。故曰:「道也者,不可须臾离也,可离非道也。」修此道者:「戒慎乎其所不睹,恐惧乎其所不闻」而已。由是而不息焉,则「上天之载,无声无臭」,可以驯致也。
  君子之于中庸也,无适而不中,则其心与中庸无异体矣。小人之于中庸,无所忌惮,则与戒慎恐惧者异矣,是其所以反中庸也。
  责善之道,要使诚有余而言不足,则于人有益,而在我者无自辱矣。
河南程氏遗书卷第五
 二先生语五
  理与心一,而人不能会之为一。
  仲尼,元气也;颜子,春生也;孟子,并秋杀尽见。仲尼,无所不包;颜子示「不违如愚」之学于后世,有自然之和气,不言而化者也;孟子则露其才,盖亦时然一作焉。而已。仲尼,天地也;颜子,和风庆云也;孟子,泰山岩岩之气象也。观其言,皆可以见之矣。仲尼无迹,颜子微有迹,孟子其迹着。
  人心常要活,则周流无穷,而不滞于一隅。
  老子曰「无为」,又曰「无为而无不为」。当有为而以无为为之,是乃有为为也。圣人作易,未尝言无为,惟曰「无思也,无为也」,此戒夫作为也;然下即曰「寂然不动,感而遂通天下之故」,是动静之理,未尝为一偏之说矣。
  语圣则不异,事功则有异,「夫子贤于尧、舜」,语事功也。
  孔子言语,句句是自然;孟子言语,句句是实事。一作事实。
  论学便要明理,论治便须一作要。识体。
  蹇便是处蹇之道,困便是处困之道,道无时不可行。
  孟子有功于道,为万世之师,其才雄,只见雄才,便是不及孔子处。人须当学颜子,便入圣人气象。
  父子君臣,天下之定理,无所逃于天地之间。安得天分不有私心,则一本无天分不则字。行一不义,杀一不辜,有所不为。有分毫私,便不是王者事。
  订顽立心,便达得天德。
  孔子尽是明快人,颜子尽岂弟,孟子尽雄辩。
  孔子为中都宰,「知其不可而为之」,不仁;不知而为之,不知。岂有圣人不尽仁知?
  责上责下而中自恕己,岂可任职分?一本无任字,职分两字侧注。
  万物无一物失所,便是天理时中。一本无时中字。
  「公孙硕肤,赤舄几几。」
  为君尽君道,为臣尽臣道,过此则无理。
  「坤作成物」,是积学处;「干知大始」,是成德处。
  孔子请讨田恒,当时得行,便有举义为周之意。
  九二「利见大人」,九五「利见大人」。圣人固有在上者,在下者。
  虽公天下事,若用私意为之,便是私。
  「唯上智与下愚不移」,移则不可知。上之为圣,下之为狂,在人一心念不念为进退耳。
  「居处恭,执事敬,与人忠」,充此便睟面盎背,有诸中必形诸外,观其气象便见得。
  天命不已,文王纯于天道亦不已。纯则无二无杂,不已则无间断先后。
  不能动人,只是诚不至;于事厌倦,皆是无诚处。
  气直养而无害,便塞乎天地之间,有少私意,即是气亏。无不义便是集义,有私意便是馁。
  心具天德,心有不尽处,便是天德处未能尽,何缘知性知天?尽己心,则能尽人尽物,与天地参,赞化育,赞一本无赞字。则直养之而已。
  「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」,天理鼓动万物如此。圣人循天理而欲万物同之,所以有忧患。
  章,外见之物。「含章可贞」,「来章有庆」,须要反己。
  敬义夹持,直上达天德自此。
  舞射便见人诚。古之教人,莫非使之成己,自洒埽应对上,便可到圣人事。
  「乐莫大焉」,「乐亦在其中」,「不改其乐」,须知所乐者何事。
  乾坤古无此二字,作易者特立此二字以明难明之道,「乾坤毁则无以见易」,须以意明之。以此形容天地间事。
  易,圣人所以立道,穷神则无易矣。
  孔子为宰则为宰,为陪臣则为陪臣,皆能发明大道。孟子必得宾师之位,然后能明其道。犹之有许大形象,然后为太山;许多水,然后为海。以此未及孔子。
  夷、惠有异于圣人大成处,然行一不义,虽得天下不为,与孔子同者,以其诚一也。
  颜子作得禹、稷、汤、武事功,若德则别论。
  诗言天命,书言天。存心则上帝临女。
  文章成功,有形象可见,只是极致事业,然所以成此事功者,即是圣也。
  万物之始,皆气化,既形,然后以形相禅,有形化,形化长,则气化渐消。
  中庸言「无声无臭」,胜如释氏言「非黄非白」。一本作黄白大小。
  心有所存,眸子先发见。
  张兄言气,自是张兄作用,立标以明道。张兄一作横渠,后同。
  干是圣人道理,坤是贤人道理。
  易之有象,犹人之守礼法。
  待物生,以时雨润之,使之自化。
  恭而安。张兄十五年学。
河南程氏遗书卷第六
 二先生语六
  此卷间有不可晓处,今悉存之,不敢删去。
  质夫沛然。择之茫然,未知所得。季明安。
  兄〔一〕厚临终过西郊,(一作洛。)却相疑,平生不相疑。
  叔〔二〕不排释、老。
  惟善变通,便是圣人。
  圣人于天下事,自不合与,只顺得一作佗。天理,茂对时,育万物。
  尧、舜、共、鲧、皋陶,(一作夔。)时与孔子异。
  正名养老。荀文若利。魏郑公正当辨。
  学原于思。
  仁,人此;义,宜此。事亲仁之实,从兄义之实,须去一道中别出。
  孔子言仁,只说「出门如见大宾,使民如承大祭」。看其气象,便须心广体胖,动容周旋中礼,自然一无自然字。惟慎独便是守之之法。圣人修己以敬,以安百姓,笃恭而天下平。惟上下一于恭敬,则天地自位,万物自育,气无不和,四灵何有不至?此体信达顺之道,聪明睿智皆由是出。以此事天飨帝,故中庸言鬼神之德盛,而终之以微之显,诚之不可掩如此。一本「圣人修己」以下别为一章。
  「博施济众」,非圣不能,何曾干仁事?故特曰:夫仁者达人立人,取譬,可谓仁之方而已,使人求之,自反便见得也。虽然,圣人未有不尽仁,然教人不得如此指杀。一本此下云:「绕塔说相轮,不如便入塔登之,始登时虽不见,及上到顶,则相轮为我有。」
  四体不仁。
  鬼是往而不反之义。
  天人本无二,不必言合。
  俨然,即之温,言厉。佗人温则不厉,俨然则不温,惟孔子全之。
  大圭黄锺,全冲和气。
  李宏中力田养亲。
  节嗜欲,定心气。即是天气下降,地气上腾。心气定,便和无疾。
  看一部华严经,不如看一艮卦。经只言一止观。
  论性,不论气,不备;论气,不论性,不明。一本此下云:「二之则不是。」
  人自孩提,圣人之质已完,只先于偏胜处发。或仁,或义,或孝,或弟。
  觉悟便是信。
  自「幼子常视无诳」以上,便是教以圣人事。
  人之知思,因神以发。
  成己须是仁,推成己之道成物便是智。
  怒惊皆是主心不定。不迁怒。
  非礼不视听言动,积习尽有功,礼在何处?
  去气偏处发,便是致曲;去性上修,便是直养。然同归于诚。一,此章连「人自孩提」章下为一章。
  「不有躬,无攸利。」不立己,后虽向好事,犹为化物,不得以天下万物挠己,己立后,自能了当得天下万物。
  地不改辟,民不改聚,只修治便了。
  饥食渴饮,冬裘夏葛,若致一作置。些私吝心吝心,一作意。在,便是废天职。
  忠信进德,修辞立其诚,所以居业修立在人。
  日月,阴阳发见盛处。
  月受日光,父子。龙敏。挝鼓。
  鼓动万物,圣人之神知则不可名。
  凡物参和交感则生,不和分散则死。
  凡有气莫非天,凡有形莫非地。
  气有偏胜处。胜一作盛。
  二气五行刚柔万殊,圣人所由惟一理,人须要复其初。
  元气会则生圣贤。理自生。
  天只主施,成之者地也。
  须要有所止。止于仁,止于孝,止于大分。
  有形总是气,无形只是一作有。道。
  咸六四言,「贞吉悔亡」,言感之不可以心也。不得只恁地看过,更留心。
  存养熟后,泰然行将去,便有进。
  艮卦只明使万物各有止,止分便定。「艮其背,不获其身,不见其人。」
  曾子疾病,只要止正,不虑死,与武王「杀一不辜,行一不义,得天下不为」同心。
  百官万务,金革百万之众,饮水曲肱,乐在其中。万变皆在人,其实无一事。
  蜀山人不起念十年,便能前知。
  只是一个诚。天地万物鬼神本无二。
  清明在躬,志气如神。贵熟。○一作久且熟。
  观天地生物气象。周茂叔看。
  「在帝左右」,帝指何帝?
  卜筮在精诚,疑则不应。一本注云:「疑心微生,便是不应。杨子江依凭事是此理。」
  懈意一生,便是自弃自暴。意,一作怠。
  「勿忘勿助长,必有事焉」,只中道上行。
  忠信而人,忠信而出。油火上竿禁蜈蚣。
  涵养着乐一作落。处,一作意。养心便到清明高远。
  天下之悦不可极,惟朋友讲习,虽过悦无害。兑泽有相滋益处。一本注云:「兑泽有自相滋益之意。」
  凝然不动,便是圣人。
  多惊多怒多忧,只去一事所偏处自克,克得一件,其余自正。一作止。
  人少长须激昂自进,中年已后,自至成德者事,一作渐至德成。方可自安。
  「致知在格物」,物来则知起。物各付物,不役其知,则意诚不动。意诚自定则心正,始学之事也。
  斋戒以神明其德。
  明德新民,岂分人我?是成德者事。
  天无形,地有形。一作体。
  虚心实腹。
  静后,见万物自然皆有春意。
  天之生物无穷,物之所成却有别。
  致曲不要说来大。
  和平依磬声,玉磬声之最和平者养心。
  羊头山老子说一稃二米秬黍,则是天地气和,十分丰熟。山上便有,山下亦或有之。
  八十四声,清者极吹尽清,浊者极吹尽浊,就其中以中声上生下生。以,一作考。
  霜露,星之气,异乎雨雪。
  「密云不雨」,尚往则气散。先阴变风,气随风散。
  苔木气为水土始发。始,一作所。
  草类竹节可见。黄锺牛鸣。
  意言象数,邵尧夫胎息气。此三字,一本作「牛鸣」下。
  周茂叔穷禅客。
  明善在明,守善在诚。
  复卦非天地之心,「复则见天地之心」。圣人无复,故未尝见其心。无,一作未尝。
  管摄天下人心,收宗族,厚风俗,使人不忘本,须是明谱系世族与立宗子法。一年有一年工夫。
  忿欲忍与不忍,便见有德无德。
  周南、召南如干、坤。
  今之祭祀无乐,今之乐又不可用,然又却不见得缓急之节。
  叔一生不曾看庄、列,非礼勿动勿视,出于天与,从幼小有如是才识。
  夷、惠,其道隘与不恭,乃心无罪。无,一作何。
  孔子所遇而安,无所择。自子路观孔子,孔子为不恭。自孔子观吾辈,吾辈便隘。惟其与万物同流,便能与天地同流。
  去健羡,毋意,义之与比。亲于其身为不善。直是不入。
  山林之士,只是意欲不出。
  重,主道也。士大夫得有一作设。重,应当有主。既埋重,不可一日无主,故设苴;及其已作主,即不用苴。
  有庙即当有主。
  技击不足以当节制,节制不足以当仁义。使人人有子弟卫父兄之心,则制梃以挞秦、楚之兵矣。
  不应为,总是罪过。
  诗兴起人志意。
  小人小丈夫,不合小了,他本不是恶。
  语默犹昼夜,昼夜犹生死,生死犹古今。消息。
  慎终追远。不止为丧祭。
  铅铁性殊,点化为金,则不辨铅铁之性。
  民须仁之,物则爱之。
  圣人缘人情以制礼,事则以义制之。
  息,止也,生也。止则便生,不止则不生。艮,始终万物。
  不常其德,则所胜来复;正常其理,则所胜同化。素问。
  曾点、漆雕已见大意;故圣人与之。
  颜子所言不及孔子。「无伐善,无施劳」,是他颜子性分上事。孔子言「安之,信之,怀之」,是天理上事。
  大抵有题目事易合。
  心风人力倍平常。将死者识能预知,只是他不着别事杂乱,兼无昏气。人须致一如此。
  孔子之时,事虽有不可为,孔子任道,岂有不可为?鲁君、齐君,孔、孟岂不知其不足与有为?
  人虽睡着,其识知自完,只是人与唤觉,便是他自然理会得。
  诚则自然无累,不诚便有累。
  贫子宝珠。
  君实笃厚,晦叔谨严,尧夫放旷。
  根本须是先培壅,然后可立趋向也。趋向既正,一作立。所造有浅深,则由勉与不勉也。正
  人多昏其心,圣贤则去其昏。
  以富贵为贤者不欲,却反人情。
  闻见知登九层之台。
  中说有后人缀缉之。
  观两汉已前文章,凡为文者皆似。
  杨子之学实,韩子之学华,华则涉道浅。
  祭而立尸,只是古人质。
  颜子箪瓢,非乐也,忘也。
  孟子知言,则便是知道。
  夷、惠圣人,传者之误。「不念旧恶」,此清者之量。
  「思与乡人处」,此孟子拔木塞源。
  庾公之斯,取其不背学而已。
  杨、墨,皆学仁义而流者也。墨子似子张,杨子似子夏。
  伊尹不可一本无可字。言蔽,亦是圣之时。伯夷不蔽于为己,只是隘。
  孔子免匡人之围,亦苟脱也。
  四端不言信,信本无在。在易则是至理,在孟子则是气。
  子产语子太叔,因其才而教之。
  序卦非易之蕴,此不合道。韩康伯注。
  「抑之弥高」,见其高而未能至也。「钻之弥坚」,测其坚而未能达也。此颜子知圣人之学而善形容者也。
  义之精者,须是自求得之,如此则善求义也。
  读论语、孟子而不知道,所谓「虽多亦奚以为」。
  汤既胜夏,欲迁其社,不可。圣人所欲不踰矩,既欲迁社,而又以为不可,欲迁是,则不可为非矣;不可是,则欲迁为非矣。然则圣人亦有过乎?曰非也。圣人无过。夫亡国之社迁之,礼也,汤存之以为后世戒,故曰欲迁则不可也。记曰:丧国之社屋之,不受天阳也。又曰:亳社北牖,使阴明也。春秋书「亳社灾」,然则皆自汤之不迁始也。
  五亩之宅,田二亩半,郭二亩半,耕则居田,休则居郭。三易,再易,不易。三易三百亩,三岁一耕。再易二百亩,二岁一耕。不易岁,岁耕之。此地之肥瘠不同也。
  古着百步为亩,百亩当今之四十一亩之也。古以今之四十一亩之田,八口之家可以无饥;今以古之二百五十亩,犹不足,农之勤惰相悬乃知此。
  古之时,民居少,人各就高而居,中国虽有水,亦未为害也。及尧之时,人渐多,渐就平广而居,水泛滥,乃始为害。当是时,龙门未辟,伊阙未析,砥柱未凿,尧乃因水之泛滥而治之,以为天下后世无穷之利。非尧时水特为害也,盖已久矣。上世人少,就高而居则不为害;后世人多,就下而处则为害也。
  四凶之才皆可用。尧之时圣人在上,皆以其才任大位,而不敢露其不善之心。尧非不知其不善也,伏则圣人亦不得而诛之。及尧举舜于匹夫之中而禅之位,则是四人者始怀愤怨不平之心而显其恶,故舜得以因其迹而诛窜之也。
  人无父母,生日当倍悲痛,更安忍置酒张乐以为乐?若具庆者可矣。
  今人以影祭,或画工所传,一髭发不当,则所祭已是别人,大不便。
  今之税实轻于什一,但敛之无法与不均耳。
  有一物而可以相离者,如形无影不害其成形,水无波不害其为水。有两物而必相须者,如心无目则不能视,目无心则不能见。
  古者八十丝为一升,斩衰三升,则是二百四十丝,于今之布为已细。缌麻十五升,则是千有二百丝,今盖无有矣。
  「古之学者为己,今之学者为人」;古之仕者为人,今之仕者为己;古之强有力者将以行礼,今之强有力者将以为乱。
  方今有古之所无者二,兵与释、老也。
  言而不行,是欺也。君子斯乎哉?不斯也。
  泛乎其思,不若约之可守也。思则来,舍则去,思之不熟也。
  二经简编,后分者不是。
  诗大率后人追作,马迁非。
  圣人于忧劳中,其心则安静,安静中却是〔一〕有至忧。
  圣人之言远如天,贤者小如地。
  天之付与之谓命,禀之在我之谓性,见于事业一作物。之谓理。
  「事君有犯无隐,事亲有隐无犯」,有时而可分。
  治必有为治之因,乱必有为乱之因。
  受命之符不足怪。
  射则观其至诚而已。
  学行之上也,名誉以祟之,皆杨子之失。
  「由之瑟奚为于丘之门」,言其声之不和,与己不同。
  「视其所以」,观人之大概;「察其所安」,心之所安也。
  子绝四:毋自任私意,毋必为,毋固执,毋有己。
  「居是邦也,不非其大夫」,此理最好。
  「出入」可也;出须是同归。
  「博施济众」,仁者无穷意。
  「知和而和」,执辞时不完。
  「无欲速」,心速;「七年」,理速。
  养亲之心则无极,外事极时须为之极,莫若极贵贵之义,莫若极尊贤之宜。
  发于外者谓之恭,有诸中者谓之敬。
  诚然后能敬,未及诚时,却须敬而后能诚。
  无妄之谓诚,不欺其次矣。一本云:「李邦直云:『不欺之谓诚。』便以不欺为诚。徐仲车云:『不息之谓诚。』中庸言至诚无息,非以无息解诚也。或以问先生,先生曰云云。」
  赞马迁、巷伯之伦,此班固微词。
  石奢不当死,然纵法当固辞乞罪,不罪他时,可以坚请出践更钱,此最义。一作最没义。
  易爻应则有时而应,又远近相取〔一〕而悔吝生。
  王通家人卦是。易传言明内齐外,非取象意,疑此是字上脱一不字也。
  诗序必是同时一作国史。所作,然亦有后人添者。如白华只是刺幽王,其下更解不行;绵蛮序「不肯饮食教载之」,只见诗中云「饮之食之,教之诲之,命彼后车,谓之载之」,便云教载,绝不成言语也。又如「高子曰:灵星之尸也」,分明是高子言,更何疑?
  文王望至治之道而未之见,若曰民虽使至治,止由之而已,安知圣人?二南以天子在上,诸侯善化及民,安得谓之至?其有不合周公之心固无此。设若有不合者,周公之心必如是勤劳。
  「五世」,依约。君子小人在上为政,其流泽三四世不已,五世而后斩。当时门人只知辟杨、墨为孟子之功,故孟子发此一说,以推尊孔子之道,言「予未得为孔子徒也」。孔子流泽至此未五世,其泽尚在于人,予则私善于人而已。
  邪说则终不能胜正道,人有秉彝,然亦恶乱人之心。
  无耻之耻。注是。
  行之不着,如此人多。若至论,虽孔门中亦有由而不知者,又更有不知则不能由。
  「送死」,天下之至重。人心苟能竭力尽此一事,则可以当天下之大事。「养生」,人之常,此相对而言。若舜、曾子养生,其心如此,又安得不能当大事?人未有自致,必也亲丧乎!
  王者之诗亡、雅亡,政教号令不及于天下。
  「仁言」,为政者道其所为;「仁声」,民所称道。
  「不得于言,勿求于心,不可。」养气以心为主,若言失中,心不动亦不妨。
  「一言而可以折狱者,其由也与!」言由之见信如此,刑法国人尚取一作可。信,其它可知。
  若臧武仲之知,又公绰之不欲,卞庄子之勇,冉求之艺,合此四人之偏,文之以礼乐,方成圣人,则尽之矣。
  「先进于礼乐」质也;「后进于礼乐」,文也。「文质彬彬,然后君子」,其下则史,孔子从之,矫枉欲救文之弊。然而「吾从周」,此上疑当作尚。文一事,又有不从处,「乘商之辂」。
  中庸首先言本人之情性,次言学,次便言三王酌损以成王道,余外更无意。三王下到今,更无圣人,若有时,须当作四王。王者制作时,用先代之宜世者。今也法当用周礼,自汉以来用。
  有爱人之心,然而使民亦有不时处,此则至浅。言当时治千乖之国若如此时,亦可以治矣。圣人之言,虽至近,上下皆通。此三句若推其极,尧、舜之治亦不过此。若常人之言近时,便即是浅近去。
  齐经管仲霸政之后,风俗尚权诈,急衣食。鲁之风俗不如此,又仲尼居之。当时风俗亦甚美,到汉尚言齐、鲁之学天性。此只说风俗,若谓圣贤,则周公自不之鲁,太公亦未可知。又谓齐经田恒弒君,无君臣上下之分,也不然。
  「色难」形下面「有事服劳」而言,服劳更浅。若谓谕父母于道,能养志使父母说,却与此辞不相合。然推其极时,养志如曾子、大舜可也,曾元是曾子之子,尚不能。
  在邦而己心无怨,孔子发明仲弓,使知仁字。然舜在家亦怨,周公狼跋亦怨。又引文中子。
  「不有祝鮀之佞与宋朝之美」,才辩。难免世之害矣。
  当孔子时,传易者支离,故言「五十以学易」。言学者谦辞。学易可以无大过差。易之书惟孔子能正之,使无过差。
  「诗、书」,统言;「执礼」,人所执守。
  贤者能远照,故能避一世事,其次避地,不居乱邦。
  不愧屋漏,则心安而体舒。
  子曰:「君子博学于文,约之以礼,亦可以弗畔矣夫!」此非自得也,勉而能守也。「多闻,择其善者而从之,多见而识之,知之次也」,以勉中人之学也。
  经所以载道也,器所以适用也。学经而不知道,治器而不适用,奚益哉?一本云:「经者载道之器,须明其用。如诵诗须达于从政,能专对也。」
  今之学者,歧而为三:能文者谓之文士,谈经者泥为讲师,惟知道者乃儒学也。
  夫内之得有浅深,外之来有轻重。内重则可以胜外之轻,得深则可以见诱之小。
河南程氏遗书卷第七
 二先生语七
  此卷亦有不可晓处,今悉存之,不敢删去。
  与人为善。
  始初便去性分上立。晦叔
  猎,自谓今无此好。周茂叔曰:「何言之易也!但此心潜隐未发,一日萌动,复如前矣。」后十二年,因见,果知未。一本注云:「明道年十六七时,好田猎,十二年暮归,在田野暇见田猎者,不觉有喜心。」
  周公不作膳夫庖人匠人事,只会兼众有司之所能。
  有田即有民,有民即有兵,乡遂皆起兵。
  禅学只到止处,无用处,无礼义。
  槁鞂、大羹、鸾刀,须用诚相副。
  介甫致一。
  尧、舜知他几千年,其心至今在。
  心要在腔子里。
  体道,少能体即贤,尽能体即圣。
  孔子门人善形容圣人。
  尧夫道虽偏驳,然卷舒作用极熟,又一作可。能谨细行。
  「虚而不屈,动而愈出。」
  只外面有些罅隙,便走了。
  只学颜子不贰过。
  「忠恕违道不远」,「可谓仁之方」,「力行近乎仁」,「求仁莫近焉」。仁道难言,故止曰近,不远而已;苟以力行便为仁,则失之矣。「施诸己而不愿,亦勿施于人」,「夫子之道忠恕」,非曾子不能知道之要,舍此则不可言。
  圣人之明犹日月,不可过也,过则不明。
  愚者指东为东,指西为西,随众所见而已。知者知东不必为东,西不必为西。唯圣人明于定分,须以东为东,以西为西。
  邵尧夫犹空中楼阁。
  兵法远交近攻,须是审行此道。知祟礼卑之意。
  只是论得规矩准绳,巧则在人。
  庄子有大底意思,无礼无本。
  体须要大。
  外面事不患不知,只患不见自己。
  「雍也仁与不佞。」晦叔
  人当审己如何,不必恤浮议。志在浮议,则心不在内,不可私。一本无私字,别有「应卒处事」四字。
  三命是律,星辰是历。
  静坐独处不难,居广居、应天下为难。
  保民而王。今之城郭,不为保民。
  行兵须不失家计。游兵夹持。○夹一作挟。
  事,往往急便坏了。
  与夺翕张,固有此理,老子说着便不是。
  诚神不可语。
  见之非易,见不可及。
  孔子弟子少有会问者,只颜子能问,又却终日如愚。
  只理会生是如何。
  静中便有动,动中自有静。
  洒埽应对,与佛家默然处合。
  丧事,人所不勉处;酒,人所困处,孔子于中间处之得宜。
  玩心精明,上下同流。
  敬下驴不起。世人所谓高者却是小,陈先生大分守不足。○足一作定。
  尧、舜极圣,生朱、均。瞽、鲧极愚,生舜、禹。无所不用其极。
  开物成务,有济时一作世。之才。
  禹不矜不伐,至柔也,然乃见刚。
  以诚意气楪子,何不可?若有为果子,系在他上,便不是。信得及便是也。气,一作几。
  九德最好。
  不学,便老而衰。
  应卒处事。
  不见其大,便大。
  职事不可以巧免。
  雍置师〔一〕内郡养耕,外郡御守。
  兵能聚散为上。
  把得地一作性。分定,做事直是不得放过。
  韩信多益善办,只是分数明。
  微仲焚禁山契书。
  义勇也是拘束太急,便性轶轻劣。大凡长育人材,且须缓缓。
  兵阵须先立定家计,然后以游骑旋,旋量力分外面与敌人合,此便是合内外之道。若游骑太远,则却归不得。至如听金鼓声,亦不忘却自家如何,如苻坚养民,一败便不可支持,无本故也。
  坐井观天,非天小,只被自家入井中,被井筒拘束了。然井何罪?亦何可废?但出井中,便见天大。已见天如此大,不为井所拘,却入井中也不害。
  致知,但知止于至善,为人子止于孝、为人父止于慈之类,不须外面,只务观物理,泛然正如游骑无所归也。
  即目所学便持。吾斯之未能信,道着信,便是止也。
  晋书谓吾家书籍当尽与之。岂止与之,当再拜而献之。
  病昏不为他物所夺。只有正气,然犹有力,知识远过于人,况吾合天地之道,安有不可?
  须是无终食之间违仁,即道日益明矣。陈本有此两段。
  不偏之谓中,不易之谓庸。中者天下之正道,庸者天下之定理。
  
河南程氏遗书卷第八
 二先生语八
  「传不习乎」,不习而传与人。
  「学则不固」,连上说。
  「有马者借人乖之。」吾力犹能补史之阙文。当史之职而能阙疑以待后人,是犹有马者借人乘之也。
  能言不怍者难。
  「君子义以为质」四句,只是一事,以义为本。
  可使之往,不可陷以罔。
  「君子矜而不争」,矜尚之矜。
  南官适以禹、稷比孔子,故夫子不答也。
  「果哉,末之难矣」,果敢之果,不知更有难事,他所宗晓,轻议圣人。孔子击磬,何尝无心,荷蒉于此知之。
  辟世辟言辟色,非有优劣,只说大小次第。
  灵公问陈,孔子遂行,言语不相投。
  「不占而已」,有吉凶便占,无常之人更不待占。
  三代直道而行,毁誉公。
  「践迹」如言循途守辙。善人虽不循守旧迹,亦不能入圣人之室。
  「论笃是与」,言笃实时与君子与色庄。
  「鲁、卫之政兄弟也」,言相近也。
  「知及」,「仁守」,「庄莅」,「动礼」,为政始末。
  「民之于仁也,甚于水火」,不肯为仁,如蹈水火。
  「政远恐泥」,不可行远。
  先传后倦,君子教人有序。先传以小者近者,而后教以大者远者,非是先传以近小,而后不教以远大也。
  「吾其为东周乎!」东迁以后,诸侯大夫强僭,圣人岂为是乎?匏瓜「系而不食」,匏瓜无所为之物,系而不动。
  子乐,弟子各尽其诚实,不少加饰,故孔子知由之不得其死。
  「性相近也」,生质之性。
  「小知」「大受」,不可以小知君子,而可以当大事。
  「天下有道,丘不与易也」,「其谁以易之?谁肯以夫子之道易己所为?
  佛肸召,欲往而不往者何也?圣人示之以迹,子路不谕九夷浮海之类。示之,一作示人。
  尧曰:予小子履。少汤字。
  周公谓鲁公三句,反履说,不独不施〔一〕其亲,又当使大臣不怨,至公不可忘私,又当全故旧。
  「大德」「小德」,如大节小节。
  「虽有周亲,不如仁人」,至亲不如仁贤。
  「因不失其亲」,信本不及义,恭本不及礼,然信近于义者,以言可复也,恭近于礼者,以远耻辱也,因恭信不失其所以,一无以字。亲近于礼义,故亦可宗也。如言礼义不可得见,得见恭信者斯可矣。
  子张、子夏论交,子夏、子张告人各有所以,初学与成德者事不同。
  「贫与贱,不以其道得之,不去也」,不以其道得去贫贱,如患得之。
  「卿以下必有圭田」,祭祀之田也,禄外之田也。
  「余夫二十五亩」,一夫上父母下妻子,以五口至八口为率,受田百亩,如有弟,是余夫也,俟其成家别受田也。
  「廛而不征」,市宅之地已有廛税,更不征其物。
  「法而不廛」,税有常法,不以廛故而厚其税。
  「廛无夫里之布」,廛自有税,更无此二布。
  「国有道不变塞」,所守不变,所行不塞。
  「广居」,「正位」,「大道」,所居者广,所位者正,所道者大,天下至中至大之所。
  「配义与道」,浩气已成,合道与义。道,本也。义,用也。本,一作体。
  「集义所生者」,集众义而生浩然之气,非义外袭我而取之也。
  
河南程氏遗书卷第九
 二先生语九
  少日所闻诸师友说
  仁者公也,人一作仁。此者也;义者宜也,权量轻重之极;礼者别也,定分。知者知也,信者有此者也。
  万物皆有性,一作信。此五常性也。若夫恻隐之类,皆情也,凡动者谓之情。性者自然完具,信只是有此,因不信然后见,故四端不言。
  先生曰:「孔子曰:『仁者己欲立而立人,己欲达而达人,能近取譬,可谓仁之方也已。』尝谓孔子之语仁以教人者,唯此为尽,要之不出于公也。」
  孟子曰「天民」者,达可行于天下而后行之者也;「大人」者,正己而物正者也。曰「天民」者,能尽天民之道者也,践形者是也,如伊尹可当之矣。民之名则似不得位者,必达可行于天下而后行之者也。大人者,则如干之九二,「利见大人」,「天下文明」者也。天民大人,亦系乎时与不时尔。
  「君子不重则不威,学则不固」,言君子不重则不威严,而学则亦不能坚固也。
  信非义也,以其言可复,故曰近义。恭非礼也,以其远耻辱,故曰近礼。因其事而不失其所亲,亦可宗也,况于尽礼义者乎?
  「思无邪」,诚也。
  「十有五而志于学,三十而立,四十而不惑」,明善之彻矣。圣人不言诚之一节者,言不惑则自诚矣。「五十而知天命」,思而知之也。「六十而耳顺」,耳者在人之最末者也。至耳而顺,则是不思而得也。然犹滞于迹焉,至于「七十从心所欲不踰矩」,则圣人之道终矣。此教之序也。
  对孟懿子问孝,告众人者也。对孟武伯者,以武伯多可忧之事也。子游能养,而或失于敬;子夏能直义,而或少温润之色;各因其人材高下与所失而教之也。
  「默而识之」,乃所谓学也,惟颜子能之。故孔子曰:「吾与回言终日,不违如愚。」「退而省其私」者,言颜子退而省其在己者,亦足以发此,故仲尼知其不愚,可谓善学者也。
  「夷狄之有君,不如诸夏之亡也」,此孔子言当时天下大乱,无君之甚;若曰夷狄犹有君,不若是诸夏之亡君也。
  「君子无所争,必也射乎!故曰揖让而升,下而饮,其争也君子」,言不争也;若曰其争也,是君子乎!
  「子曰褅自既灌而往者,吾不欲观之矣。」褅者,鲁僭天子之大祭也。灌者,祭之始也。以其僭上之祭,故圣人自灌以往,不欲观之矣。「或问褅之说,子曰不知也」者,不欲斥言也。「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,其如视诸斯乎!指其掌」,此圣人言知此理者,其于治天下,如指其掌,甚易明也,盖名分正则天下定矣。
  子贡之器,如宗庙之中可观之贵器,故曰「瑚琏也」。
  或问辩。曰:「或曰:『雍也仁而不佞。』子曰:『焉用佞?御人以口给,屡憎于人,不知其仁,焉用佞?』苟仁矣,则口无择言,言满天下无口过,佞何害哉?若不知其仁,则佞焉用也?」
  子曰:「由也好勇过我,无所取材。」材与裁同,言由但好勇过孔子,而不能裁度适于义也。
  子路曰:「愿车马、衣轻裘与朋友共,敌之而无憾。」此勇于义者。观其志,岂可以势利拘之哉?盖亚于浴沂者也。颜渊「愿无伐善,无施劳」,此仁矣,然尚未免于有为,盖滞迹于此,不得不尔也。子曰:「老者安之,朋友信之,少者怀之。」此圣人之事也。颜子,大贤之事也。子路,有志者之事也。
  子曰:「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;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。」此谓才也。然则中人以下者终于此而已乎?曰:亦有可进之道也。
  子曰:「齐一变至于鲁,鲁一变至于道。」言鲁国虽衰,而君臣父子之大伦犹在,愈于齐国,故可一变而至于道。
  子曰:「志于道。」凡物皆有理,精微要妙无穷,当志之尔。德者得也,在己者可以据。「依于仁」者,凡所行必依着于仁,兼内外而言之也。
  「子在齐闻韶,三月不知肉味,曰:『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。』」曰:圣人不凝滞于物,安有闻韶虽美,直至三月不知肉味者乎?三月字误,当作音字。此圣人闻韶音之美,当食不知肉味,乃叹曰:「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。」门人因以记之。
  「子所雅言,诗、书、执礼,皆雅言也。」雅,雅素之雅;礼,当时所执行而非书也。诗、书、执礼,皆孔子素所常言也。
  人有斗筲之量者,有锺鼎之量者,有江河之量者,有天地之量者。斗筲之量者,固不足算;若锺鼎江河者,亦已大矣,然满则溢也;唯天地之量,无得而损益,苟非圣人,孰能当之!
  子曰:「吾未见刚者。」或曰:「申枨。」子曰:「枨也欲,焉得刚?」凡人有欲则不刚。至大至刚之气,在养之可以至焉。
  孟子曰:「我知言。」孟子不欲自言,我知道耳。
  孟子常自尊其道而人不尊,孔子益自卑而人益尊之,圣贤固有间矣。
  董仲舒谓「正其义不谋其利,明其道不计其功」;孙思邈曰:「胆欲大而心欲小,智欲圆而行欲方。」可以法矣。今人皆反之者也。「如临保渊,如履薄冰」,谓小心也。「赳赳武夫,公侯干城」,谓大胆也。「不为利回,不为义疚」,行之方也。「见几而作,不俟终日」,知之圆也。此言极有理。
  舍己从人,最为难事。己者我之所有,虽痛舍之,犹惧守己者固而从人者轻也。
  「参与鲁。」然颜子没后,终得圣人之道者,曾子也。观其启手足之时之言,可以见矣。所传者子思、孟子,皆有学也。
  「毋意」者,不妄意也。「毋我」者,循理不守己也。
  子曰:「先进于礼乐,野人也。」言其质胜文也;「后进于礼乐,君子也」,言其文质彬彬也;「如用之,
  则吾从先进」,言若用于时,救文之弊,则吾从先进,小过之义也。「麻冕礼也,今也纯俭,吾从众;奢则不孙,俭则固,与其不孙也,宁固」;此之谓也,不必惑从周之说。
  子曰:「赐不受命而货殖焉。」命谓爵命也,言不受爵命而货殖者,以见其私于利之深,而足以明颜子屡空之贤也。
  子曰:「论笃是与,君子者乎?色庄者乎?」不可以言取人,今以其论笃而与之,是谓君子者乎?徒能色庄者乎?
  仲弓之仁,安己而敬人,故曰:「雍也可使南面。」对樊迟之问,亦是仁之目也,然樊迟失于粗俗,圣人勉使为仁,曰:「雍之夷狄,不可弃也。」司马牛多言而躁,故但告以「其言也讱」。
  「克伐怨欲不行焉,可以为仁矣。」若无克伐怨欲,固为仁已,唯颜子而上乃能之。如有而不行焉,则亦可以为难,而未足以为仁也。孔子盖欲宪疑而再问之,而宪未之能问也。
  管仲之仁,仁之功也。
河南程氏遗书卷第十
 二先生语十
 洛阳议论
  苏 季明录
  子厚谓程卿:「夙兴干事,良由人气请则勤,闲不得。」正叔谓:「不可,若此,则是专为气所使。」子厚谓:「此则自然也。」伯淳言:「虽自然,且欲凡事皆不恤以恬养则好。」子厚谓:「此则在学者也。」
  伯淳谓:「天下之士,亦有其志在朝廷而才不足,才可以为而诚不足。今日正须才与至诚合一,方能有济。」子厚谓:「才与诚,须二物只是一物。」伯淳言:「才而不诚,犹不是也。若非至诚,虽有忠义功业,亦出于事为,浮气几何时而不尽也!」一木无「只是一物」四字。
  伯淳道:「君实之语,自谓如人参甘草,病未甚时可用也,病甚则非所能及。观其自处,必是有救之之术。」
  正叔谓:「某接人,治一作谈。经论道者亦甚多,肯言及治体者,诚未有如子厚。」
  二程谓:「地形不必谓宽平可以画方,只可用算法折计地亩以授民。」子厚谓:「必先正经界,经界不正,则法终不定。地有坳垤处不管,只观四标竿中间地,虽不平饶,与民无害。就一夫之间,所争亦不多。又侧峻处,田亦不甚美。又经界必须正南北,假使地形有宽狭尖斜,经界则不避山河之曲,其田则就得井处为井,不能就成处,或五七,或三四,或一夫,其实田数则在。又或就不成一夫处,亦可计百亩之数而授之,无不可行者。如此,则经界随山随河,皆不害于画之也。苟如此画定,虽便使暴君污吏,亦数百年坏不得。经界之坏,亦非专在秦时,其来亦远,渐有坏矣。」正叔云:「至如鲁,二吾犹不足,如何得至十一也?」子厚言:「百亩而彻,言彻取之彻则无义,是透彻之彻。透彻而耕,则功力均,且相驱率,无一家得惰者。及已收获,则计亩数裒分之,以裒分之数,取十一之数,亦可。」或谓:井议不可轻示人,恐致笑及有议论。」子厚谓:「有笑有议论,则方有益也。」「若有人闻其说,取之以为己功。」先生云:「如有能者,则己愿受一廛而为氓,亦幸也。」伯淳言:「井田今取民田使贫富均,则愿者众,不愿者寡。」正叔言:「亦未可言民情怨怒,止论可不可尔。」「须使上下都无怨怒,方可行。」正叔言:「议法既大备,却在所以行之之道。」子厚言:「岂敢!某止欲成书,庶有取之者。」正叔言:「不行于当时,行于后世,一也。」子厚曰:「徒善不足以为政,徒法不能以自行。须是行之之道。又虽有仁心仁闻,而政不行者,不由先王之道也。须是法先生。」正叔言:「孟子于此善为言。只极目力,焉能尽方圆平直?须是要规矩。」
  二程问:「官户占田过制者如何?」「如文曾有田极多,只消与五十里釆地尽多。」又问「其它如何?」「今之公卿,非如古之公卿。旧有田多者,与之釆地多。概与之,则无以别有田者无田者。」
  正叔说:「尧夫对上之词,言陛下富国强兵后待做甚?以为非是。此言安足谕人主?如周礼,岂不是富国之术存焉?」子厚言:「尧夫抑上富强之说,正犹为汉武帝言神仙之学,长年不足惜,言岂可人?圣贤之晓人,不如此之拙。如梁惠王问何以利国,则说利不可言之理,极言之以至不夺不餍。」正叔言:「人志于王道,是天下之公议,反以为私说,何也?」子厚言:「只为心不大,心大则做得大。」正叔言:「只是做一喜好之事为之,不知只是合做。」
  伯淳言:「邵尧夫病革,且言试与观化一遭。」子厚言:「观化他人便观得自家,自家又如何观得化?尝观尧夫诗意,纔做得识道理,却于儒术未见所得。」
  正叔言:「蜥蜴含水,随雨雹起。」子厚言:「未必然。雹尽有大者,岂尽蜥蜴所致也?今以蜥蜴求雨,枉求他,他又何道致雨?」正叔言:「伯淳守官南方,长吏使往茅山请龙,辞之,谓祈请鬼神,当使信向者则有应,今先怀不信,便非义理。既到茅山岩,敕使人于水中捕得二龙,持之归、并无他异,复为小儿玩之致死。此只为鱼虾之类,但形状差异,如龙之状尔。此虫,广南亦有之,其形状同,只啮人有害,不如茅山不害人也。」有害,一作有毒。
  正叔言:「永叔诗:『笑杀颍阴常处士,十年骑马听朝鸡。』夙兴趋朝,非可笑之事,不必如此说。」又言:「常秩晚为利昏,元来便有在,此乡党莫之尊也。」
  正叔言:「今责罪官吏,殊无养士君子廉耻之道。必断言徒流杖数,赎之以铜,便非养士君子之意。如古人责其罪,皆不深指斥其恶,如责以不廉,则曰俎豆不修。」有人言:「今日士大夫未见贤者。」正叔言:「不可谓士大夫有不贤者,便为朝廷之官人不用贤也。」
  彭汝砺恳辞台职。正叔言:「报上之效已了邪?上冒天下议论,显拔致此,曾此为报上之意已足?」
  正叔言:「礼院者,天下之事无不关。此但得其人,则事尽可以考古立法;苟非其人,只是从俗而已。」
  正叔言:「昏礼结发无义,欲去久矣,不能言。结发为夫妇者,只是指其少小也。如言结发事君,李广言结发事匈奴,只言初上头时也,岂谓合髻子?」子厚云:「绝非礼义,便当去之。古人凡礼,讲修已定,家家行之,皆得如此。今无定制,每家各定,此所谓家殊俗也。至如朝廷之礼,皆不中节。」
  正叔论安南事:「当初边上不便,令遂近点集,应急救援。其时,虽将帅革兵冒涉炎瘴,朝廷以赤子为忧,亦有所不恤也。其时不救应,放令纵恣,战杀至数万。今既后时,又不候至秋凉迄冬,一直趋寇,亦可以前食岭北,食积于岭南搬运。今乃正于七月过岭,以瘴死者自数分。及过境,又粮不继,深至贼巢,以船渡五百人过江,且砍且焚,破其竹寨几重,不能得,复棹其空船,续以救兵,反为贼兵会合禽杀,吾众无救,或死或逃,遂不成功。所争者二十五里耳。欲再往,又无舟可渡,无粮以戍。此谬算,未之有也。犹得贼辞差顺,遂得有词,且承当了。若使其言犹未顺,如何处之?运粮者死八万,战兵瘴死十一万,余得二万八千人生还,尚多病者,又先为贼戮数万,都不下三十万口。其昏谬无谋,如此甚也。」
  有人言:「郭璞以鸠斗占吉凶。」子厚言:「此为他诚实信之,所以就而占得吉凶。」正叔言:「但有意向此,便可以兆也,非鸠可以占吉凶耳。」正叔言:「郭逵新贵时,众论喧然,未知其人如何。后闻人言,欲买韩王宅,更不问可知也。如韩王者,当代功臣,一宅己致而欲有之,大煞不识好恶。」子厚言:「昔年有人欲为范希文买绿野堂,希文不肯,识道理自不然。在唐如晋公者,是可尊也。一旦取物而有之,如何得安?在他人犹可,如王维庄之类。独有晋公则不可,宁使耕坏,及他有力者致之,己则不可取。」
  正叔言:「管辖人亦须有法,徒严不济事。今帅千人,能使千人依时及节得饭吃,只如此者能有几人?尝谓军中夜惊,亚夫坚卧不起,不起善矣,然犹夜惊何也?亦是未尽善。」
  正叔谓:「今唱名,何不使伊儒冠徐步进见?何用二人把见趋走,得不使殿上大臣有愧色?」子厚言:「只先出榜,使之见其先后,何用旋开卷呼名?」
  正叔言:「某见居位者百事不理会,只恁个大肚皮。于子厚,却愿奈烦处之。」
  子厚言:「关中学者,用礼渐成俗。」正叔言:「自是关中人刚劲敢为。」子厚言:「亦是自家规矩太宽。」
  正叔言:「某家治丧,不用浮图。在洛,亦有一二人家化之,自不用释氏。道场之用螺钹,盖胡人之乐也,今用之死者之侧,是以其乐临死者也。天竺之人重僧,见僧必饭之,因使作乐于前。今乃以为之于死者之前,至如庆祷,亦杂用之,是甚义理?如此事,被他欺谩千百年,无一人理会者。」
  正叔谓:「何以谓之君子?何以谓之小人?君子则所见者大,小人则所见者小且近。君子之志所虑者,岂止其一身?直虑及天下千万世。小人之虑,一朝之忿,曾不遑恤其身。」
  伯淳谓:「才与诚一物,则周天下之治。」子厚因谓:「此何事于仁,必也圣乎。」
  吕进伯老而好学,理会直是到底。正叔谓:「老喜学者尤可爱。人少壮则自当勉,至于老矣,志力须倦,又虑学之不能及,又年数之不多。不曰,『朝闻道夕死矣』乎?学不多,年数之不足,不犹愈于终不闻乎?」
  子厚言:「十诗之作,止是欲验天心于语默间耳。」正叔谓:「若有他言语,又乌得已也?」子厚言:「十篇次叙,固自有先后。」
  正叔言:「成周恐只是统名,雒邑是都也。成周犹今言西京也,雒邑犹今言河南府。孔安国以成周为下邑,非也。岂有以师保治于下邑?白马寺之所,恐是迁顽民之处。洛州有言中州、南州之名,恐是作邑分为九州岛岛后始言,成周,恐是旧城坏而复城之,或是其始为邑,不为城墙,故后始城。」
  二程解「穷理尽性以至于命」:「只穷理便是至于命。」子厚谓:「亦是失于太快,此义尽有次序。须是穷理,便能尽得己之性,则推类又尽人之性;既尽得人之性,须是并万物之性一齐尽得,如此然后至于天道也。其间煞有事,岂有当下理会了?学者须是穷理为先,如此则方有学。今言知命与至于命,尽有近远,岂可以知便谓之至也?」
  正叔谓:「洛俗恐难化于秦人。」子厚谓:「秦俗之化,亦先自和叔有力焉,亦是士人敦厚,东方亦恐难肯向风。」
  正叔辨周都言:「榖、洛斗,毁王宫,今榖、洛相合处在七里店南,既言毁王宫,则周室亦恐不远于今之宫阙也。」
  子厚谓:「昔尝谓伯淳优于正叔,今见之果然;其救世之志甚诚切,亦于今日天下之事尽记得熟。」子厚言:「今日之往来,俱无益,不如闲居,与学者讲论,资养后生,却成得事。」正叔言:「何必然?义当来则来,当往则往尔。」
  二程言:「人不易知。」子厚言:「人诚知之为艰,然至于伎术能否,人情善恶,便可知。惟以一作似。秦武阳杀人于市,见秦始皇惧,此则不可知。」
河南程氏遗书卷第十一
 明道先生语一
  师 训
  刘绚质夫录
  「毋不敬,俨若思,安定辞,安民哉」,君德也。君德即天德也。
  「思无邪。」
  「敬以直内,义以方外,敬义立而德不孤。」德不孤,与物同故不孤也。
  「夫子之道,忠恕而已矣。」
  「圣人以此齐戒,以神明其德夫!」
  「天命之谓性,率性之谓道,修道之谓教。」
  孟子曰:「我善养吾浩然之气。其为气也,至大至刚,以直养而无害,则塞乎天地之间。其为气也,配义与道,无是馁也。是集义所生者,非义袭而取之也。」
  天位乎上,地位乎下,人位乎中。无人则无以见天地。书曰:「惟天地万物父母,惟人万物之灵。」易曰:「天地设位,而易行乎其中;乾坤毁,则无以见易。易不可见,则乾坤或几乎息矣。」
  道,一本也。或谓以心包诚,不若以诚包心;以至诚参天地,不若以至诚体人物,是二本也。知不二本,便是笃恭而天下平之道。
  「形而上者谓之道,形而下者谓之器。」若如或者以清虚一大为天道,则一作此。乃以器言而非道也。
  「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」者,模范出一天地尔,非在外也。如此曲成万物,岂有遗哉?
  「天地设位而易行其中」,何不言人行其中?盖人亦物也。若言神行乎其中,则人只于鬼神上求矣。若言理言诚亦可也,而特言易者,欲使人默识而自得之也。
  系辞曰:「形而上者谓之道,形而下者谓之器。」又曰:「立天之道曰阴与阳,立地之道曰柔与刚,立人之道曰仁与义。」又曰:「一阴一阳之谓道。」阴阳亦形而下者也,而曰道者,惟此语截得上下最分明,元来只此是道,要在人默而识之也。
  「立天之道曰阴与阳,立地之道曰柔与刚,立人之道曰仁与义,兼三才一之也。而两之。」不两则无用。
  「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」,只是敬也。敬则无间断,体物而不可遗者,诚敬而已矣,不诚则无物也。诗曰:「维天之命,于穆不已,于乎不显,文王之德之纯」,「纯亦不已」,纯则无间断。
  「毋不敬,俨若思,安定辞,安民哉」,君道也。君道即天道也。「出门如见大宾,使民如承大祭」,此仲弓之问仁而仲尼所以告之者,以仲弓为可以事斯语也。「雍也可使南面」,有君之德也。「毋不敬」,可以对越上帝。
  「祭如在,祭神如神在。」
  「敬以直内,义以方外」,合内外之道也。释氏,内外之道不备者也。
  克勤小物最难。
  自下而达上者,惟「造次必于是,颠沛必于是。」
  「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。」圣人,人也,故不能无忧;天则不为尧存,不为桀亡者也。
  咸恒,体用也。体用无先后。
  「易穷则变,变则通,通则久。」
  天则不言而信,神则不怒而威。
  颜子默识,曾子笃信,得圣人之道者,二人也。曾子曰:「吾得正而毙焉,斯已矣。」
  天地之正气,恭作肃,肃便雍也。
  理则极高明,行之只是中庸也。
  中庸言诚便是神。天人无间断。
  耳目能视听而不能远者,气有限耳,心则无远近也。
  学在诚知诚养。
  学要信与熟。
  「正己而物正」,大人之事,学须如此。
  敬胜百邪。
  「万物皆备于我矣,反身而诚,乐莫大焉。」
  欲当大任,须是笃实。
  「大人者,与天地合其德,与日月合其明」,非在外也。
  「失之毫厘,缪之千里」,深可戒慎。
  「平康正直。」
  「己欲立而立人,己欲达而达人,能近取譬者,可谓仁之方也已。」博施而能济众,固仁也;而仁不足以尽之,故曰:「必也圣乎!」
  孟子曰:「仁也者人也,合而言之道也。」中庸所谓「率性之谓道」是也。仁者,人此者也。「敬以直内,义以方外」,仁也。若以敬直内,则便不直矣。行仁义岂有直乎?「必有事焉而勿正」则直也。夫能「敬以直内,义以方外」,则与物同矣。故曰:「敬义立而德不孤。」是以仁者无对,放之东海而准,放之西海而准,放之南海而准,放之北海而准。医家言四体不仁,最能体仁之名也。一本医字下,别为一章。
  「天地之大德曰生」,「天地絪缊,万物化醇」,「生之谓性」,告子此言是,而谓犬之性犹牛之性,牛之性犹人之性,则非也。万物之生意最可观,此元者善之长也,斯所谓仁也。人与天地一物也,而人特自小之,何耶?
  人贤不肖,国家治乱,不可以言命。
  至诚可以赞化育者,可以回造化。
  「惟神也,故不疾而速,不行而至。」神无速,亦无至,须如此言者,不如是不足以形容故也。
  天地万物之理,无独必有对,皆自然而然,非有安排也。每中夜以思,不知手之舞之,足之蹈之也。
  老子之言,窃弄阖辟者也。
  冬寒夏暑,阴阳也;所以运动变化者,神也。神无方,故易无体。若如或者别立一天,谓人不可以包天,则有方矣,是二本也。
  「穷神知化」,化之妙者神也。
  「穷理尽性以至于命」,一物也。
  天地只是设位,易行乎其中者神也。
  气外无神,神外无气。或者谓清者神,则浊者非神乎?
  大抵学不言而自得者,乃自得也,有安排布置者,皆非自得也。
  言有无,则多有字;言无无,则多无字。有无与动静同。如冬至之前天地闭,可谓静矣;而日月星辰亦自运行而不息,谓之无动可乎?但人不识有无动静尔。
  正名,声气名理,形名理。名实相须,一事茍,则其余皆茍矣。
  忠信者以人言之,要之则实理也。
  「天下雷行,物与无妄」,天下雷行,付与无妄,天性岂有妄耶?圣人「以茂对时育万物」,各使得其性也。无妄则一毫不可加,安可往也,往则妄矣。无妄,震下干上,动以天,安有妄乎?动以人,则有妄矣。
  「犯而不校」,校则私,非乐天者也。犯有当报者,则是循理而已。
  「意」者任意,「必」者必行,「固」者固执,「我」者私己。
  「绥之斯来,动之斯和」,圣人之神化,上下与天地同流者也。
  礼云:「后世虽有作者,虞帝弗可及已。」如凤凰来仪、百兽率舞之事,三代以降无此也。
  泰誓、武成称一月者,商正已绝,周正未建,故只言一月。
  中之理至矣。独阴不生,独阳不生,偏则为禽兽,为夷狄,中则为人。中则不偏,当则不易,惟中不足以尽之,故曰中庸。
  阴阳盈缩不齐,不能无差,故历家有岁差法。
  日月薄蚀而旋复者,不能夺其常也。
  古今异宜,不惟人有所不便,至于风气亦自别也。日月星辰皆气也,亦自别。
  时者圣人所不能违,然人之智愚,世之治乱,圣人必示可易之道,岂徒为教哉?盖亦有其理故也。
  学要在自得。古人教人,唯指其非,故曰:「举一隅不以三隅反,则不复也。」言三隅,举其近。若夫「告诸往而知来者」,则其知已远矣。佛氏言印证者,岂自得也?其自得者,虽甚人言,亦不动。待人之言为是,何自得之有?
  「行夏之时,乘殷之辂,服周之冕」,与从周之文不悖。从先进则为时之弊言之,彼各有当也。
  「臧武仲之知,公绰之不欲,卞庄子之勇,冉求之艺」,备此数者,而「文之以礼乐,亦可以为成人矣」。又曰:「今之成人者何必然?见利思义,见危授命,久要不忘平生之言,亦可以为成人矣」者,只是言忠信也。忠信者实也,礼乐者文也。语成人之名,自非圣人,谁能当之?孟子曰:「唯圣人然后可以践形。」如此,方足以称成人之名。
  「诗曰:『天生蒸民,有物有则,民之秉彝,好是懿德。』故有物必有则,民之秉彝也,故好是懿德。」万物皆有理,顺之则易,逆之则难,各循其理,何劳于己力哉?
  人心莫不有知,惟蔽于人欲,则亡天德一作理也。
  皆实理也,人知而信者为难。孔子曰:「朝闻道,夕死可矣。」死生亦大矣,非诚知道,则岂以夕死为可乎?
  万物莫不有对,一阴一阳,一善一恶,阳长则阴消,善增则恶减。斯理也,推之其远乎?人只要知此耳。
  「言寡尤,行寡悔,禄在其中矣」,此孔子所以告子张者也。若颜、闵则无此问,孔子告之亦不如此。或疑如此亦有不得禄者。孔子盖曰:「耕也,馁在其中矣。」唯理可为者,为之而已矣。
  孔子闻卫乱,曰:「柴也其来乎!由也其死矣。」二者盖皆适于义。孔悝受命立辄,若纳蒯聩则失职,与辄拒父则不义;如辄避位,则拒蒯聩可也;如辄拒父,则奉身而退可也。故子路欲劝孔悝无与于此,忠于所事也。而孔悝既被胁矣,此子路不得不死耳。然燔台之事,则过于勇暴也。公子郢志可嘉,然当立而不立,以致卫乱,亦圣人所当罪也,而春秋不书,事可疑耳。
  「事君数,斯辱矣。朋友数,斯疏矣。」数者,烦数也。
  以己及物,仁也。推己及物,恕也。违道不远是也。忠恕一以贯之。忠者天理,恕者人道。忠者无妄,恕者所以行乎忠也。忠者体,恕者用,大本达道也。此与「违道不远」异者,动以天尔。
  「必有事焉而勿正,事者事事之事。心勿忘勿助长」,养气之道当如此。
  志动气者十九,气动志者十一。
  「祖考来格」者,惟至诚为有感必通。
  「动容周旋中礼」者,盛德之至,「君子行法以俟命」,「朝闻道夕死」之意也。
  大凡出义则入利,出利则入义。天下之事,惟义利而已。
  汤、武反之身之者,学而复者也。
  「视其所以,以,用也,所为也。观其所由,由,所从之道也。察其所安。」志意所安也,所存也。
  北宫黝要之以必为,孟施舍推之以不惧,北宫黝或未能无惧。故黝不如施舍之守约也。子夏信道,曾子明理,故二子各有所似。
  公孙丑谓夫子加齐之卿相,得行道焉,如此则能无畏惧而动心乎?故孟子曰:「否,我四十不动心。」
  人心不得有所系。
  「刚」者强而不屈,「毅」者有所发,「木」者质朴,「讷」者迟钝。
  礼者,理也,文也。理者,实也,本也。文者,华也,末也。理是一物,文是一物。文过则奢,实过则俭。奢自文所生,俭自实所出。故林放问礼之本,子曰:「礼,与其奢也宁俭。」言俭近本也。此与形影类矣。推此理,则甚有事也。
  以物待物,不以己待物,则无我也。圣人制行不以己,言则是矣,而理似未尽于此言。夫天之生物也,有长有短,有大有小。君子得其大矣,一作者。安可使小者亦大乎?天理如此,岂可逆哉?以天下之大,万物之多,用一心而处之,必得其要,斯可矣。然则古人处事,岂不优乎!
  志可克气,气胜一有志字。则愦乱矣。今之人以恐惧而胜气者多矣,而以义理胜气者鲜也。
  「乐天知命」,通上下之言也。圣人乐天,则不须言知命。知命者,知有命而信之者尔,「不知命无以为君子」是矣。命者所以辅义,一循于义,则何庸断之以命哉?若夫圣人之知天命,则异于此。
  「仁者不忧」,乐天者也。
  「孝弟也者,其为仁之本与!」言为仁之本,非仁之本也。
  「仁者不忧,知者不惑,勇者不惧」,德之序也。「知者不惑,仁者不忧,勇者不惧」,学之序也。知以知之,仁以守之,勇以行之。
  言天之自然者,谓之天道。言天之付与万物者,谓之天命。
  「德性」者,言性之可贵,与言性善,其实一也。「性之德」者,言性之所有;如卦之德,乃卦之韫也。
  「肫肫其仁」,盖言厚也。
  自明而诚,虽多由致曲,然亦有自大体中便诚者,虽亦是自明而诚,谓之致曲则不可。
  「体群臣」者,体察也,心诚求之,则无不察矣,忠厚之至也。故曰:「忠信重禄,所以劝士。」言尽其忠信而厚其禄食,此所以劝士也。
  「敬鬼神而远之」,所以不黩也,知之事也。「先难后获」,先事后得之义也,仁之事也。若「知者利仁」,乃先得后事之义也。
  「人心惟危」,人欲也。「道心惟微」,天理也。「惟精惟一」,所以至之。「允执厥中」,所以行之。用也。
  「仁者其言也讱」,难其出也。
  治道在于立志,责任求贤。
  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,学之要也。
  操约者,敬而已矣。
  颜子不动声气,孟子则动声气矣。
  无妄,震下干上。圣人之动以天,贤人之动以人。若颜子之有不善,岂如众人哉?惟只在于此间尔,盖犹有己焉。至于无我,则圣人也。颜子切于圣人,未达一息尔。「不迁怒,不贰过,无伐善,无施劳」,「三月不违仁」者,此意也。
  子曰:「语之而不惰者,其回也与!」颜子之不惰者,敬也。
  诚者天之道,敬者人事之本。敬者用也。敬则诚。
  「敬以直内」,则「义以方外」。「义以为质」,则「礼以行之,孙以出之,信以成之」。孙,顺也,不止于言。
  圣人言忠信者多矣,人道只在忠信。不诚则无物,且「出入无时,莫知其乡」者,人心也。若无忠信,岂复有物乎?
  「和顺于道德而理于义」者,体用也。
  学者须识圣贤之体。圣人,化工也。贤人,巧也。
  有有德之言,有造道之言。孟子言己志者,有德之言也;言圣人之事,造道之言也。
  学至于乐则成矣。笃信好学,未知自得之为乐。造道者也。好之者,如游佗人园圃;乐之者,则己物尔。然人只能信道,亦是人之难能也。
  三代之治,顺理者也。两汉以下,皆把持天下者也。
  服牛乘马,皆因其性而为之。胡不乘牛而服马乎?理之所不可。
  祭者所以尽诚。或者以礼为一事,人器与鬼器等,则非所以尽诚而失其本矣。
  礼者因人情者也,人情之所宜则义也。三年之服,礼之至,义之尽也。
  致知养气。
  克己最难。中庸曰:「天下国家可均也,爵禄可辞也,白刃可蹈也,中庸不可能也。」
  「生生之谓易」,生生之用则神也。
  子贡之知,亚于颜子,知至而未至之也。
  「先甲三日」,以穷其所以然而处其事;「后甲三日」,以究其将然而为之防。甲者,事之始也。庚者,有所革也。自甲乙至于戊己,春夏生物之气已备。庚者,秋冬成物之气也,故有所革。别一般气。
  随之上六,才与位皆阴,柔随之极也,故曰:「拘系之,乃从维之,又从而维之。王用亨于岐山。」唯太王之事,民心固结而不可解者也,其佗皆不可如是之固也。
  学之兴起,莫先于诗。诗有美刺,歌诵之以知善恶治乱废兴。礼者所以立也,「不学礼无以立」。乐者所以成德,乐则生矣,生则恶可已也?恶可已,则不知手之舞之,足之蹈之也。若夫乐则安,安则久,久则天,天则神,天则不言而信,神则不怒而威。至于如此,则又非手舞足蹈之事也。
  绿衣,卫庄姜伤己无德以致之,行有不得者,反求诸己而已矣。故曰:「绿兮丝兮,女所治兮,我思古人,俾无訧兮。絺兮绤兮,凄其以风,我思古人,实获我心。」丝之禄,由女之染治以成,言有所自也。絺绤所以来风也。
  螽斯惟言不妒忌,若芣苢则更和平。妇人乐有子,谓妾御皆无所恐惧,而乐有子矣。居仁由义,守礼寡欲。
  「君子上达,小人下达。」下学而上达,意在言表也。
  有实则有名,名实一物也。若夫好名者,则徇名为虚矣。如「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」,谓无善可称耳,非徇名也。
  「万物皆备于我矣,反身而诚,乐莫大焉。」不诚则逆于物而不顺也。
  干,阳一有物字。也,不动则不刚;「其静也专,专一。其动也直」,直遂。不专一则不能直遂。坤,阴一有物字。也,不静则不柔;不柔,一作躁。「其静也翕,翕聚。其动也辟」,发散。不翕聚则不能发散。
  「致知在格物。」格,至也。或以格为止物,是二本矣。
  人须知自慊之道。
  「干元者,始而亨者也。利贞者,性情也。」性情犹言资质体段。亭毒化育皆利也。不有其功,常久而不已者,贞也。诗曰:「维天之命,于穆不已」者,贞也。
  天地日月一般。月受日光而日不为之亏,然月之光乃日之光也。地气不上腾,则天气不下降。天气降而至于地,地中生物者,皆天气也。惟无成而代有终者,地之道也。
  识变知化为难。古今风气不同,故器用亦异宜。是以圣人通其变,使民不倦,各随其时而已矣。后世虽有作者,虞帝为不可及已。盖当是时,风气未开,而虞帝之德又如此,故后世莫可及也。若三代之治,后世决可复。不以三代为治者,终茍道也。
  动乎血气者,其怒必迁。若鉴之照物,妍媸在彼,随物以应之,怒不在此,何迁之有?
  圣人之言,冲一作中。和之气也,贯彻上下。
  人须学颜子。有颜子之德,则孟子之事功自有。一作立。孟子者,禹、稷之事功也。
  中庸之言,放之则弥六合,卷之则退藏于密。
  孔子谓颜渊曰:「用之则行,舍之则藏,惟我与尔有是夫!」君子所性,虽大行不加焉,虽穷居不损焉,不为尧存,不为桀亡者也。用之则行,舍之则藏,皆不累于己尔。
  「回也非助我者也,于吾言无所不说」,与圣人同尔。
  人须知自慊之道。自慊者,无不足也。若有所不足,则张子厚所谓「有外之心,不足以合天心」者也。
  「文王陟降,在帝左右,不识不知,顺帝之则。」不作聪明,顺天理也。
  「狼跋其胡,载疐其尾,公孙硕肤,赤舄几几」,取狼为兴者,狼前后停,兴周公之德终始一也。称公孙云者,言其积德之厚;「赤舄几几」,盛德之容也。
  「诗者,志之所之也。在心为志,发言为诗。情动于中而形于言,言之不足,故嗟叹之,嗟叹之不足,故咏歌之,咏歌之不足,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。」有节故有余,止乎礼义者节也。
  月不受日光故食。不受日光者,月正相当,阴盛亢阳也。鼓者所以助阳。然则日月之眚,皆可鼓也。月不下日,与日正相对,故食。
  季冬行春令,命之曰逆者,子克母也。太玄中首中:阳气潜萌于黄宫,信无不在乎中。养首一:藏心于渊,美厥灵根。测曰:藏心于渊,神不外也。杨子云之学,盖尝至此地位也。
  颜子短命之类,以一人言之,谓之不幸可也;以大目观之,天地之间无损益,无进退。譬如一家之事,有子五人焉,三人富贵而二人贫贱,以二人言之则不足,以父母一家言之则有余矣。若孔子之至德,又处盛位,则是化工之全尔。以孔、颜言之,于一人有所不足,以尧、舜、禹、汤、文、武、周公群圣人言之,则天地之间亦富有余一作亦云富有。也。「惠迪吉,从逆凶」,常行之理也。
  视听思虑动作皆天也,人但于其中要识得真与妄尔。
  东周之乱,无君臣上下,故孔子曰:「如有用我者,吾其为东周乎?」言不为东周也。
  「素履」者,雅素之履也。初九刚阳,素履已定,但行其志尔,故曰「独行愿」也。
  「视履考祥」,居履之终,反观吉凶之祥,周至则善吉也,故曰「其旋元吉」。
  「比之无首凶」,比之始不善则凶。
  「豮豕之牙吉」,不去其牙而豮其势,则自善矣。治民者不止其争而教之让之,类是也。
  「介于石」,理素定也。理素定,故见几而作,何俟终日哉?
  豫者备豫也,逸豫也。事豫故逸乐,其义一也。
  谦者治盈之道,故曰:「裒多益寡,称物平施。」
  凡为人言者,理胜则事明,气胜则招怫。一本作气忿则招怫。
  感慨杀身者易,从容就义者为难。
  「成性存存,道义之门」,道无体,义有方也。
  「中者,天下之大本。」天地之间,亭亭当当,直上直下之正理,出则不是,唯敬而无失最尽。
  孟子谓「必有事焉,而勿正,心勿忘,勿助长。」正是着意,忘则无物。
  天者理也,神者妙万物而为言者也。帝者以主宰事而名。
  易要玩索,「斋戒以神明其德夫」。
  学只要鞭辟一作约。近里,着己而已,故「切问而近思」,则「仁在其中矣」。「言忠信,行笃敬,虽蛮貊之邦行矣。言不忠信,行不笃敬,虽州里行乎哉!立则见其参于前也,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,夫然后行。」只此是学质美者,明得尽,查滓便浑化,却与天地同体。其次惟庄敬持养,及其至则一也。
  人最可畏者是便做,要在烛理。一本此下云:「子路有闻,未之能行,惟恐有闻。」
  宰予昼寝,以其质恶,因是而言。
  颜子屡空,空中一作心。受道。子贡不受天命而货殖,亿则屡中,役一作亿。聪明亿度而知,此子贡始时事,至于言「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」,乃后来事。其言如此,则必不至于不受命而货殖也。
  「天生德于予」,及「文王既没,文不在兹乎」,此圣人极断置以理。
  「文不在兹」,言文未尝亡。倡道在孔子,圣人以为己任。
  「诗、书、执礼皆雅言。」雅素所言也,至于性与天道,则子贡亦不可得而闻,盖要在默而识之也。
  君子坦荡荡,心广体胖。尽己之谓忠,以实之谓信。发己自尽为忠,循物无违谓信,表里之义也。
  理义,体用也。理义之说我心。
  居之以正,行之以和。
  「艮其止,止其所也。」各止其所,父子止于恩,君臣止于义之谓。「艮其背」,止于所不见也。
  至诚可以赞天地之化育,则可以与天地参。赞者,参赞之义,「先天而天弗违,后天而奉天时」之谓也,非谓赞助。只有一个诚,何助之有?
  知至则便意诚,若有知而不诚者,皆知未至尔。知至而至之者,知至而往至之,乃吉之先见,故曰「可与几」也。知终而终之,则「可与存义」也。「知至至之」主知,「知终终之」主终。
  「忠信所以进德,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」者,干道也。「敬以直内,义以方外」者,坤道也。
  「修辞立其诚」,文质之义。
  「天下皆忧,吾独得不忧;天下皆疑,吾独得不疑」;与「乐天知命吾何忧,穷理尽性吾何疑」,皆心也。自分「心」「迹」以下一段皆非。
  息训为生者,盖息则生矣。一事息,则一事生,中无间断。硕果不食,则便为复也。「寒往则暑来,暑往则寒来,寒暑相推而岁成焉。」
  「日新之谓盛德,生生之谓易,阴阳不测之谓神。」要思而得之。
  为政须要有纲纪文章,先有司、乡官读法、平价、谨权量,皆不可阙也。人各亲其亲,然后能不独亲其亲。仲弓曰:「焉知贤才而举之?」子曰:「举尔所知,尔所不知,人其舍诸?」便见仲弓与圣人用心之大小。推此义,则一心可以丧邦,一心可以兴邦,只在公私之间尔。
  子夏问政,子曰:「无欲速,无见小利。」子夏之病,常在近小。子张问政,子曰:「居之无倦,行之以忠。」子张常过高而未仁,故以切己之事答之。
  「其为气也,配义与道。」道有冲漠之气象。
  「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」,「圣人以此齐戒,以神明其德夫!」
河南程氏遗书卷第十二
 明道先生语二
  戌冬见伯淳先生洛中所闻
 刘绚质夫录
  「纯亦不已」,天德也;「造次必于是,颠沛必于是」,「三月不违仁」之气象也;又其次,则「日月至焉」者矣。
  「一阴一阳之谓道」,自然之道也。「继之者善也」,出道则有用,「元者善之长」也。「成之者」却只是性,「各正性命」者也。故曰:「仁者见之谓之仁,知者见之谓之知,百姓日用而不知,故君子之道鲜矣。」如此,则亦无始,亦无终,亦无因甚有,亦无因甚无,亦无有处有,亦无无处无。
  「民受天地之中以生」,「天命之谓性」也。「人之生也直」,意亦如此。若以生为生养之生,却是「修道之谓教」也。至下文始自云:「不能者败以取祸」,则乃是教也。
  且唤做中,若以四方之中为中,则四边无中乎?若以中外之中为中,则外面无中乎?如「生生之谓易,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」,岂可只以今之易书为易乎?中者,且谓之中,不可捉一个中来为中。
  颜子在陋巷,「人不堪其忧,回也不改其乐」。箪瓢陋巷非可乐,盖自有其乐耳。「其」字当玩味,自有深意。
  大学之道,「在明明德」,明此理也;「在止于至善」,反己守约是也。
  杨子出处,使人难说,孟子必不肯为杨子事。
  孔子「与点」,盖与圣人之志同,便是尧、舜气象也,诚「异三子者之撰」,特行有不揜焉者,真所谓狂矣。子路等所见者小。子路只为不达「为国以礼」道理,所以为夫子笑;若知「为国以礼」之道,便却是这气象也。
  人之学,当以大人为标垛,然上面更有化尔。人当学颜子之学。一作事。
  「穷理尽性」矣,曰「以至于命」,则全无着力处。如「成于乐」,「乐则生矣」之意同。
  子贡曰:「夫子之文章,可得而闻也,夫子之言性与天道,不可得而闻也。」子贡盖于是始有所得而叹之。以子贡之才,从夫子如此之久,方叹「不可得而闻」,亦可谓之钝矣。观其孔子没,筑室于场,六年然后归,则子贡之志亦可见矣。他人如子贡之才,六年中待作多少事,岂肯如此?
  「生生之谓易,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.乾坤毁则无以见易,易不可见,乾坤或几乎息矣。」易毕竟是甚?又指而言曰:「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」,圣人示人之意至此深且明矣,终无人理会。易也,此也,密也,是甚物?人能至此深思,当自得之。
  「喜怒哀乐之未发,谓之中;发而皆中节,谓之和。中也者,天下之大本也;和也者,天下之达道也。致中和,天地位焉,万物育焉。」致与位字,非圣人不能言,子思盖特传之耳。
  颜子曰:「仰之弥高,钻之弥坚」,则是深知道之无穷也;「瞻之在前,忽焉在后」,他人见孔子甚远,颜子瞻之,只在前后,但只未在中间尔。若孔子,乃在其中焉,此未达一间者也。
  「成性存存」,便是「道义之门」。
  凡人才学,便须知着力处;既学,便须知得力处。
河南程氏遗书卷第十三
 明道先生语三
  亥八月见先生于洛所闻
 刘绚质夫录
  「公族有罪,磬于甸人,如其伦之丧,无服」,明无罪者有服也。
  杨、墨之害,甚于申、韩;佛、老一无老字。之害,甚于杨、墨。杨氏为我,疑于仁。墨氏兼爱,疑于义。申、韩则浅陋易见。故孟子只辟杨、墨,为其惑世之甚也。佛、老一作氏字。其言近理,又非杨、墨之比,此所以害尤甚。杨、墨之害,亦经孟子辟之,所以廓如也。
  礼云「惟祭天地社稷为越绋而行事」,似亦太早。虽不以卑废尊,若既葬而行之,宜亦可也。盖未葬时,哀戚方甚,人有所不能祭尔。
  「艮其止,止其所也。」八元有善而举之,四凶有罪而诛之,各止其所也。释氏只曰止,安知止乎?(罗本罪作恶,诛作去。)
  释氏无实。
  释氏说道,譬之以管窥天,只务直上去,惟见一偏,不见四旁,故皆不能处事。圣人之道,则如在平野之中,四方莫不见也。
  释氏本怖死生,为利岂是公道?唯务上达而无下学,然则其上达处,岂有是也?元不相连属,但有间断,非道也。孟子曰:「尽其心者,知其性也。」彼所谓「识心见性」是也。若「存心养性」一段事则无矣。彼固曰出家独善,便于道体自不足。一作已非矣。或曰:「释氏地狱之类,皆是为下根之人设此,怖令为善。」先生曰:「至诚贯天地,人尚有不化,岂有立伪教而人可化乎?」
  曾子易箦之意,心是理,理是心,声为律,身为度也。
  洒埽应对便是形而上者,理无大小故也。故君子只在慎独。
  知之明,信之笃,行之果,知仁勇也。若孔子所谓成人,亦不出此三者。臧武仲知也,孟公绰仁也,卞庄子勇也。
河南程氏遗书卷第十四
 明道先生语四
  亥九月过汝所闻
 刘绚质夫录
  绚问:「先生相别,求所以教。」曰:「人之相爱者,相告戒,必曰凡事当善处。然只在仗忠信,只不忠信,便是不善处也。」
  有人治园圃役知力甚劳。先生曰:「蛊之象,『君子以振民育德』。君子之事,惟有此二者,余无他为。二者,为己为人之道也。」(为己为人,罗本作治己治人。)
  「博学而笃志,切问而近思」,何以言「仁在其中矣?」学者要思得之,了此,便是彻上彻下之道。
  曾子曰:「士不可以不弘毅,任重而道远。」先生曰:「弘而不毅,则难立;毅而不弘,则无以居之。」西铭言弘之道。
  读书要玩味。
  中庸始言一理,中散为万事,末复合为一理。
  中庸曰:「大哉圣人之道!洋洋乎,发育万物,峻极于天。优优大哉!礼仪三百,威仪三千,待其人而后行。故曰:茍不至德,至道不凝焉。」皆是一贯。
  持国曰:「若有人便明得了者,伯淳信乎?」曰:「若有人,则岂不信?盖必有生知者,然未之见也。凡云为学者,皆为此以下论。孟子曰:『尽其心者知其性也,知性则知天矣;存其心,养其性,所以事天。』便是至言。」
  佛氏不识阴阳昼夜死生古今,安得谓形而上者与圣人同乎?
  佛言前后际断,纯亦不已是也,彼安知此哉?子在川上,曰:「逝者如斯夫!不舍昼夜。」自汉以来儒者,皆不识此义,此见圣人之心纯亦不已也。诗曰:「维天之命,于穆不已。」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。「于乎不显,文王之德之纯」,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。纯亦不已,此乃天德也。有天德便可语王道,其要只在慎独。
  学要在敬也、诚也,中间便一作更。有个仁,「博学而笃志,切问而近思,仁在其中矣。」之意。敬主事。
  人之学不进,只是不勇。
  或问:「系辞自天道言,中庸自人事言,似不同。」曰:「同。系辞虽始从天地阴阳鬼神言之,然卒曰:『默而成之,不言而信,存乎德行。』中庸亦曰:『鬼神之为德,其盛矣乎!视之而不见,听之而不闻,体物而不可遗,使天下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祀。洋洋乎如在其上,如在其左右。诗曰:「神之格思,不可度思,矧可射思。」夫微之显,诚之不可揜,如此夫!』是岂不同?」
  人多言广心浩大,然未见其人也。
  「乐则行之,忧则违之」,乐与忧皆道也,非己之私也。
  圣人致公,心尽天地万物之理,各当其分。佛氏总为一己之私,是安得同乎?圣人循理,故平直而易行。异端造作,大小大费力,非自然也,故失之远。
  易中只是言反复往来上下。
  伊尹曰:「天之生斯民也,使先知觉后知,使先觉觉后觉。予天民之先觉者也,予将以斯道觉斯民也。」释氏之云觉,甚底是觉斯道?甚底是觉斯民?
河南程氏遗书卷第十五
 伊川先生语一
  入关语录或云明道先生语。
  志,气之帅,不可小观。
  知知,仁守,勇决。
  涵养吾一。
  主一无适,敬以直内,便有浩然之气。浩然须要实识得他刚大直,不习无不利。
  敬即便是礼,无己可克。
  大而化,则己与理一,一则一无此字。无己。
  致知则有知,有知则能择。
  安有识得易后,不知退藏于密?密是甚?
  六经之言,在涵畜中默识心通。精义为本。
  道无精粗,言无高下。
  物则一作即。事也,凡事上穷极其理,则无不通。
  有主则虚,无主则实,必有所事。
  知不专为藏往,易言知来藏往,主着卦而言。
  物形便有大小精粗,神则无精粗。神则是神,不必言作用。三十辐共一毂,则为车。若无毂辐,何以见车之用?
  人患事系累,思虑蔽固,只是不得其要。要在明善,明善在乎格物穷理。穷至于物理,则渐久后天下之物皆能穷,只是一理。
  人多思虑不能自宁,只是做他心主不定。要作得心主定,惟是止于事,为人君止于仁之类。如舜之诛四凶,四凶已一作他。作恶,舜从而诛之,舜何与焉?人不止于事,只是揽他事,不能使物各付物。物各付物,则是役物。为物所役,则是役于物。有物必有则,须是止于事。
  视听言动,非理不为,即是礼,礼即是理也。不是天理,便是私欲。人虽有意于为善,亦是非礼。无人欲即皆天理。
  公则一,私则万殊。至当归一,精义无二。人心不同如面,只是私心。
  人不能祛思虑,只是吝,吝故无浩然之气。
  「所过者化」,身之所经历处;「所存者神」,存主处便是神。如「立之斯立,道之斯行,绥之斯来,动之斯和」,固非小补,伯者是小补而已。
  孔子教人常俯就,不俯就则门人不亲。孟子教人常高致,不高致则门人一作道。不尊。
  古之学者,优柔厌饫,有先后次序。今之学者,却只做一场话说,务高而已。常爱杜元凯语:「若江海之浸,膏泽之润,涣然冰释,怡然理顺。」然后为得也。今之学者,往往以游、夏为小,不足学。然游、夏一言一事,却总是实。如子路、公西赤言志如此,圣人许之,亦以此自是实事。后之学者好高,如人游心于千里之外,然自身却只在此。
  人皆称柳下惠为圣人,只是因循前人之语,非自见。假如人言孔子为圣人,也须直待己实见圣处,方可信。
  合而听之则圣,公则自同。若有私心便不同,同即是天心。
  曾子传圣人学,其德后来不可测,安知其不至圣人?如言「吾得正而毙」,且休理会文字,只看他气象极好,被他所见处大。后人虽有好言语,只被气象卑,终不类道。
  闻之知之,得之有之。耳剽臆度。
  「养心莫善于寡欲」,不欲则不惑。所欲不必沈溺,只有所向便是欲。
  人恶多事,或人悯一作欲简。之。世事虽多,尽是人事。人事不教人做,更责谁何?
  要息思虑,便是不息思虑。
  圣人尽道,以其身所行率天下,是欲天下皆至于圣人。佛以其所贱者教天下,是误天下也。人愈才明,往往所陷溺愈深。
  「小德川流,大德敦化」,只是言孔子川流是日用处,大德是存主处。「敦」如俗言敦礼义敦本之意。
  或曰:「正叔所定婚仪,复有婿往谢之礼,何谓也?」曰:「如此乃是与时称。今将一古鼎古敦音队。用之,自是人情不称,兼亦与天地风气不宜。礼,时为大,须当损益。夏、商、周所因损益可知,则能继周者亦必有所损益。如云『行夏之时,乘殷之辂,服周之冕,乐则韶舞』,是夏时之类可从则从之。盖古人今人,自是年之寿夭、形之大小不同。古之被衣冠者,魁伟质厚,气象自别。若使今人衣古冠冕,情性自不相称。盖自是气有淳漓。正如春气盛时,生得物如何,春气衰时,生得物如何,必然别。今之始开荒田,初岁种之,可得数倍,及其久,则一岁薄于一岁,此乃常理。观三代之时,生多少圣人,后世至今,何故寂寥未闻,盖气自是有盛则必有衰,衰则终必复盛。若冬不春,夜不昼,则气化息矣。圣人主化,如禹之治水,顺则当顺之,治则须治之。古之伏羲,岂不能垂衣裳,必待尧、舜然后垂衣裳?据如此事,只是一个圣人都做得了,然必须数世然后成,亦因时而已。所谓『溥博渊泉而时出之』也,须是先有溥博渊泉也,方始能时出。自无溥博渊泉,岂能时出之?大抵气化在天在人一般,圣人其中,只有功用。放勋曰:『劳之来之,匡之直之,辅之翼之。』正须如此。徇流俗非随时,知事可正,严毅独立,乃是随时也。举礼文,却只是一时事。要所补大,可以风后世,却只是明道。孟子言『五百年必有王者兴,其间必有名世者』,大数则是,然不消催促他。」
  冠礼废,则天下无成人。或人欲如鲁公十二而冠,此不可。冠所以责成人,十二年非可责之时。既冠矣,且不责以成人事,则终其身不以成人望他也,徒行此节文何益?虽天子诸侯,亦必二十而冠。
  「信而后谏」,唯能信便发得人志。
  龙女衣冠不可定。龙,兽也。衣冠人所被,岂有禽兽可以被人衣冠?若以为一龙,不当立数十庙;若以为数十龙,不当同为善济夫人也。大抵决塞,莫非天地之佑、社稷之福、谋臣之功、兵卒之力。不知在此,彼龙何能为?
  人苟有「朝闻道夕死可矣」之志,则不肯一日安其所不安也。何止一日?须臾不能。如曾子易箦,须要如此乃安。人不能若此者,只为不见实理。实理者,实见得是,实见得非。凡实理,得之于心自别。若耳闻口道者,心实不见。若见得,必不肯安于所不安。人之一身,尽有所不肯为,及至他事又不然。若士者,虽杀一作教。之使为穿窬,必不为,其它事未必然。至如执卷者,莫不知说礼义。又如王公大人皆能言轩冕外物,及其临利害,则不知就义理,却就富贵。如此者,只是说得,不实见。及其蹈水火,则人皆避之,是实见得。须是有「见不善如探汤」之心,则自然别。昔若经伤于虎者,他人语虎,则虽三尺童子,皆知虎之可畏,终不似曾经伤者,神色慑惧,至诚畏之,是实见得也。得之于心,是谓有德,不待勉强,然学者则须勉强。古人有捐躯陨命者,若不实见得,则乌能如此?须是实见得生不重于义,一作义重于生。生不安于死也。故有杀身成仁者,只是成就一个是而已。
  学者患心虑纷乱,不能宁静,此则天下公病。学者只要立个心,此上头尽有商量。
  得之于心,谓之有德,自然「睟然见于面,盎于背,施于四体,四体不言而喻」,岂待勉强也?
  葬埋所虑者,水与虫耳。晋郭文举为王导所致,乃其病,乞还山,欲枕石而死,贵人留之曰:「深山为虎狼食,不其酷哉?」曰:「深山为虎狼食,贵人为蝼蚁食,一也。」故葬者鲜不被虫者,虽极深,亦有土虫。故思木之不坏者,得柏心为久,后又见松脂锢之又益久,故用松脂涂棺。
  语高则旨远,言约则义微。大率六经之言涵蓄,无有精粗。欲言精微,言多则愈粗。
  凡物有本末,不可分本末为两段事。洒埽应对是其然,必有所以然。
  浩然之气,既言气,则已是大段有形体之物。如言志,有甚迹,然亦尽有形象。浩然之气是集义所生者,既生得此气,语其体则与道合,语其用则莫不是义。譬之以金为器,及其器成,方命得此是金器。
  若谓既返之气复将为方伸之气,必资于此,则殊与天地之化不相似。天地之化,自然生生不穷,更何复资于既毙之形,既返之气,以为造化?近取诸身,其开阖往来,见之鼻息,然不必须一本无此四字,有岂字。假吸复入以为呼。气则自然生。人气之生,生一作人之气生。于真元。元之气,亦自然生生不穷。至如海水,因阳盛而涸,及阴盛而生,亦不是将一作必是。已涸之气却生水。自然能生,往来屈伸只是理也。盛则便有衰,昼则便有夜,往则便有来。天地中如洪炉,何物不销铄了?
  「范围天地之化。」天本廓然无穷,但人以目力所及,见其寒暑之序、日月之行,立此规模,以窥测他。天地之化,不是天地之化其体有如城郭之类,都盛其气。假使言日升降于三万里,不可道三万里外更无物。又如言天地升降于八万里中,不可道八万里外天地尽。学者要默体天地之化。如此言之,甚与天地不相似,其卒必有窒碍。有人言无西海,便使无西海,亦须是有山。无阴阳处,便无日月。
  闲邪则诚自存,不是外面捉一个诚将来存着。今人外面役役于不善,于不善中寻个善来存着,如此则岂有入善之理?只是闲邪,则诚自存。故孟子言性善,皆由内出。只为诚便存,闲邪更着甚工夫?但惟是动容貌、整思一作心。虑,则自然生敬,敬只是主一也。主一,则既不之东,又不之西,如是则只是中。既不之此,又不之彼,如是则只是内。存此,则自然天理明。学者须是将一本无此字。敬以直内,涵养此意,直内是本。
  天地之化,虽廓然无穷,然而阴阳之度、日月寒暑昼夜之变,莫不有常,此道之所以为中庸。
  道则自然生万物。今夫春生夏长了一番,皆是道之生,后来生长,不可道却将既生之气,后来却要生长。道则自然生生不息。
  释氏之学,更不消对圣人之学比较,要之必不同,便可置之。今穷其说,未必能穷得他,比至穷得,自家已化而为释氏矣。今且以迹上观之。佛逃父出家,便绝人伦,只为自家独处于山林,人乡里岂容有此物?大率以所贱所轻施于人,此不惟非圣人之心,亦不可为君子之心。释氏自己不为君臣父子夫妇之道,而谓他人不能如是,容人为之而己不为,别做一等人,若以此率人,是绝类也。至如言理性,亦只是为死生,其情本怖死爱生,是利也。
  「敬以直内」,有主于内则虚,自然无非僻之心。如是,则安得不虚?「必有事焉」,须把敬来做件事着。此道最是简,最是易,又省工夫。为此语,虽近似常人所论,然持之一本有久字。必别。
  天子七庙,亦恐只是一日行礼。考之古,则戊辰同祀文、武;考之今,则宗庙之祀亦是一日。
  祭无大小,其所以交于神明、接鬼神之义一也。必齐,不齐则何以交神明?
  历象之法,大抵主于日,日一事正,则其它皆可推。洛下闳作历,言数百年后当差一日,其差理必然。何承天以其差,遂立岁差法。其法,以所差分数,摊在所历之年,看一岁差着几分,其差后亦不定。独邵尧夫立差法,冠绝古今,却于日月交感之际,以阴阳亏盈求之,遂不差。大抵阴常亏,阳常盈,故只于这一作张。里差了。历上若是通理,所通为多。尧夫之学,大抵似杨雄,然亦不尽如之。常穷味有二万八千六百,此非人所合和,是自然也;色有二万八千六百,又非人所染画得,亦是自然也;独声之数只得一半数不行,盖声阳也,只是于日出地上数得,到日入地下,遂数不行,此皆有理。譬之有形斯有影,不可谓今日之影,却收以为来日之影。据皇极经世,色味皆一万七千二十四,疑此记者之误。
  君子宜获佑,然而有贫悴短夭,以至无继者,天意如何?气锺于贤者,固有所不周也。
  闲邪则固一有主字。一矣,然一作能。主一则不消言闲邪。有以一为难见,不可下工夫。如何一作行。一者,无他,只是整齐一作庄整。严肃,则心便一,一则自是无非僻之奸。此意但涵养久之,则天理自然明。
  「必有事焉」,有事于此一作敬。也。「勿正」者,若思此而曰善,然后为之,是正也。「勿忘」,则是必有事也。「勿助长」,则是勿正也。后言之渐重,须默识取主一之意。
  修养之所以引年,国祚之所以祈天永命,常人之至于圣贤,皆工夫到这里,则有此应。
  宗子法坏,则人不自知来处,以至流转四方,往往亲未绝,不相识。今且试以一二巨公之家行之,其术要得拘守得须是。且如唐时立庙院,仍不得分割了祖业,使一人主之。
  释氏尊宿者,自言觉悟,是既已达道,又却须要印证,则是未知也;得他人道是,然后无疑,则是信人言语,不可言自信。若果自信,则虽甚人言语,亦不听。
  学者之流必谈禅者,只是为无处捞摸,故须入此。
  「大德敦化」,于化育处敦本也;「小德川流」,日用处也。此言仲尼与天地同德。
  有言:「未感时,知如何所寓?」曰:「『操则存,舍则亡,出入无时,莫知其乡』,更怎生寻所寓?只是有操而已。操之之道,敬以直内也。」
  「刚毅木讷」,何求而曰一作以。近仁?只为轻浮巧利,于仁甚远,故以此为近仁。此正与「巧言令色」相反。
  有土地,要之耕而种粟以养人,乃宜。今以种果实,只做果子吃了,种糯,使之化为水饮之,皆不济事,不稳当。
  颜、孟之于圣人,其知之深浅同,只是颜子尤温淳渊懿,于道得之更渊一作深。粹,近圣人气象。
  率气者在志,养志者在直内。
  「率性之谓道」,率,循也。若言道不消先立下名义,则茫茫地何处下手?何处着心?
  文字上一有虽字。无闲暇,终是一无二字。少工夫。然思虑则尽不废。于外事虽奔迫,然思虑尽悠悠。
  释氏之学,又不可道他不知,亦尽极一作及。乎高深,然要之卒归乎自私自利之规模。何以言之?天地之间,有生便有死,有乐便有哀。释氏所在便须觅一个纤一作缀。奸打讹处,言免死生,齐烦恼,卒归乎自私。老氏之学,更挟些权诈,若言与之乃意在取之,张之乃意在翕之,又大意在愚其民而自智,然则秦之愚黔首,其术盖亦出于此。
  天地之间,只有一个感与应而已,更有甚事?
  老子言甚杂,如阴符经却不杂,然皆窥测天道之未尽者也。
  人于天地间,并无窒碍处,大小大快活。
  生知者,只是他生自知义理,不待学而知。纵使孔子是生知,亦何害于学?如问礼于老聃,访官名于郯子,何害于孔子?礼文官名,既欲知旧物,又不可凿空撰得出,须是问他先知者始得。
  萧何大营宫室,其心便不好,只是要得敛怨自安。谢安之营宫室,却是随时之宜,以东晋之微,寓于江表,其气奄奄欲尽,且以慰安人心。
  高祖其势可以守关,不放入项王,然而须放他入来者,有三事:一是有未坑二十万秦子弟在外,恐内有父兄为变;二是汉王父母妻子在楚;三是有怀王。
  圣人之道,更无精粗,从洒埽应对至精义入神,通贯只一理。虽洒埽应对,只看所以然者如何。
  切要之道,无如「敬以直内」。
  立人达人,为仁之方,强恕,求仁莫近,言得不济事,亦须实见得近处,其理固不出乎公平。公平固在,用意更有浅深,只要自家各自体认得。
  冲漠无朕,万象森然已具,未应不是先,已应不是后。如百尺之木,自根本至枝叶,皆是一贯,不可道上面一段事,无形无兆,却待人旋安排引入来,教入涂辙。既是涂辙,却只是一个涂辙。
  「安安」,下字为义。安,其所安也;安安,是义也。
  「原始反终,故知死生之说」,但穷得,则自知死生之说,不须将死生便做一个道理求。
  「道二,仁与不仁而已」自然理如此。道无无对,有阴则有阳,有善则有恶,有是则有非,无一亦无三。故易曰:「三人行则损一人,一人行则得其友,只是二也。」
  曾子言夫子之道忠恕,果可以一贯,若使他人言之,便未足信,或未尽忠恕之道,曾子言之,必是尽仍是。一作得也。又于中庸特举此二义,言「忠恕违道不远」,恐人不喻,故指而示之近,欲以喻人,又如禘尝之义,如视诸掌,中庸亦指而示之近,皆是恐人不喻,故特语之详。然则中庸之书,决是传圣人之学不杂,子思恐传授渐失,故着此一卷书。
  忠恕所以公平,造德则自忠恕,其致则公平。
  仁之道,要之只消道一公字。公只是仁之理,不可将公便唤做仁。一本有将字。公而以人体之,故为仁。只为公,则物我兼照,故仁,所以能恕,所以能爱,恕则仁之施,爱则仁之用也。
  「出门如见大宾,使民如承大祭」,只是敬也。敬则是不私之说也。才不敬,便私欲万端害于仁。圣人之言依本分,至大至妙事,语之若寻常,此所以味长。释氏之说,纔见得些,便惊天动地,言语走作,却是味短。只为乍见,不似圣人见惯。如中庸言道,只消道「无声无臭」四字,总括了多少释氏言,非黄非白,非咸非苦,费多少言语。
  「寂然不动」,万物森然已具在:「感而遂通」,感则只是自内感。不是外面将一件物来感于此也。
  有人旁边作事,己不见,而只闻人说善言者,为敬其心也,故视而不见,听而不闻,主于一也。主于内则外不入,敬便心虚故也。必有事焉,不忘,不要施之重,便不好。敬其心,乃至不接视听,此学者之事也。始学,岂可不自此去?至圣人,则自是「从心所欲不踰矩」。
  孔子自十五至七十,进德直有许多节次。圣人未必然,然亦是一作且。为学者立下一法,盈科而后进,须是成章乃达。
  自古元不曾有人解仁字之义,须于道中与他分别五常,若只是兼体,却只有四也。且譬一身:仁,头也;其它四端,手足也。至如易,虽言「元者善之长」,然亦须通四德以言之,至如八卦,易之大义在乎此,亦无人曾解来。干健坤顺之类,亦不曾果然体认得。
  登山难为言,以言圣人之道大。观澜必照,因又言其道之无穷。澜,水之动处,苟非源之无穷,则无以为澜;非日月之明无穷,则无以容光必照。其下又言其笃实而有光辉也。一作笃实而不穷。成章者,笃实而有光辉也。今以瓦砾积之,虽如山岳,亦无由有光辉。若使积珠玉,小积则有小光辉,大积则有大光辉。
  「天下之言性,则故而已矣」,则语助也,故者本如是者也,今言天下万物之性,必求其故者,只是欲顺而不害之也,故曰「以利为本」,本欲利之也。此章皆为知而发,行其所无事,是不凿也;日至可坐而致,亦只是不凿也。
  不席地而倚卓,不手饭而匕箸,此圣人必随时,若未有当,且作之矣。
  昔谓异教中疑有达者,或是无归,且安于此。再尝考之,卒不达,若达则于其前日所处,不能一朝居也。观曾子临死易箦之意,便知其不达。「朝闻道,夕死可矣」,岂能安其所未安?如毁其人形,绝其伦类,无君臣父子之道,若达则不安也。只夷言左衽,尚可言随其国俗,至如人道,岂容有异?
  受祥肉〔一〕弹琴,恐不是圣人举动。使其哀未忘,则子于是日哭,则不歌,不饮酒食肉以全哀,况弹琴可乎?使其哀已忘,则何必弹琴?
  学者为气所胜、习所夺,只可责志。
  释氏之说,若欲穷其说而去取之,则其说未能穷,固已化而为佛矣。只且于迹上考之。其设教如是,则其心果如何,固难为取其心不取其迹,有是心则有是迹。王通言心迹之判,便是乱说,不若且于迹上断定,不与圣人合。其言有合处,则吾道固已有;有不合者,固所不取。如是立定,却省易。一作力。儒者其卒必一作多。入异教,其志非愿也,其势自然如此。盖智穷力屈,欲休来,又知得未安稳,休不得,故见人有一道理,其势须从之。譬之行一大道,坦然无阻,则更不由径,只为前面逢着山,逢着水,行不得,有窒碍,则见一邪径,欣然从之。儒者之所以必有窒碍者,何也?只为不致知。知至至之,则自无事可夺。今夫有人处于异乡,元无安处,则言某处安,某处不安,须就安处。若己有家,人言他人家为安,己必不肯就彼。故儒者而卒归异教者,只为于己道实无所得,虽曰闻道,终不曾实有之。
  佛、庄之说,大抵略见道体,乍见不似圣人惯见,故其说走作。
  时所以有古今风气人物之异者,何也?气有淳漓,自然之理。有盛则必有衰,有终则必有始,有昼则必有夜。譬之一片地,始开荒田,则其收谷倍,及其久也,一岁薄于一岁,气亦盛衰故也。至如东西汉,人才文章已来皆别,所尚异也。尚所以异,亦由心所为。心所以然者,只为生得来如此。至如春夏秋冬,所生之物各异,其栽培浇灌之宜,亦须各以其时,不可一也,须随时。只如均是春生之物,春初生得又别,春中又别,春尽时所生又别。礼之随时处宜,只是正得当时事。所谓时者,必明道以贻后人。
  有谓因苦学而至失心者。学本是治心,岂有反为心害?某气本不盛,然而能不病、无倦怠者,只是一个慎生不恣意,其于外事,思虑尽悠悠。
  「合而言之道也」,仁固是道,道却是总名。
  「大而化之」,只是谓理与己一。其未化者,如人操尺度量物,用之尚不免有差,若至于化者,则己便是尺度,尺度便是己。颜子正在此,若化则便是仲尼也。「在前」是不及,「在后」是过之。此过不及甚微,惟颜子自知,他人不与。「卓尔」是圣人立处,颜子见之,但未至尔。
  格物穷理,非是要尽穷天下之物,但于一事上穷尽,其它可以类推。至如言孝,其所以为孝者如何,穷理一无二字。如一事上穷不得,且别穷一事,或先其易者,或先其难者,各随人深浅,如千蹊万径,皆可适国,但得一道入得便可。所以能穷者,只为万物皆是一理,至如一物一事,虽小,皆有是理。
  敬则自虚静,不可把虚静唤做敬。居敬则自然行简,若居简而行简,却是不简,只是所居者已剩一简字。
  「退藏于密」密是用之源,圣人之妙处。
  圣人之道,如河图、洛书,其始止于画上便出义。后之人既重卦,又系辞,求之未必得其理。至如春秋,是其所是,非其所非,不过只是当年数人而已。学者不观他书,只观春秋,亦可尽道。
  物理须是要穷。若言天地之所以高深,鬼神之所以幽显。若只言天只是高,地只是深,只是已辞,更有甚?
  敬则无己可克,一有「学者之」字。始则须绝四。一有去字。
  人之身有形体,未必能为主。若有人为系虏将去,随其所处,己有不得与也。唯心则三军之众不可夺也。若并心做主不得,则更有甚?
  夷、惠之行,未必如此。且如孔子言「不念旧恶,怨是用希」,则伯夷之度量可知。若使伯夷之清既如此,又使念旧恶,则除是抱石沈河。孟子所言,只是推而言之,未必至如此。然圣人于道,防其始,不得不如是之严。如此而防,犹有流者。夷、惠之行不已,其流必至于孟子所论。夷是圣人极清处,惠圣人极和处,圣人则兼之而时出之。清和何止于偏?其流则必有害。墨子之道,虽有尚同兼爱之说,然观其书,亦不至于视邻之子犹兄之子,盖其流必至于此。至如言伊尹,始在畎亩,五就汤,五就桀,三聘翻然而从,岂不是时?然后来见其以天下自任,故以为圣人之任。
  声数。
  由经穷理。
  「不勉而中,不思而得」,与勉而中,思而得,何止有差等,直是相去悬绝。「不勉而中」即常中,「不思而得」即常得,所谓从容中道者,指他人所见而言之。若不勉不思者,自在道上行,又何必言中?不中,不勉,不思,亦有大小深浅。至于曲艺,亦有不勉不思者。所谓日月至焉,与久而不息者,所见规模虽略相似,其意味气象迥别,须潜心默识,玩索久之,庶几自得。学者不学圣人则已,欲学之,须熟玩味一无味字。圣人之一无之字。气象,不可只于名上理会。如此,只是讲论文字。
  「赞天地之化育」,自人而言之,从尽其性至尽物之性,然后可以赞天地之化育,可以与天地参矣。言人尽性所造如此。若只是至诚,更不须论。所谓「人者天地之心」,及「天聪明自我民聪明」,止谓只是一理,而天人所为,各自有分。
  浩然之气,所养各有渐,所以至于充塞天地,必积而后至。行不慊于心,止是防患之术,须是集义乃能生。「不可一朝居」者,孟子之时,大伦乱,若君听于臣,父听于子,动则弒君弒父,须着变,是不可一朝居也。然鲁有三桓,无以异齐,何以鲁一变至于道?鲁只是不修周公之法,齐既坏太公之法,后来立法,已是苟且,及其末世,并其法又坏,乱甚于鲁,故其弒亦先于鲁。孔子之仕于鲁,所一作欲。以为之兆,得可为处便为。如陈恒弒其君,孔子请讨,一事正则百事自已不得,传言以鲁之众加齐之半,此非孔子请讨之计。一作意。如此,则孔子只待去角力,借使言行,亦上有天子,下有方伯,须谋而后行。
  礼,「我战则克,祭则受福」,盖得其道,此语至常浅,孔子固能如此,但观其气象,不似圣人之言。
  尝观自三代而后,本朝有超越古今者五事:如百年无内乱;四圣百年;受命之日,市不易肆;百年未尝诛杀大臣;至诚以待夷狄。此皆大抵以忠厚廉耻为之纲纪,故能如此,盖睿主开基,规模自别。
  大纲不正,万目即紊。唐之治道,付之尚书省,近似六官,但法不具也。后世无如宇文周,其官名法度,小有可观。隋文之法,虽小有善处,然皆出于臆断,惟能如此,故维持得数十年。
  「陨石于宋」,自空凝结而陨;「六鹢退飞」,倒逆飞也。倒逆飞,必有气驱之也。如此等,皆是异事也,故书之。大抵春秋所书灾异,皆天人响应,有致之之道。如石陨于宋而言「陨石」,夷伯之庙震,而言「震夷伯之庙」,此天应之也。但人以浅狭之见,以为无应,其实皆应之。然汉儒言灾异,皆牵合不足信,儒者见此,因尽废之。
  麟乃和气所致,然春秋之时有者,何以为应天之气?岂可如此闲别?圣人之生,亦天地交感,五行之秀,乃生圣人。当战国之际,生孔子何足怪,况生麟?圣人为其出非其时,故有感,如圣人生不得其时。
  孔子感麟而作春秋,或谓不然,如何?曰:春秋不害感麟而作,然麟不出,春秋岂不作?孔子之意,盖亦有素,因此一事乃作,故其书之成,复以此终。大抵须有发端处,如画八卦,因见河图、洛书。果无河图、洛书。八卦亦须作。
  「一阴一阳之谓道」,此理固深,说则无可说。所以阴阳者道,既曰气,则便是一作有。二。言开阖,已一作便。是感,既二则便有感。所以开阖者道,开阖便是阴阳。老氏言虚而生气,非也。阴阳开阖,本无先后,不可道今日有阴,明日有阳。如人有形影,盖形影一时,不可言今日有形,明日有影,有便齐有。
  「寂然不动,感而遂通」,此已言人分上事,若论道,则万理皆具,更不说感与未感。
  中和,若只于人分上言之,则喜怒哀乐未发既发之谓也。若致中和,则是达天理,便见得天尊地卑、万物化育之道,只是致知也。「素隐行怪」,是过者也;「半途而废」,是不及也;「不见知不悔」,是中者也。
  中者,只是不偏,偏则不是中。庸只是常。犹言中者是大中也,庸者是定理也。定理者,天下不易之理也,是经也。孟子只言反经,中在其间。
  中庸之书,是孔门传授,成于子思。孟子其书,虽是杂记,更不分精粗,一衮说了。今之语道,多说高便遗却卑,说本便遗却末。「小人之中庸,小人而无忌惮也」,小人更有甚中庸?脱一反字。小人不主于义理,则无忌惮,无忌惮所以反中庸也。亦有其心畏谨而不中,亦是反中庸。语恶有浅深则可,谓之中则不可。
  「知天命」,是达天理也。「必受命」,是得其应也。命者是天之所赋与,如命令之命。天之报应,皆如影响,得其报者是常理也;不得其报者,非常理也。然而细推之,则须有报应,但人以狭浅之见求之,便谓差互。天命不可易也,然有可易者,惟有听者能之。如修养之引年,世祚之祈天永命,常人之至于圣贤,皆此道也。
  梦说之事,是傅说之感高宗,高宗感传说。高宗只思得圣贤之人,须是圣贤之人,方始应其感。若傅说非圣贤,自不相感。如今人卜筮,蓍在手,事在未来,吉凶在书策,其卒三者必合矣。使书策之言不合于理,则自不验。
  陨石无种,种于气。麟亦无种,亦气化。厥初生民亦如是。至如海滨露出沙滩,便有百虫禽兽草木无种而生,此犹是人所见。若海中岛屿稍大,人不及者,安如其无种之人不生于其闲?若已有人类,则必无气化之人。
  匹夫之诚感天地,固有此理。如邹衍之说太甚,只是盛夏感而寒栗则有之,理外之事则无,如变夏为冬降霜雪,则无此理。
  「配义与道」,即是体用。道是体,义是用,配者合也。气尽是有形体,故言合。气者是积义所生者,却言配义,如以金为器,既成则目为金器可也。
  天地之间皆有对,有阴则有阳,有善则有恶。君子小人之气常停,不可都生君子,但六分君子则治,六分小人则乱,七分君子则大治,七分小人则大乱。如是,则一无此三字,作虽字。尧、舜之世不能无小人。盖尧、舜之世,只是以礼乐法度驱而之善,尽其道而已。然言比屋可封者,以其有教,虽欲为恶,不能成其恶。虽尧、舜之世,然于其家乖戾之气亦生朱、均,在朝则有四凶,久而不去。
  离了阴阳更无道,所以阴阳者是道也。阴阳,气也。气是形而下者,道是形而上者。形而上者则是密也。絪缊,阴阳之感。
  志、气之帅。若论浩然之气,则何者为志?志为之主,乃能生浩然之气。志至焉,气次焉,自有先后。
  医者不诣理,则处方论药不尽其性,只知逐物所治,不知合和之后,其性又如何?假如诃子黄、白矾白,合之而成黑,黑见则黄白皆亡。又如一二合而为三,三见则一二亡,离而为一二则三亡。既成三,又求一与二;既成黑,又求黄与白,则是不知物性。一作理。古之人穷尽物理,则食其味,嗅其臭,辨其色,知其某物合某则成何性。天有五气,故凡生物,莫不具有五性,居其一而有其四。至如草木也,其黄者得土之性多,其白者得金之性多。
  宗子法废,后世谱牒,尚有遗风。谱牒又废,人家不知来处,无百年之家,骨肉无统,虽至亲,恩亦薄。
  古人为学易,自八岁入小学,十五入大学,舞勺舞象,有弦歌以养其耳,舞干羽以养其气血,有礼义以养其心,又且急则佩韦,缓则佩弦,出入闾巷,耳目视听及政事之施,如是,则非僻之心无自而入。今之学者,只有义理以养其心。
  河北只见鲧堤,无禹堤。鲧堙洪水,故无功,禹则导之而已。
  五祀恐非先王之典,皆后世巫祝之一作诬祀,无之字,诬又作淫。言,报则遗其重者,井人所重,行宁廊也,其功几何?
  虽庶人,必祭及高祖。比至天子诸侯,止有疏数耳。
  凡物之散,其气遂尽,无复归本原之理。天地间如洪炉,虽生物销铄亦尽,况既散之气,岂有复在?天地造化又焉用此既散之气,其造化者,自是生气。至如海水潮,日出则水涸,是潮退也,其涸者已无也,月出则潮水生也,非却是将已涸之水为潮,此是气之终始。开阖便是易,「一阖一辟谓之变」。
  传录言语,得其言,未得其心,必有害。虽孔门亦有是患。如言昭公知礼,巫马期告,时孔子正可一作合。不答其问,必更有语言,具巫马期欲反命之意,孔子方言「苟有过,人必知之」。盖孔子答,巫马期亦知之,陈司败亦知之矣。又如言伯夷、柳下惠皆古圣人也,若不言清和,便以夷、惠为圣人,岂不有害?又如孟子言「放勋曰」,只当言「尧曰」,传者乘放勋为尧号,乃称「放勋日」。又如言「闻斯行之」,若不因公西赤有问,及仲由为比,便信此一句,岂不有害?又如孟子、齐王「欲养弟子以万锺」,此事欲国人矜式,孟子何不可处?但时子以利诱孟子,孟子故曰「如使予欲富,辞十万而受万,是为欲富乎?」若 观其文,只似孟子不肯为国人矜式,须知不可以利诱之意。舜不告而娶,须识得舜意。若使舜便不告而娶,固不可以其父顽,过时不为娶,尧去治之,尧命瞽使舜娶,舜虽不告,尧固告之矣。尧之告之也,以君治之而已。今之官府,治人之私者亦多,然而象欲以杀舜为事,尧奚为不治?盖象之杀舜,无可见之迹,发人隐慝而治之,非尧也。
  学春秋亦善,一句是一事,是非便见于此,此亦穷理之要。然他经岂不可以穷?但他经论其义,春秋因其行事,是非较着,故穷理为要。尝语学者,且先读论语、孟子,更读一经,然后看春秋。先识得个义理,方可看春秋。春秋以何为准?无如中庸。欲知中庸,无如权,须是时而为中。若以手足胼胝,闭户不出,二者之间取中,便不是中。若当手足胼胝,则于此为中;当闭户不出,则于此为中。权之为言,秤锤之义也。何物为权?义也。然也只是说得到义,义以上更难说,在人自看如何。格物亦须积累涵养。如始学诗者,其始未必善,到悠久须差精。人则只是旧人,其见则别。
  知至则当至之,知终则当遂一无遂字。终之,须以知为本。知之深,则行之必至,无有知之而不能行者。知而不能行,只是知得浅。饥而不食乌喙,人不蹈水火,只是知。人为不善,只为不知。知至而至之,知几之事,故可与几。知终而终之,故可与存义。知至是致知,博学、明辨、审问、慎思、皆致知、知至之事,笃行便是终之。如绐终理,终条理,因其始条理,故能终条理,犹知至即能终之。
  春秋,传为案,经为断。古之学者,先由经以识义理。盖始学时,尽是传授。后之学者,却先须识义理,方始看得经。如易,系辞所以解易,今人须看了易,方始看得系辞。一本云:「古之人得其师传,故因经以明道。后世失其师传,故非明道,不能以知经。」
  「至大至刚以直」,不言至直,此是文势。如「治世之音安以乐」,「怨以恕」,「粗以厉」,「仇以杀」,皆此类。
  解义理,若一向靠书册,何由得居之安,资之深?不惟自失,兼亦误人。
  治道亦有从本而言,亦有从事而言。从本而言,惟从格君心之非、正心以正朝廷,正朝廷以正百官。若从事而言,不救则已,若须救之,必须变。大变则大益,小变则小益。
  学者好语高,正如贫人说金,说黄金,说坚软,道他不是又不可,只是可笑。不曾见富人说金如此。
  仲尼于论语中未尝说神字,只于易中,不得已言数处而已。
  有主则虚,无主则实,必有所事。
  以物待物,不可以己待物。
  古所谓支子不祭者,惟使宗子立庙,主之而已。支子虽不得祭,至于齐戒,致其诚意,则与主祭者不异。可与,则以身执事;不可与,则以物助,但不别立庙为位行事而已。后世如欲立宗子,当从此义。虽不祭,情亦可安。若不立宗子,徒欲废祭,适足长惰慢之志,不若使之祭,犹愈于已也
  真元之气,气之所由生,不与外气相杂,但以外气涵养而已。若鱼在水,鱼之性命非是水为之,但必以水涵养,鱼乃得生尔。人居天地气中,与鱼在水无异。至于饮食之养,皆是外气涵养之道。出入之息者,阖辟之机而已。所出之息,非所入之气,但真元自能生气,所入之气,止当阖时,随之而入,非假此气以助真元也。
  古者八岁入小学,十五岁入大学,择其才可教者聚之,不肖者复之田亩。盖士农不易业,既入学则不治农,然后士农判。在学之养,若士大夫之子则不虑无养,虽庶人之子,既入学则亦必有养。古之士者,自十五入学,至四十方仕,中间自有二十五年学,又无利可趋,则所志可知,须去趋善,便自此成德。后之人,自童稚间,已有汲汲趋利之意,何由得向善?故古人必使四十而仕,然后志定。只营衣食却无害,惟利禄之诱最害人。人有养便方定志于学。
  做官夺人志。
  星辰。若以日月之次为辰,则辰上恐不容二十八舍。若谓五星,则不可称辰。或恐只是言北辰。皆星也,何贵乎北辰?北辰自是不动。只不动,便是为气之主,故为星之最尊者。主,一作宗。
  先王之乐,必须律以考其声。今律既不可求,人耳又不可全信,正惟此为难。求中声,须得律。律不得,则中声无由见。律者自然之数。至如今之度量权衡,亦非正也。今之法且以为准则可,非如古法也。此等物,虽出于自然,一有「之数」字。亦须人为之。,但古人为之,得其自然,至于一作如。规矩,则极尽天下之方圆。
  律历之法,今亦粗存,但人用之小耳。律之道,则如三命是也。其法只用五行支干纳音之类。历之遗,则是星算人生数,一作处。然皆有此理,苟无此理,却推不行。
  素问之书,必出于战国之末,观其气象知之,天之气运只如此,但系看者如何。设如定四方,分五行,各配与一方,是一般络角而看之,又一般分而为二十四,又一般规模大则大,规模小则小,然善言亦多。如言「善言天者必有验于人,善言古者必有验于今,善观人者必有见于己。」
  近取诸身,百理皆具。屈伸往来之义,只于鼻息之间见之。屈伸往来只是理,不必将既屈之气,复为方伸之气。生生之理,自然不息。如复言七日来复,其间元不断续,阳已复生,物极必返,其理须如此。有生便有死,有始便有终。
  「守身为大」,其事固有大者,正惟养疾亦是守身之一,齐战疾,圣人之所慎。
  自天子至于庶人,五服未尝有异,皆至高祖。服既如是,祭祀亦须如是。其疏数之节,未有可考,但其理必如此。七庙五庙,亦只是祭及高祖。大夫士虽或三庙二庙一庙,或祭寝庙,则虽异亦不害祭及高祖,若止祭祢,只为知母而不知父,禽兽道也。祭祢而不及一有高字。祖,非人道也。
  天子曰禘,诸侯曰祫,其理皆是合祭之义。禘从帝,禘其祖之所自出之帝,以所出之帝为东向之尊,其余合食于其前,是为禘也。诸侯无所出之帝,只是于太祖庙,一有以字。群庙之主合食,是为祫。鲁所以有禘者,只为得用天子礼乐,故于春秋之中,不见言祫,只言禘,言大事者即是祫。言「大事于太庙,跻僖公」,即是合食闵、僖二公之义。若时祭一有即字。当言有事。吉稀于庄公,只是禘祭,言吉者以其行之太早也。四时之祭,有禘之名,只是礼文交错。
  郊祀配天,宗祀配上帝,天与上帝一也。在郊言天,以其冬至生物之始,故祭于圆丘,而配以祖,陶匏稿鞂,埽地而祭。宗祀言上帝,以季秋成物之时,故祭于明堂,而配以父,其礼必以宗庙之礼享之。此义甚彰灼。但孝经之文,有可疑处。周公祭祀,当推成王为主人,则当推武王以配上帝,不当言文王配。若文王配,则周公自当祭祀矣。周公必不如此。
  仁义礼智信,于性上要言此五事,须要分别出。若仁则固一,一所以为仁。侧隐则属爱,乃情也,非性也。恕者入仁之门,而恕非仁也。因其侧隐之心,知其有仁。惟四者有端而信无端。只有不信,更无一作便有。信。如东西南北已有定体,更不可言信。若以东为西,以南为北,则是有不信。如东即东,西即西,则无一有不字。信。说书必非古意,转使人薄。学者须是潜心积虑,优游涵养,使之自得。今一日说尽,只是教得薄。至如汉时说下帷讲诵,犹未必说书。
  圣狂,圣不必睿圣,狂不必是狂狷。只是智通者便言圣,如圣义忠和,岂必是圣人?
  尸如配位时,男男尸,女女尸。祭事主严,虽同时共室,亦无嫌,与丧祭执事不嫌同义。执事且尔,祝今日事之,便知国之先君与夫人,如合祭之时,考妣当各异位。盖人情亦无舅妇同坐之礼,如特祭其庙之时,则不害夫妇并祭。
  学者先务,固在心志。有谓欲屏去闻见知思,则是,「绝圣弃智」。有欲屏去思虑,患其纷乱,则是须坐禅入定。如明鉴在此,万物毕照,是鉴之常,难为使之不照。人心不能不交感万物,亦难为使之不思虑。若欲免此,一本无此四字。唯是心一作在人。有主。如何为主?敬而已矣。有主则虚,虚谓邪不能入。无主则实,实谓物来夺之。今夫瓶罂,有水实内,则虽江海之浸,无所能入,安得不虚?无水于内,则停注之水,不可胜注,安得不实?大凡人心,不可二用,用于一事,则他事更不能入者,事为之主也。事为之主,尚无思虑纷扰之患,若主于敬,又焉有此患乎?所谓敬者,主一之谓敬。所谓一者,无适之谓一。且欲涵泳主一之义,一则无二三矣。一作不一则二三矣。言敬,无如圣人之言。一无「圣人之言」四字。易所谓「敬以直内,义以方外」,须是直内,乃是主一之义。至于不敢欺,不敢慢、尚不愧于屋漏,皆是敬之事也。但存此涵养,久之自然天理明。
  闲邪存诚,闲邪则诚自存。如人有室,垣墙不修,不能防寇,寇从东来,逐之则复有自西入,逐得一人,一人复至。不如修其垣墙,则寇自不至,故欲闲邪也。
  学禅者常谓天下之忙者,无如市井之人。答以市井之人虽日营利,然犹有休息之时。至忙者无如禅客。何以言之?禅者之行住坐卧,无不在道。存无不在道之心,此便是常忙。
  论语有二处「尧、舜其犹病诸?」「博施济众」,岂非圣人之所欲?然五十乃衣帛,七十乃食肉,圣人之心,非不欲少者亦衣帛食肉,然所养有所不赡,此病其施之不博也。圣人所治,不过九州岛岛四海,然九州岛岛四海之外,圣人亦非不欲兼济,然所治有所不及,此病不能济众也。推此以求,「修己以安百姓」,则为病可知。苟以为吾治已足,则便不是圣人。修已安百姓,须有所施为,乃能安人。此则自我所生,学至尧、舜,则自有尧、舜之事。言孝者必言曾子,不可谓曾子之孝已甚。
  「集义所生,非义袭而取之也。」「集义」是积义,「所生」如集大成。若累土为山,须是积土乃成山,非是山已成形,乃名为义。一作山,一作土。浩然之气难识,须要认得。当行不慊于心之时,自然有此气象。然亦未尽,须是见「至大」、「至刚」、「以直」之三德,方始见浩然之气。若要见时,且看取地道。坤六二,「直方大,不习无不利。」方便是刚,大便是大,直便是直。于坤不言刚而言方者,言刚则害于地道,故下一作不。复云:「至柔而动也刚。」以其先言柔而后云刚,无害。大,只是对小而言是大也。刚,只是对柔而言是刚也。直,只是对曲而言是直也。如此,自然不习无不利。坤之六二,只为已是地道,又是二,又是六,地道之精纯者。至如六五便不同。欲得学,且只看取地道。坤虽是学者之事,然亦有圣人之道。干九二是圣人之事,坤六二是学者之事。圣贤之道,其发无二,但至一作只。有深浅大小。
  严成俨恪,非敬之道,但致敬须自此入。
  「止于至善」,「不明乎善」,此言善者,义理之精微,无可得名,且以至善目之。「继之者善」,此言善,却言得轻,但谓继斯道者莫非善也,不可谓恶。
  「舜孳孳为善」,若未接物,如何为善?只是主于敬,便是为善也。以此观之,圣人之道,不是但嘿然无言。一作为。
  颜子择中庸,得善拳拳,中庸如何择?如博学之,又审问之,又明辨之,所以能择中庸也。虽然,学问明辨,亦何所据,乃识中庸?此则存乎致知。致知者,此则在学者自加功也。大凡于道,择之则在乎智,守之则在乎仁,断之则在乎勇。人之于道,只是患在不能守,不能断。
  「必有事焉」,谓必有所事,是敬也。勿正,正之为言轻,勿忘是敬也。正之之甚,遂至于助长。
  编辟整续终自正。和叔未知终自得否?
  墨子之书,未至大有兼爱之意,及孟子之时,其流浸远,乃至若是之差。杨子为我亦是义,墨子兼爱则是仁,惟差之毫厘,缪以千里,直至无父无君,如此之甚。
  世人之学,博闻强识者岂少?其终无有不入禅学者。就其间特立不惑,无如子厚、尧夫,然其说之流,恐未免此敝。
  杨子似出于子张,墨子似出于子夏,其中更有过不及,岂是师、商不学于圣人之门?一本张作夏,夏作张。
  约。敬是。
  与叔、季明以知思闻见为患,某甚喜此论,邂逅却正语及至要处。世之学者,大敝正在此,若得他折难坚叩,方能终其说,直须要明辨。
  康仲一作拯。问:「人之学非愿有差,只为不知不故,遂流于不同,不知如何持守?」先生言:「且未说到持守。持守甚事?须先在致知。致知,尽知也。穷理格物,便是致知。」
  「礼,孰为大?时为大」,亦须随时。当随则随,当治则治。当其时作其事,便是能随时。「随时之义大矣哉!」寻常人言随时,为且和同,只是流徇〔一〕耳,不可谓和,和则已是和于义。故学者患在不能识时,时出之,亦须有溥博渊泉,方能出之。今之人自是与古之人别,其风气使之,至如寿考形貌皆异。古人皆不减百余岁,今岂有此人?观古人形象被冠冕之类,今人岂有此等?故笾豆簠簋,自是不可施于今人,自时不相称,时不同也。时上尽穷得理。孟子言:「五百年必有王者兴,其间必有名世者,以其时考之则可矣。」他嘿识得此体用,大约是如此,岂可催促得他?尧之于民,匡直辅翼,圣贤于此间,见些功用。举此数端可以常久者,示人。殷因于夏,周因于殷,损益可知。嘿观得者,须知三王之礼与物不必同。自画卦垂衣裳,至周文方备,只为时也。若不是随时,则一圣人出,百事皆做了,后来者没事。又非圣人智虑所不及,只是时不可也。
  只归之一作个。自然,则无可观,更无可玩索。或作赜。
  「云从龙,风从虎」,龙阴物也,出来则湿气烝然自出,如湿物在日中,气亦自出。虽木石之微,感阴气尚亦有气,则龙之兴云不足怪。虎行处则风自生。龙只是兽,茅山华阳洞曾跳出,其状殊可爱,亦有时干处能行,其行步如虎。茅山者则不啮人,北五台者则伤人。又有曾于铁狗庙下穿得一龙卵,后寄于金山寺,龙能壅水上寺门,取卵不得,龙所以知者,许大物亦自灵也。龙以卵生者,亦非神。更一等龙,必须胎生。
  极,无适而不为中。
河南程氏遗书卷第十六
 伊川先生语二己巳冬所闻
  问:「孔子称伯夷、叔齐曰:『不念旧恶,怨是用希。』何也?」曰:「以夷、齐之隘,若念旧恶,将不能处世矣。」
  问:「子贡曰:『博施于民而能济众,可谓仁乎?』子曰:『何事于仁?必也圣乎!』仁圣何以相别?」曰:「此子贡未识仁,故测度而设问也。惟圣人为能尽仁,然仁在事,不可以为圣。」又问:「『尧、舜其犹病诸,』果乎?」曰:「诚然也。圣人惟恐所及不远不广。四海之治也,孰若兼四海之外亦治乎?是尝以为病也。博施济众事大,故仁不足以名之。」
  赵景平问:「『子罕言利与命与仁』,所谓利者何利?」曰:「不独财利之利,凡有利心,便不可。如作一事,须寻自家稳便处,皆利心也。圣人以义为利,义安处便为利。如释氏之学,皆本于利,故便不是。」
  赵景平问:「『未见蹈仁而死者』,何谓蹈仁而死?」日:「赴水火而死者有矣,杀身成仁者,未之有也。」
河南程氏遗书卷第十七
 伊川先生语三
  三王之法,各是一王之法,故三代损益文质,随时之宜。若孔子所立之法,乃通万世不易之法。孔子于他处亦不见说,独答颜回云:「行夏之时,乘殷之辂,服周之冕,乐则韶舞。」此是于四代中举这个法式,其详细虽不可虽见,而孔子但示其大法,使后人就上修之,二千年来,亦无一人识者。
  义之精者,须是自求得之,如此则善求义也。
  善读中庸者,只得此一卷书,终身用不尽也。
  睽之上九,离也。离之为德,在诸卦莫不以为明,独于睽便变为恶。以阳在上则为亢,以刚在上则〔一〕,以明在上变而为察,以很以察,所以为睽之极也,故曰:「见豕负涂,载鬼一车。」皆自任己察之所致。然往而遇雨则吉,遇雨者,睽解也。睽解有二义:一是物极则必反,故睽极则必通,若睽极不通,却终于睽而已;二是所以能解睽者,却是用明之功也。
  大抵卦爻始立,义既具,即圣人别起义以错综之。如春秋以前,既已立例,到近后来,书得全别,一般事便书得别有意思,若依前例观之,殊失之也。
  先生尝说:「某于易传,今却已自成书,但逐旋修改,期以七十,其书可出。韩退之称『聪明不及于前时,道德日负于初心』,然某于易传,后来所改者无几,不知如何?故且更期之以十年之功,看如何。春秋之书,待刘绚文字到,却用功亦不多也。今人解诗,全无意思,此却待出些文字。中庸书却已成。今农夫祁寒暑雨,深耕易耨,播种五榖,吾得而食之。今百工技艺作为器用,吾得而用之。甲冑之士披坚执锐以守土宇,吾得而安之。却如此闲过了日月,即是天地间一蠹也。功泽又不及民,别事又做不得,惟有补缉圣人遗书,庶几有补尔。」陈长方见尹子于姑苏,问中庸解。尹子云:「先生自以为不满意,焚之矣。」
  「致知在格物」,格物之理,不若察之于身,其得尤切。
  酒者,古人养老祭祀之所用,今官有榷酤,民有买扑,无故辄令人聚饮,亦大为民食之蠹也。损民食,惰民业,招刑聚冠,皆出于此。如损节得酒课,民食亦为小充。分明民食,却酿为水后,令人饮之,又不当饥饱。若未能绝得买扑,若且只诸县都鄙为之,亦利不细。
  人要明理,若止一物上明之,亦未济事,须是集众理,然后脱然自有悟处。然于物上理会也得,不理会也得。且须于学上格物,不可不诣理也。
  常见伯淳所在临政,便上下响应,到了人众后便成风,成风则有所鼓动。天地间,只是一个风以动之也。
  大凡儒者,未敢望深造于道,且只得所存正,分别善恶,识廉耻。如此等人多,亦须渐好。
  或问:「古之道如是之明,后世之道如是不明,其故何也?」曰:「此无他,知道者多即道明,知者少即道不明也。知者多少,亦由乎教也。以鲁国言之,止及今之一大州,然一时间所出大贤十余人,岂不是有教以致然也?盖是圣人既出,故有许多贤者。以后世天下之大,经二千年间,求如一颜、闵者,不可得也。
  大抵儒者潜心正道,不容有差,其始甚微,其终则不可救。如「师也过,商也不及。」于圣人中道,师只是过于厚些,商只是不及些,然而厚则渐至于兼爱,不及则便至于为我,其过不及同出于儒者,其末遂至杨、墨。至如杨、墨,亦未至于无父无君,孟子推之,便至于此。盖其差必至于是也。
  孟子辨舜、跖之分,只在义利之间。言间者,谓相去不甚远,所争毫末尔。义与利,只是个公与私也。纔出义,便以利言也。只那计较,便是为有利害。若无利害,何用计较?利害者,天下之常情也。人皆知趋利而避害,圣人则更不论利害,惟看义当为与不当为,便是命在其中也。
  传经为难。如圣人之后纔百年,传之已差。圣人之学,若非子思、孟子,则几乎息矣。道何尝息?只是人不由之。道非亡也,幽、厉不由也。
  人或劝先生以加礼近贵。先生曰:「何不见责以尽礼,而责之以加礼?礼尽则已,岂有加也?」
  圣人之语,因人而变化;语虽有浅近处,即却无包含不尽处。如樊迟于圣门,最是学之浅者,及其问仁,曰「爱人」,问知,曰「知人」,且看此语有甚包含不尽处?他人之语,语近则遗远,语远则不知近,惟圣人之言,则远近皆尽。
  今之为学者,如登山麓,方其迤逦,莫不阔步,及到峻处,便逡巡。一本云:「或以峻而遂止,或以难而稍缓。苟能遇难而益坚,闻遇则改,何远弗至也?」
  先代帝王陵寝下,多有闲田。推其后,每处只消与田十顷,与一闲官世守之。至如唐狄仁杰、颜杲卿之后,朝廷与官一人,死则却绝,不若亦如此处之,亦与田五七顷。
  后世骨肉之间,多至仇怨忿争,其实为争财。使之均布,立之宗法,官为法则无所争。
  后世人理全废,小失则入于夷狄,大失则人于禽兽。人理,一作礼。
  大凡礼,必须有义。礼之所尊,尊其义也。失其义,陈其数,祝史之事也。
  「益长裕而不设」,谓固有此理而就上充长之,「设」是撰造也,撰造则为伪也。
  人或以礼官为闲官。某谓:礼官之责最大,朝廷一有违礼,皆礼官任其责,岂得为闲官?
  陈平虽不知道,亦知学。如对文帝以宰相之职,非知学,安能如此?
  曹参去齐,以狱市为托。后之为政者,留意于狱者则有之矣,未闻有治市者。
  学莫大于致知,养心莫大于礼义。古人所养处多,若声音以养其耳,舞蹈以养其血脉。今人都无,只有个义理之养,人又不知求。
  或谓:人莫不知和柔宽缓,然临事则反至于暴厉。曰:「只是志不胜气,气反动其心也。」
  学者所贵闻道,执经而问,但广闻见而已。然求学者,不必在同人中;非同人,又却无学者。
  孟子言「圣而不可知之谓神」,非是圣上别有一等神人,神即圣而不可知。又曰:「谓圣之至妙,人所不能测。」
  儒行之篇,此书全无义理,如后世游说之士所为夸大之说。观孔子平日语言,有如是者否?
  陈司败问昭公知礼乎?孔子对曰:「知礼。」彼国人来问君知礼否,不成说不知礼也?如陈司败数昭公失礼之事而问之,则有所不答,顾左右而言他。及巫马期来告,正合不答,然孔子答之者,以陈司败必俟其反命,故须至〔一〕答也。
  或问:「如何学可谓之有得?」曰:「大凡学问,闻之知之,皆不为得。得者,须默识心通。学者欲有所得,须是笃,诚意烛理。上知,则颖悟自别;其次,须以义理涵养而得之。
  古有教,今无教。以其无教,直坏得人质如此不美。今人比之古人,如将一至恶物,比一至美物。
  造道深后,虽闻常人语,言浅近事,莫非义理。
  古者家有塾,党有庠,故人未有不人学者。三老坐于里门,出人察其长幼揖让之序。如今所传之诗,人人讽诵,莫非止于礼义之言。今人虽白首,未尝知有诗,至于里俗之言,尽不可闻,皆系其习也。以古所习,安得不善?以今所习,安得不恶?
  唐太宗,后人只知是英主,元不曾有人识其恶,至如杀兄取位。若以功业言,不过只做得个功臣,岂可夺元良之位?至如肃宗即位灵武,分明是篡也。
  革言水火相息,息止息也。既有止息之理,亦有生息之理。睽卦不见四德,盖不容着四德。繇言「小事吉」者,止是方睽之时,犹足以致小事之吉。不成终睽而已?须有济睽之道。一本,睽卦以以下,别为一章。
  文中子言「古之学者聚道」,不知道如何聚得?
  凡为政,须立善法,后人有所变易,则无可奈何。虽周公,亦知立法而已,后人变之,则无可奈何也。
  临言「八月有凶」,谓至八月是遯也。当其刚浸长之时,便戒以阴长之意。
  「纪侯大去其国」,大名责在纪也,非齐之罪也。齐侯、陈侯、郑伯遇于垂,方谋伐之,纪侯遂去其国。齐师未加而已去,故非齐之罪也。
  春秋之文,莫不一一意在示人,如土功之事,无小大莫不书之,其意止欲人君重民之力也。
  书大雩,雩及上帝,以见鲁不当为,与书郊者同义。
  书公伐齐纳纠,纠不当立,故不言子纠,若书子纠,则正了他当得立也。
  凡易卦,有就卦才而得其义者,亦有举两体便得其义者。随「刚来而下柔,动而说随」,此是就卦才而得随之义。「泽中有雷随」,此是就象上得随之义也。
  宗子之法不立,则朝廷无世臣。宗法须是一二巨公之家立法。宗法立,则人人各知来处。
  宗子者,谓宗主祭祀也。
  礼,长子不得为人后,若无兄弟,又继祖之宗绝,亦当继祖。礼虽不言,可以义起。
  凡大宗与小宗,皆不在庙数。
  收族之义,止为相与为服,祭祀相及。
  所谓宗者,以己之旁亲兄弟来宗于己,所以得宗之名,非己宗于人也。
  凡小宗以五世为法,亲尽则族散,若高祖之子尚存,欲祭其父,则见为宗子者。虽是六世七世,亦一作必。须计会今日之宗子,然后祭其父。宗子有君道。
  祭祀须别男女之分。生既不可杂坐,祭岂可杂坐?
  祭,非主则无依,非尸则无享。
  今行冠礼,若制古服而冠,冠了又不常着,却是伪也,必须用时之服。
  丧须三年而祔,若卒哭而祔,则三年却都无事。礼卒哭犹存朝夕哭,若无主在寝,一作祭于殡。哭于何处?
  物有自得天理者,如蜂蚁知卫其君,豺獭知祭。礼亦出于人情而已。
  祭先之礼,不可得而推者,无可奈何;其可知者,无远近多少,须〔一〕当尽祭之。祖又岂可不报?又岂可厌多?盖根本在彼,虽远,岂得无报?
  宗子虽七十,无无主妇,此谓承祭祀也。然亦不当道七十,只道虽老无无主妇便得。
  礼云:宗子如一作不。为殇。宗子有君之道,岂有殇之理?
  「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」,只是言一个中一作本。体。既是喜怒哀乐未发,那里有个甚么?只可谓之中。如干体便是健,及分在诸处,不可皆名健,然在其中矣。天下事事物物皆有中。「发而皆中节谓之和」,非是谓之和便不中也,言和则中在其中矣。中便是含喜怒哀乐在其中矣。
  如眼前诸人,要特立独行,煞不难得,只是要一个知见难。人只被这个知见不通透。人谓要力行,亦只是浅近语。人既能一作有。知见,岂有不能行?一切事皆所当为,不必待着意做。纔着意做,便是有个私心。这一点意气,能得几时了?
  今人欲致知,须要格物。物不必谓事物然后谓之物也,自一身之中,至万物之理,但理会得多,相次自然豁然有觉处。
  杨子拔一毛不为,墨子又摩顶放踵为之,此皆是不得中。至如子莫执中,欲执此二者之中,不知怎么执得?识得则事事物物上皆天然有个中在那上,不待人安排也。安排着,则不中矣。
  知之必好之,好之必求之,求之必得之。古人此个学是终身事,果能颠沛造次必于是,岂有不得道理?
  「立则见其参于前」,所见者何事?
  颜渊问仁,而孔子告之以礼,仁与礼果异乎?
  说先于乐者,乐由说而后得,然非乐则亦未足以语君子。
河南程氏遗书  (宋)程颢、程颐着下

河南程氏遗书卷第十八
 伊川先生语四
 刘元承手编
  问仁。曰:「此在诸公自思之,将圣贤所言仁处,类聚观之,体认出来。孟子曰:『恻隐之心,仁也。』后人遂以爱为仁。恻隐固是爱也。爱自是情,仁自是性,岂可专以爱为仁?孟子言恻隐为仁,盖为前已言『恻隐之心,仁之端也』,既曰仁之端,则不可便谓之仁。退之言『博爱之谓仁』,非也。仁者固博爱,然便以博爱为仁,则不可。」
  又问:「仁与圣何以异?」曰:「人只见孔子言:『何事于仁?必也圣乎!』便谓仁小而圣大。殊不知此言是孔子见子贡问博施济众,问得来事大,故曰:『何止于仁?必也圣乎!』盖仁可以通上下言之,圣则其极也。圣人,人伦之至。伦,理也。既通人理之极,更不可以有加。若今人或一事是仁,亦可谓之仁,至于尽仁道,亦谓之仁,此通上下言之也。如曰:『若圣与仁,则吾岂敢?』此又却仁与圣俱大也。大抵尽仁道者,即是圣人,非圣人则不能尽得仁道。」问曰:「人有言:『尽人道谓之仁,尽天道谓之圣。』此语何如?」曰:「此语故无病,然措意未是,安有知人道而不知天道者乎?道一也,岂人道自是人道,天道自是天道?中庸言:「尽己之性?则能尽人之性,能尽人之性,则能尽物之性,能尽物之性,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。』此言可见矣。杨子曰:『通天地人曰儒,通天地而不通人曰伎。』此亦不知道之言。岂有通天地而不通人者哉?如此云通天之文与地之理,虽不能此,何害于儒?天地人只一道也。纔通其一,则余皆通。如后人解易,言干天道也,坤地道也,便是乱说。论其体,则天尊地卑;如论其道,岂有异哉?」
  问:「『孝弟为仁之本』,此是由孝弟可以至仁否?」曰:「非也。谓行仁自孝弟始。盖孝弟是仁之一事,谓之行仁之本则可,谓之是仁之本则不可。盖仁是性一作本。也,孝弟是用也。性中只有仁义礼智四者,几曾有孝弟来?赵本作几曾有许多般数来?仁主于爱,爱莫大于爱亲。故曰:『孝弟也者,其为仁之本欤!』」
  孔子未尝许人以仁。或曰:「称管仲『如其仁』,何也?」曰:「此圣人阐幽明微之道。只为子路以子纠之死,管仲不死为未仁,此甚小却管仲,故孔子言其有仁之功。此圣人言语抑杨处,当自理会得。」
  问「克伐怨欲不行,可以为仁。」曰:「人无克伐怨欲四者,便是仁也。只为原宪着一个『不行』,不免有此心,但不行也,故孔子谓『可以为难』。此孔子着意告原宪处,欲他有所启发。他承当不得,不能再发问也。孔门如子贡者,便能晓得圣人意。且如曰:『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欤?』对曰:『然。』便复问曰:『非欤?』孔子告之曰:『非也。予一以贯之。』原宪则不能也。」
  问:「仁与心何异?」曰::「仁心是所主处,仁是就事言。」曰:「若是,则仁是心之用否?」曰:「固是。若说仁者心之用,则不可。心譬如身,四端如四支。四支固是身所用,只可谓身之四支。如〔一〕四端固具于心,然亦未可便谓之心之用。」或曰:「譬如五榖之种,必待阳气而生。」曰:「非是。阳气发处,却是情也。心譬如榖种,生之性便是仁也。」
  问:「四端不及信,何也?」曰:「性中只有四端,却无信。为有不信,故有信字。且如今东者自东,西者自西,何用信字?只为有不信,故有信字。」又问:「莫在四端之间?」曰:「不如此说。若如此说时,只说一个义字亦得。」
  问:「忠恕可贯道否?」曰:「忠恕固可以贯道,但子恩恐人难晓,故复于中庸降一等言之,曰:『忠恕违道不远』。忠恕只是体用,须要理会得。」又问:「恕字,学者可用功否?」曰:「恕字甚大,然恕不可独用,须得忠以为体。不忠,何以能忠?看忠恕两字,自见相为用处。孔子曰:『君子之道四,丘未能一焉。』恕字甚难。孔子曰:『有一言可以终身行之者,其恕乎!』」
  问:「人有以『君子敬而无失与人』为一句,是否?」曰:「不可。。敬是持己,恭是接人。与人恭而有礼,言接人当如此也。近世淡薄,以相欢狎为相与,以无圭角为相欢爱,如此者安能久,若要久,须是恭敬。君臣朋友,皆当以敬为主也。比之上六曰:『比之无首凶。』象曰:『比之无首,无所终也。』比之有首,尚惧无终。既无首,安得有终?故曰『无所终也』。比之道,须常有首。」或曰:「君子淡以成,小人甘以坏。」曰:「是也。岂有甘而不坏者?」问:「『出门如见大宾,使民如承大祭。』方其未出门、未使民时,如何?」曰:「此『俨若思』之时也。当出门时,其敬如此,未出门时可知也。且见乎外者,出乎中者也。使民出门者,事也。非因是事上方有此敬,盖素敬也。如人接物以诚,人皆曰诚人,盖是素来诚,非因接物而始有此诚也。俨然正其衣冠,尊其胆视,其中自有个敬处。虽曰无状,敬自可见。」
  问:「人有专务敬以直内,不务方外,何如?」曰:「有诸中者,必形诸外。惟恐不直内,内直则外必方。」
  敬是闲邪之道。闲邪存其诚,虽是两事,然亦只是一事。闲邪则诚自存矣。天下有一个善,一个恶。去善即是恶,去恶即是善。譬如门,不出便入,岂出入外更别有一事也。
  义还因事而见否?曰:「非也。性中自有。」或曰:「无状可见。」曰:「说有便是见,但人自不见,昭昭然在天地之中也。且如性,何须待有物方指为性?性自在也。贤所言见者事,某所言见者理。」如日不见而彰是也。
  人多说某不教人习举业,某何尝不教人习举业也?人若不习举业而望及第,却是责天理而不修人事。但举业,既可以及第即已,若更去上面尽力求必得之道,是惑也。
  人注拟差遣,欲就主簿者。问其故,则曰责轻于尉。某曰:「却是尉责轻。尉只是捕盗,不能使民不为盗。簿佐令以治一邑,使民不为盗,簿之责也,岂得为轻?」或问:「簿佐令者也,簿所欲为,令或不从,奈何?」曰:「当以诚意动之。今令与簿不和,只是争私意。令是邑之长,若能以事父兄之道事之,过则归己,善则惟恐不归于令,积此诚意,岂有不动得人?」问:「授司理,如何?」曰:「甚善。若能充其职,使一郡无冤民也。「幙官言事不合,如之何?」曰:「必不得已,有去而已,须权量事之大小,事大于去,则当去;事小于去,亦不须去也。事大于争,则当争;事小于争,则不须争也。今人只被以官为业,如何去得?」
  人有实无学而气盖人者,其气一作禀。有刚柔也。故强猛者当抑之,畏缩者当充养之。古人佩韦弦之戒,正为此耳。然刚者易抑,如子路,初虽圣人亦被他陵,后来既知学,便却移其刚来克己甚易。畏缩者本柔,须素勉强也。
  藻鉴人物,自是人才有通悟处,学不得也。张子厚善鉴裁,其弟天祺学之,便错。
  问:「学何以有至觉悟处?」曰:「莫先致知。能致知,则思一日愈明一日,久而后有觉也。学而无觉,则何益矣?又奚学为?『思曰睿?睿作圣。』纔思便睿,以至作圣,亦是一个思。故曰:『勉强学问,则闻见博而智益明。』」又问:「莫致知与力行兼否?」曰:「为常人言纔知得非礼不可为,须用勉强,至于知穿窬不可为,则不待勉强,是知亦有深浅也。古人言乐循理之谓君子,若勉强,只是知循理,非是乐也。纔到乐时,便是循理为乐,不循理为不乐,何苦而不循理,自不须勉强也。若夫圣人不勉而中,不思而得,此又上一等事。」
  问:「张旭学草书,见担夫与公主争道,及公孙大娘舞剑,而后悟笔法,莫是心常思念至此而感发否?」曰:「然。须是思方有感悟处,若不思,怎生得如此?然可惜张旭留心于书,若移此心于道,何所不歪?」
  「思曰睿」,思虑久后,睿自然生。若于一事上思未得,且别换一事思之,不可专守着这一事。盖人 之知识,于这里蔽着,虽强思亦不通也。一本此下云:「或问思一事,或泛及佗事,莫是心不专否?曰:『心若专,怎生解及别事?』」
  与学者语,正如扶醉人,东边扶起却倒向西边,西边扶起却倒向东边,终不能得佗卓立中途。
  古之学者一,今之学者三,异端不与焉。一日文章之学,二日训诂之学,三日儒者之学。欲趋道,舍儒者之学不可。
  今之学者有三弊,一溺于文章,二牵于训话,三惑于异端。苟无此三者,则将何归?必趋于道矣。
  或曰:「人问某以学者当先识道之大本,道之大本如何求?某告之以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,于此五者上行乐处便是。」曰:「此固是。然怎生地乐?勉强乐不得,须是知得了,方能乐得。故人力行,先须要知。非等行难,知亦难也。书曰:『知之非艰,行之惟艰。』此固是也,然知之亦自艰。譬如人欲往京师,必知是出那门,行那路,然后可往。如不知,虽有欲往之心,其将何之?自古非无美材能力行者,然鲜能明道,以此见知之亦难也。」
  问:「忠信进德之事,固可勉强,然致知甚难。」曰:「子以诚敬为可勉强,且恁地说。到底,须是知了方行得。若不知,只是觑却尧学他行事。无尧许多聪明睿知,怎生得如他动容周旋中礼?有诸中,必形诸外。德容安可妄学?如子所言,是笃信而固守之,非固有之也。且如中庸九经,修身也,尊贤也,亲亲也。尧典『克明峻德,以亲九族』。亲亲本合在尊贤上,何故却在下?须是知所以亲亲之道方得。未致知,便欲诚意,是躐等也。学者固当勉强,然不致知,怎生行得?勉强行者,安能持久?除非烛理明,自然乐循理。性本善,循理而行是须理事,本亦不难,但为人不知,旋安排着,便道难也。知有多少般数,煞有深浅。向亲见一人,曾为虎所伤,因言及虎,神色便变。傍有数人,见佗说虎,非不知虎之猛可畏,然不如佗说了有畏惧之色,盖真知虎者也。学者深知亦如此。且如脍炙?贵公子与野人莫不皆知其美,然贵人闻着便有欲嗜脍炙之色,野人则不然。学者须是真知,纔知得是,便泰然行将去也。某年二十时,解释经义,与今无异,然思今日,觉得意味与少时自别。」
  信有二般:有信人者,有信自者。如七十子如仲尼,得佗言语〔一〕,便终身守之,然未必知道这个怎生是,怎生非也。此信于人者也。学者须要自信,既自信,怎生夺亦不得。
  或问:「进修之术何先?」曰:「莫先于正心诚意。诚意在致知,『致知在格物』。格,至也,如『祖考来格』之格。凡一物上有一理,须是穷致其理。穷理亦多端,或读书,讲明义理,或论古今人物,别其是非,或应接事物而处其当,皆穷理也。」或问:「格物须物物格之,还只格一物而万理皆知?」曰:「怎生便会该通?若只格一物便通众理,虽颜子亦不敢如此道。须是今日格一件,明日又格一件,积习既多,然后脱然自有贯通处。」
  涵养须用敬,进学则在致知。
  问:「人有志于学,然智识蔽固,力量不至,则如之何?」曰:「只是致知。若致知,则智识当自渐明,不曾见人有一件事终思不到也。智识明,则力量自进。」问曰:「何以致知?」曰:「在明理,或多识前言往行,识之多则理明,然人全在勉强也。」
  士之于学也,犹农夫之耕。农夫不耕则无所食,无所食则不得生。士之于学也,其可一日舍哉?
  学者言人乎耳,必须着乎心,见乎行事,如只听佗人言,却似说他人事,己无所与也。
  问:「学者须志于大,如何?」曰:「志无大小。且莫说道,将第一等让与别人,且做第二等。才如此说,便是自弃,虽与不能居仁由义者差等不同,其自小一也。言学便以道为志,言人便以圣为志。自谓不能者,自贼者也;谓其君不能者,贼其君者也。」
  或问:「人有耻不能之心,如何?」曰:「人耻其不能而为之,可也。耻其不能而掩藏之,不可也」问:「技艺之事,耻己之不能,如何?」曰:「技艺不能,安足耻?为士者,当知道。己不知道,可耻也。为士者当博学,己不博学,一本无「知道」已下至此十九字,但云:「博学守约己不能之则。」可耻也。耻之如何,亦曰勉之而已,又安可嫉人之能而讳己之不能也?」
  学欲速不得,然亦不可怠。纔有欲速之心,便不是学。学是至广大的事,岂可以迫切之心为之?
  问:「敬还用意否?」「其始安得不用意?若能一无此字。不用意,却是都无事了。」又问:『敬莫是静否?』曰:「纔说静,便人于释氏之说也。不用静字,只用敬字。纔说着静字,便是忘也。孟子曰:『必有事焉而勿正,心勿忘,勿助长也。』必有事焉,便是心勿忘,勿正,便是勿助长。
  问:「至诚可以蹈水火,有此理否?」曰:「有之。」曰:「列子言商丘开之事,有乎?」曰:「此是圣人之道不明后,庄、列之徒各以私智探测至理而言也。」曰:「巫师亦能如此,诚邪?欺邪?」曰:「此辈往往有术,」常怀一个欺人之心,更那里得诚来?」
  或问:「独处一室,或行闇中,多有警惧,何也?」曰:「只是烛理不明。若能烛理,则知所惧者妄,又何惧焉?有人虽如此,然不免惧心者,只是气不充,须是涵养久,则气充,自然物动不得。然有惧心,亦是敬不足。」
  问:「世言鬼神之事,虽知其无,然不能无疑惧,何也?」曰:「此只是自疑尔。」曰:「如何可以晓悟其理?」曰:「理会得精气为物、游魂为变、与原始要终之说,便能知也。须是于原字上用工夫。」或曰:「游魂为变,,是变化之变否?」曰:「既是变,则存者亡,坚者腐,更无物也。鬼神之道,只恁说与贤,虽会得亦信不过,须是自得也。」或曰:「何以得无恐惧?」曰:「须是气定,自然不感。气未充,要强不得。」因说与长老游山事。
  人语言紧急,莫是气不定否?曰:「此亦当习。习到言语自然缓时,便是气质变也。学至气质变,方是有功。人只是一个习。今观儒臣自有一般气象,武臣自有一般气象,贵戚自有一般气象。不成生来便如此?只是习也。某旧尝进说于主上及太母,欲令上于一日之中亲贤士大夫之时多,亲宦官宫人之时少,所以涵养气质,熏托德性。」
  或问:「人或倦怠,岂志不立乎?」曰:「若是气体,劳后须倦。若是志,怎生倦得?人只为气胜志,故多为气所使。如人少而勇,老而怯,少而廉,老而贪,此为气所使者也。若是志胜气时,志既一定,更不可易。如曾子易箦之际,其气之微可知,只为他志已定,故虽死生许大事,亦动他不得。盖有一丝发气在,则志犹在也。」
  问:「人之燕居,形体怠惰,心不慢,可否?」曰:「安有箕踞而心人不慢者,昔吕与叔六月中来缑氏,闲居中,某尝窥之,必见其俨然危坐,可谓教笃矣。学者须恭敬,但不可令拘迫,拘迫则难久矣。」尹子曰:「尝亲闻此,乃谓刘质夫也。」
  昔吕与叔尝问为思虑纷扰,某答以但为心无主,若主于敬,则自然不纷扰。譬如以一壸水投于水中,壸中既实,虽江湖之水,不能入矣。曰:「若思虑果出于正,亦无害否?」曰:「且如在宗庙则主敬,朝廷主庄,军旅主严,此是也;如发不以时,纷然无度,虽正亦邪。」
  问:「游宣德云:『人能戒慎恐惧于不听不闻之时,则无声无臭之道可以驯致。』此说如何?」曰:「驯致渐进也,然此亦大纲说,固是自小以致大,自修身可以至于尽性至命,然其间有多少般数,其所以至之之道当如何?荀子曰:『始乎为士,终乎为圣人。』今人学者须读书,纔读书便望为圣贤,然中间至之之方,更有多少。荀子虽能如此说,却以礼义为伪,性为不善,佗自情性尚理会不得,怎生到得圣人?大抵以尧所行者欲力行之,以多闻多见取之,其所学者皆外也。」
  问:「人有日诵万言,或妙是技艺,此可学否?」曰:「不可。大凡所受之才,虽加勉强,止可少进,而钝者不可使利也。惟理可进。除是积学既久,能变得气质,则愚必明,柔必强。盖大贤以下即论才,大贤以上更不论才。圣人与天地合德,日月合明,六尺之躯,能有多少技艺?人有身,须用才,圣人忘己,更不论才也。」
  问:「人于议论,多欲已直,无含容之气,是气不平否?」曰:「固是气不平,亦是量狭。人量随识长,亦有人识高而量不长者,是识实未至也。大凡别事人都强得,惟识量不可强。今人有斗筲之量,有釜斛之量,有锺鼎之量,有江河之量。江河之量亦大矣,然有涯,有涯亦有时而满,惟天地之量则无满。故圣人者,天地之量也。圣人之量,道也。常人之有量者,天资也。天资有量者,须有限。大抵六尺之躯,力量只如此,虽欲不满,不可得。且如人有得一荐而满者,有得一官而满者,有改京官而满者,有人两府而满者,满虽有先后,然卒不免。譬如器盛物,初满时尚可以蔽护,更满则必出。此天资之量,非知道者也。昔王随甚有器量,仁庙赐飞白书曰:『王随德行,李淑文章。』当时以德行称,名望甚重,及为相,有一人求作三路转运使,王薄之,出鄙言,当时人皆惊怪。到这里,位高后便动了,人之量只如此。古人亦有如此者多。如邓艾位三公,年七十,处得甚好,及因下蜀有功,便动了,言姜维云云。谢安闻谢玄破苻坚,对客围棋,报至不喜,及归折屐齿,强终不得也。更如人大醉后益恭谨者,只益恭便是动了,虽与放肆者不同,其为酒所动一也。又如贵公子位益高,益卑谦,只卑谦便是动了,虽与骄傲者不同,其为位所动一也。然惟知道者,量自然宏大,不勉强而成。今人有所见卑下者,无佗,亦是识量不足也。」
  人纔有意于为公,便是私心。昔有人典选,其子弟系磨勘,皆不为理,此乃是私心。人多言古时用直不避嫌得,后世用此不得,自是无人,岂是无时?因言少师典举、明道荐才事。
  圣人作事甚宏裕。今人不知义理者,更不须说,纔知义理便迫窄。若圣人,则绰绰有余裕。
  问:「观物察己,还因见物,反求诸身否?」曰:「不必如此说。物我一理,纔明彼即晓此,合内外之道也。语其大,至天地之高厚,语其小,至一物之所以然,学者皆当理会。」又问:「致知,先求之四端,如何?」曰:「求之性情,固是切于身,然一草一木皆有理,须是察。」
  观物理以察己,既能烛理,则无往而不识。
  天下物皆可以理照,有物必有则,一物须有一理。
  穷理尽性至命,只是一事。纔穷理便尽性,纔尽性便至命。
  声色臭味四字,虚实一般。凡物有形必有此四者,意言象数亦然。
  为人处世间,得见事无可疑处,多少快活。
  问:「学者不必同,如仁义忠信之类,只于一字上求之,可否?」曰:「且如六经,则各自有个蹊辙,及其造道,一也。仁义忠信只是一体事,若于一事上得之,其佗皆通也。然仁是本。」
  问:「人之学,有觉其难而有退志,则如之何?」曰:「有雨般:有思虑苦而志气倦怠者,有惮其难而止者。向尝为之说:今人之学,如登山麓,方其易处,莫不阔步,及到难处便止,人情是如此。山高难登,是有定形,实难登也;圣人之道,不可形象,非实难然也,人弗为耳。颜子言『仰之弥高,钻之弥坚』,此非是言圣人高远实不可及,坚固实不可入也,此只是譬喻,却无事,大意却是在『胆之在前,忽焉在后』上。」又问:「人少有得而遂安者,如何?」曰:「此实无所得也。譬如以管窥天,乍见星斗粲烂,便谓有所见,喜不自胜,此终无所得。若有大志者,不以管见为得也。」
  问:「家贫亲老,应举求仕,不免有得失之累,何修可以免此?」曰:「此只是志不胜气。若志胜,自无此累。家贫亲老,须用禄仕,然得之不得为有命。」曰:「在己固可,为亲奈何?」曰:「为己为亲,也只是一事。若不得,其如命何!孔子曰:『不知命无以为君子。』人苟不知命,见患难必避,遇得丧必动,见利必趋,其何以为君子!然圣人言命,盖为中人以上者设,非为上知者言也。中人以上,于得丧之际,不能不惑,故有命之说,然后能安。若上智之人,更不言命,惟安于义;借使求则得之,然非义则不求,此乐天者之事也。上智之人安于义,中人以上安于命,乃若闻命而不能安之者,又其每下者也。」孟子曰:「求之有道,得之有命。」求之虽〔一〕有道,奈何得之须有命!
  问:「前世所谓隐者,或守一节,或惇一行,然不知有知道否?」曰:「若知道,则不肯守一节一行也。如此等人,鲜明理,多取古人一节事专行之。孟子曰:『服尧之服,行尧之行。』古人有杀一不义,虽得天下不为,则我亦杀一不义,虽得天下不为。古人有高尚隐逸不肯就仕,则我亦高尚隐逸不仕。如此等,则放效前人所为耳,于道鲜自得也。是以东汉尚名节,有虽杀身不悔者,只为不知道也。
  问:「方外之士有人来看他,能先知者,有诸?」因问王子真事。陈本注云:「伊川一日入嵩山,王佺已候于松下。问何以知之?曰:去年已有消息来矣。盖先生前一年尝欲往,以事而止。」曰:「有之。向见嵩山董五经能如此。」问:「何以能尔?」曰:「只是心静,静而后能照。」又问:「圣人肯为否?」曰:「何必圣贤?使释氏稍近道理者,便不肯为。释氏常言庵中坐,却见庵外事,莫是野狐精。释子犹不肯为,况圣人乎?」
  问:「神仙之说有诸?」曰:「不知如何。若说白日飞升之类则无,若言居山林间,保形炼气以延年益寿,则有之。譬如一炉火,置之风中则易过,置之密室则难过,有此理也。」又问:「杨子言:『圣人不师仙,厥术异也。』圣人能为此等事否?」曰:「此是天地间一贼,若非窃造化之机,安能延年?使圣人肯为,周孔为之久矣。」
  问:「恶外物,如何?」曰:「是不知道者也。物安可恶?释氏之学便如此。释氏要屏事不问。这事是合有邪?合无邪?若是合有,又安可屏?若是合无,自然无了,更屏什么?彼方外者苟且务静,乃远退山林之间,盖非明理者也。世方以为高,惑矣。」
  释氏有出家出世之说。家本不可出,却为他不父其父,不母其母,自逃去固可也。至于世,则怎生出得?既道出世,除是不戴皇天,不履后土始得,然又却渴饮而饥食,戴天而履地。
  问:「某尝读华严经,第一真空绝相观,第二事理无碍观,第三事事无碍观,譬如镜灯之类,包含万象,无有穷尽。此理如何?」曰:「只为释氏要周遮,一言以蔽之,不过曰万理归于一理也。」又问:「未知所以破佗处。」曰:「亦未得道他不是。百家诸子个个谈仁谈义,只为他归宿处不是,只是个自私。为轮回生死,却为释氏之辞善遁,纔穷着他,便道我不为这个,到了写在册子上,怎生遁得?且指他浅近处,只烧一文香,便道我有无穷福利,怀却这个心,怎生事神明?」
  释氏言成住坏空,便是不知道。只有成坏,无住空。且如草木初生既成,生尽便枯坏也。他以谓如木之生,生长既足却自住,然后却渐渐毁坏。天下之物,无有住者。婴儿一生,长一日便是减一日,何尝得住?然而气体日渐长大,长的自长,减的自减,自不相干也。
  问释氏理障之说。曰:「释氏有此说,谓既明此理,而又执持是理,故为障。此错看了理字也。天下只有一个理,既明此理,夫复何障?若以理为障,则是己与理为二。」
  今之学禅者,平居高谈性命之际,至于世事,往往直有都不晓者,此只是实无所得也。
  问:「释氏有一宿觉言下觉之说,如何?」曰:「何必浮图,孟子尝言觉字矣。曰『以先知觉后知,以先觉觉后觉』,知是知此事,觉是觉此理。古人云:『共君一夜话,胜读十年书。』若于言下即悟,何啻读十年书?」
  问:「明道先生云:『昔之惑人也,乘其迷暗;今之入人也,因其高明。』既曰高明,又何惑乎?」曰:「今之学释氏者,往往皆高明之人,所谓『知者过之』也。然所谓高明,非中庸所谓『极高明』。如『知者过之』,若是圣人之知,岂更有过?」
  问:「世之学者多入于禅,何也?」曰:「今人不学则已,如学焉,未有不归于禅也。却为佗求道未有所得,思索既穷,乍见宽广处,其心便安于此。」曰:「是可反否?」曰:「深固者难反。」
  问:「西铭何如?」曰:「此横渠文之粹者也。」曰:「充得尽时如何?」曰:「圣人也。」「横渠能充尽否?」曰:「言有多端,有有德之言,有造道之言。有德之言说自己事,如圣人言圣人事也。造道之言则知足以知此,如贤人说圣人事也。横渠道尽高,言尽醇,自孟子后儒者,都无佗见识。」
  问:「横渠之书,有迫切处否?曰:「子厚谨严,纔谨严,便有迫切气象,无宽舒之气。孟子却宽舒,只是中间有些英气,纔有英气,便有圭角。英气甚害事。如颜子便浑厚不同。颜子去圣人,只毫发之间。孟子大贤,亚圣之次也。」或问:「英气于甚处见?」曰:「但以孔子之言比之,便见。如冰与水精非不光,比之玉,自是有温润含蓄气象,无许多光耀也。」
  问:「邵尧夫能推数,见物寿长短始终,有此理否?」曰:「固有之。」又问:「或言人寿但得一百二十数,是否?」曰:「固是,此亦是大纲数,不必如此。马牛得六十,按皇极经世,当作三十。猫犬得十二,燕雀得六年之类,盖亦有过不及。」又问:「还察形色?还以生下日数推考?」曰:「形色亦可察,须精方验。」
  邵尧夫数法出于李挺之,至尧夫推数方及理。
  邵尧夫临终时,只是谐谑,须臾而去。以圣人观之,则亦未是,盖犹有意也。比之常人,甚悬绝矣。他疾甚革,某往视之,因警之曰:「尧夫平生所学,今日无事否?」他气微不能答。次日见之,却有声如丝发来,大答云:「你道生姜树上生,我亦只得依你说。」是时,诸公都在厅上议后事,各欲迁葬城中。尧夫已自为茔。佗在房间便闻得,令人唤大郎来云:「不得迁葬。」众议始定。又诸公恐喧他,尽出外说话,佗皆闻得。一人云:有新报云云,尧夫问有甚事。曰有某事。尧夫曰:「我将为收却幽州也。」以他人观之,便以为怪,此只是心虚而明,故听得。问曰:「尧夫未病时不如此,何也?」曰:「此只是病后气将绝,心无念虑,不昏,便如此。」又问:「释氏临终,亦先知死,何也?」曰:「只是一个不动心。释氏平生只学这个事,将这个做一件大事。学者不必学他,但烛理明,自能之。只如邵尧夫事,佗自如此,亦岂尝学也?孔子曰:『未知生,焉知死?』人多言孔子不告子路,此乃深告之也。又曰:『原始要终,故知死生之说。』人能原始,知得~p生理,一作所以生。便能要终,知得死理。一作所以死,若不明得,便虽千万般安排着,亦不济事。」
  张子厚罢礼官,归过洛阳相见。某问云:「在礼院,有甚职事?」曰:「多为礼房检正所夺,只定得数个谥,并龙女衣冠。」问:「如何定龙女衣冠?」曰:「请依品秩。」曰:「若使某当是事,必不如此处置。」曰:「如之何?」曰:「某当辨云,大河之塞,天地之灵,宗庙之佑,社稷之福,与吏士之力,不当归功水兽。龙,兽也,不可衣人衣冠。」子厚以为然。
  问:「荆公可谓得君乎?」曰:「后世谓之得君可也,然荆公之智识,亦自能知得。如表云:『忠不足以信上,故事必待于自明;智不足以破奸,故人与之为敌。』智不破奸,此则未然。若君臣深相知,何待事事使之辨明也?举此一事便可见。曰:「荆公『勿使上知』之语,信乎?」曰:「须看他当时因甚事说此话。且如作此事当如何,更须详审,未要令上知之。又如说一事,未甚切当,更须如何商量体察,今且勿令上知。若此类,不成是欺君也?凡事未见始末,更切子细,反复推究方可。」
  人之有寤寐,犹天之有昼夜。阴阳动静,开阖之理也。如寤寐,须顺阴阳始得。问:「人之寐何也?」曰:「人寐时,血气皆聚于内,如血归肝之类。」今人不睡者多损肝。
  问:「魂魄何也?」曰:「魂只是阳,魄只是阴。魂气归于天,体魄归于地是也。如道家三魂七魄之说,妄尔。」
  或曰:「传记有言,太古之时,人有牛首蛇身者,莫无此理否?」曰:「固是。既谓之人,安有此等事?但有人形似鸟喙,或牛首者耳。苟子中自说。」问:「太古之时,人还与物同生否?」曰:「同。」「莫是纯气为人,繁气为虫否?」曰:「然。人乃五行之秀气,此是天地清明纯粹气所生也。」或曰:「人初生时,还以气化否?」曰:「此必烛理,当徐论之。且如海上忽露出一沙岛,便有草木生。有土而生草木,不足怪。既有草木,自然禽兽生焉。」或曰:「先生语录中云:『焉知海岛上无气化之人?』如何?」曰:「是。近人处固无,须是极远处有,亦不可知。」曰:「今天下未有无父母之人。古有气化,今无气化,何也?」曰:「有两般。有全是气化而生者,若腐草为萤是也。既是气化。到合化时自化。有气化生之后而种生者。且如人身上着新衣服,过几日,便有虮虱生其间,此气化也。气既化后,更不化,便以种生去。此理甚明。」或问:「宋齐丘化书云:『有无情而化为有情者,有有情而化为无情者。无情而化为有情者,若枫树化为老人是也。有情而化为无情者,如望夫化为石是也。』此语如何」曰:「莫无此理。枫木为老人,形如老人也,岂便变为老人?川中有蝉化为花,蚯蚓化为百合,如石蟹、石燕、石人之类有之。固有此理。某在南中时,闻有采石人,因采石石陷,遂在石中,幸不死,饥甚,只取石膏食之。不知几年后,因别人复来采石,见此人在石中,引之出,渐觉身硬,纔出,风便化为石。此无可怪,盖有此理也。若望夫石,只是临江山有石如人形者。今天下凡江边有石立者,皆呼为望夫石。」如呼马鞍牛头之类,天下同之。
  问:「上古人多寿,后世不及古,何也?莫是气否?」曰:「气便是命也。」曰:「今人不若人寿,是盛衰之理欤?」曰:「盛衰之运,卒难理会。且以历代言之,二帝、三王为盛,后世为衰。一代言之,文、武、成、康为盛,幽、厉、平、桓为衰。以一君言之,开元为盛,天宝为衰。以一岁,则春夏为盛,秋冬为衰。以一月,则上旬为盛,下旬为衰。以一日,则寅卯为盛,戌亥为衰。一时亦然。如人生百年,五十以前为盛,五十以后为衰。然有衰而复盛者,有衰而不复反者。若举大运而言,则三王不如五帝之盛,两汉不如三王之盛,又其下不如汉之盛。至其中闲,又有多少盛衰。如三代衰而汉盛,汉衰而魏盛,此是衰而复盛之理。譬如月既晦则再生,四时往复来也。若论天地之大运,举其大体而言,则有日衰削之理。如人生百年,虽赤子才生一日,便是减一日也。形体日自长,而数日自减,不相害也。」
  天下有多少才,只为道不明于天下,故不得有所成就。且古者「兴于诗,立于礼,成于乐」,如今人怎生会得?古人于诗,如今人歌曲一般,虽闾里童稚,皆习闻其说而晓其义,故能兴起于诗。后世,老师宿儒尚不能晓其义,怎生责得学者?是不得兴于诗也。古礼既废,人伦不明,以至治家皆无法度,是不得立于礼也。古人有歌咏以养其性情,声音以养其耳,舞蹈以养其血脉。今皆无之,是不得成于乐也。古之成材也易,今之成材也难。
  今习俗如此不美,然人却不至大故薄恶者,只是为善在人心者不可忘也。魏郑公言:「使民浇漓,不复返朴,今当为鬼为魅。」此言甚是。只为秉彝在人,虽俗甚恶,亦灭不得。
  苏季明问:「中之道与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,同否?」曰:「非也。喜怒哀乐未发是言在中之义,只一个中字,但用不同。」或曰:「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求中,可否?」曰:「不可。既思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求之,又却是思也。既思即是已发。思与喜怒哀乐一般。纔发便谓之和,不可谓之中也。」又问:「吕学士言:『当求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。』信斯言也,恐无着摸,如之何而可?」曰:「看此语如何地下。若言存养于喜怒哀乐未发之时,则可;若言求中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,则不可。」又问:「学者于喜怒哀乐发时固当 勉强裁抑,于未发之前当如何用功?」曰:「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,更怎生求?只平日涵养便是。涵养久,则喜怒哀乐发自中节。」或曰:「有未发之中,有既发之中。」曰:非也。既发时,便是和矣。发而中节,固是得中,时中之类。只为将中和来分说,便是和也。」
  季明问:「先生说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是在中之义,不识何意?」曰:「只喜怒哀乐不发,便是中也。」曰:「中莫无形体,只是个言道之题目否?」曰:「非也。中有甚形体?然既谓之中,也须有个形象。」曰:「当中之时,耳无闻,目无见否?」曰:「虽耳无闻,目无见,然见闻之理在始得。」曰:「中是有时而中否?」曰:「何时而不中?以事言之,则有时而中。以道言之,何时而不中?」曰:「固是所为皆中,然而观于四者未发之时,静时自有一般气象,及至接事时又自别,何也?」曰:「善观者不如此,却于喜怒哀乐已发之际观之。贤且说静时如何?」曰:「谓之无物则不可,然自有知觉处。」曰:「既有知觉,却是动也,怎生言静?人说『复其见天地之心』,皆以谓至静能见天地之心,非也。复之卦下面一画,便是动也,安得谓之静?自古儒者皆言静见天地之心,唯某言动而见天地之心。」或曰:「莫是于动上求静否?」曰:「固是,然最难。释氏多言定,圣人便言止。且如物之好,须道是好;物之恶,须道是恶。物自好恶,关我这里甚事?若说道我只是定,更无所为,然物之好恶,亦自在里。故圣人只言止。所谓止,如人君止于仁,人臣止于敬之类是也。易之艮言止之义曰:『艮其止,止其所也。』言随其所止而止之,人多不能止。盖人万物皆备,遇事时各因其心之所重者,更互而出,纔见得这事重,便有这事出,若能物各付物,便自不出来也。」或曰:「先生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下动字,下静字?」曰:「谓之静则可,然静中须有物始得,这里便一作最。是难处。学者莫若且先理会得敬,能敬则自知此矣。」或曰:「敬何以用功?」曰:「莫若主一。」季明曰:「昞尝患思虑不定,或思一事未了,佗事如麻又生,如何?」曰:「不可。此不诚之本也。须是习。习能专一时便好。不拘思虑与应事,皆要求一。」或曰:「当静坐时,物之过乎前者,还见不见?」曰:「看事如何?若是大事,如祭祀,前疏蔽明,黈纩充耳,凡物之过者,不见不闻也。若无事时,目须见,耳须闻。」或曰:「当敬时,虽见闻,莫过焉而不留否?」曰:「不说道非礼勿视勿听?勿者禁止之辞,纔说弗字便不得也。」问:「杂说中以赤子之心为已发,是否?」曰:「已发而去道未远也。」曰:「大人不失赤子之心,若何?」曰:「取其纯一近道也。」曰:「赤子之心与圣人之心若何?」曰:「圣人之心,如镜,如止水。」
  问:「日中所不欲为之事,夜多见于梦,此何故也?」曰:「只是心不定。今人所梦见事,岂特一日之闲所有之事,亦有数十年前之事。梦见之者,只为心中旧有此事,平日忽有事与此事相感,或气相感,然后发出来。故虽白日所憎恶者,亦有时见于梦也。譬如水为风激而成浪,风既息,浪犹汹涌未已也。若存养久底人,自不如此,圣贤则无这个梦。只有朕兆,便形于梦也。人有气清无梦者,亦有气昏无梦者。圣人无梦,气清也。若人困甚时,更无梦,只是昏气蔽隔,梦不得也。若孔子梦周公之事,与常人梦别。人于梦寐闲,亦可以卜自家所学之浅深,如梦寐颠倒,即是心志不定,操存不固。」如扬子江宿浪。
  问:「人心所系着之事,则夜见于梦。所著事善,夜梦见之者,莫不害否?」曰:「虽是善事,心亦是动。凡事有朕兆入梦者,却无害,舍此皆是妄动。」或曰:「孔子尝梦见周公,当如何?」曰:「此圣人存诚 处也。圣人欲行周公之道,故虽一梦寐,不忘周公。及既衰,知道之不可行,故不复梦见。然所谓梦见周公,岂是夜夜与周公语也?人心须要定,使佗思时方思乃是。今人都由心。」曰:「心谁使之?」曰:「以心使心则可,人心自由便放去也。」
  「政也者蒲卢也」,言化之易也,螟蛉与果嬴,自是二物,但气类相似,然祝之久,便能肖。政之化人,宜甚于蒲卢矣。然蒲卢二物,形质不同,尚祝之可化。人与圣人,形质无异,岂学之不可至耶?
  「诚者自成」,如至诚事亲则成人子,至诚事君则成人臣。「不诚无物,诚者物之终始」,犹俗说彻头彻尾不诚,更有甚物也。「甚次致曲」,曲,偏曲之谓,非大道也。「曲能有诚」,就一事中用志不分,亦能有诚。且如技艺上可见,养由基射之类是也。「诚则形」,诚后便有物。如「立则见其参于前,在舆则见其倚于衡」,「如有所立卓尔」,皆若有物,方见。其〔一〕无形,是见何物也?「形则着」,又着见也。「着则明」,是有光辉之时也。「明则动」,诚能动人也。君子所过者化,岂非动乎?或曰:「变与化何别?」曰:「变如物方变而未化,化则更无旧观,自然之谓也。庄子言变大于化,非也。」
  问:「命与遇何异?」张横渠云:「行同报异,犹难语命,语遇可也。」先生曰:「人遇不遇,即是命也。」曰:「长平之战,四十万人死,岂命一乎?」曰:「是亦命也。只遇着白起,便是命当如此。又况赵卒皆一国之人。使是五湖四海之人,同时而死,亦是常事。」又问:「或当刑而王,或为相而饿死,或先贵后贱,或先贱后贵,此之类皆命乎?」曰:「莫非命也。既曰命,便有此不同,不足怪也。」
  问:「人之形体有限量,心有限量否?」曰:「论心之形,则安得无限量?」又问:「心之妙用有限量否?」曰:「自是人有限量。以有限之形,有限之气,茍不通一作用。之以道,安得无限量?孟子曰:『尽其心,知其性。』心即性也。在天为命,在人为性,论其所主为心,其实只是一个道。茍能通之以道,又岂有限量?天下更无性外之物。若云有限量,除是性外有物始得。」
  问:「心有善恶否?」曰:「在天为命,在义为理,在人为性,主于身为心,其实一也。心本善,发于思卢,则有善有不善。若既发,则可谓之情,不可谓之心。譬如水,只谓之水,至于流而为派,或行于东,或行于西,却谓之流也。」在义为理,疑是在物为理。
  问:「喜怒出于性否?」曰:「固是。纔有生识,便有性,有性便有情。无性安得情?」又问:「喜怒出于外,如何?」曰:「非出于外,感于外而发于中也。」
  问:「性之有喜怒,犹水之波否?」曰:「然。湛平静如镜者,水之性也。及遇沙石,或地势不平,便有湍激;或风行其上,便为波涛汹涌。此岂水之性也哉?人性中只有四端,又岂有许多不善底事?然无水安得波浪,无性安得情也?」
  问:「人性本明,因何有蔽?」曰:「此须索理会也。孟子言人性善是也。虽茍、杨亦不知性。孟子所以独出诸儒者,以能明性也。性无不善,而有不善者才也。性即是理,理则自尧、舜至于涂人,一也。才禀于气,气有清浊。禀其清者为贤,禀其浊者为愚。」又问:「愚可变否?」曰:「可。孔子谓上智与下愚不移,然亦有可移之理,惟自暴自弃者则不移也。」曰:「下愚所以自暴弃者,才乎?」曰:「固是也,然却道佗不可移不得。性只一般,岂不可移?却被他自暴自弃,不肯去学,故移不得。使肯学时,亦有可移之理。」
  凡解文字,但易其心,自见理。理只是人理,甚分明,如一条平坦底道路。诗曰:「周道如砥.其直如矢。」此之谓也。且如随卦言「君子响晦入宴息」,解者多作遵养时晦之晦。或问:「作甚晦字?」曰:「此只是随时之大者,响晦则宴息也,更别有甚义?」或曰:「圣人之言,恐不可以浅近看佗。」曰:「圣人之言,自有近处,自有深远处。如近处,怎生强要凿教深远得?杨子曰:『圣人之言远如天,紧人之言近处如地。』某与改之曰:『圣人之言,其远如天,其近如地。』」
  学者不泥文义者,又全背却远去;理会文义者,又滞泥不通。如子濯孺子为将之事,孟只取其不背师之意,人须就上面理会事君之道如何也。又如万章问舜完廪浚井事,孟子只答佗大意,人须要理会浚井如何出得来,完廪又怎生下得来,若此之学,徒费心力。
  问:「圣人之经旨,如何能穷得?」曰:「以理义去推索可也。学者先须读论、孟。穷得论、孟,自有个要约处,以此观他经,甚省力。论、孟如丈尺权衡相似,以此去量度事物,自然见得长短轻重。某尝语学者,必先看论语、孟子。今人虽善问,未必如当时人。借使问如当时人,圣人所答,不过如此。今人看论。孟之书,亦如见孔、孟何异?」
  孟子养气一篇,诸君宜潜心玩索。须是实识得方可。勿忘勿助长,只是养气之法,如不识,怎生养?有物始言养,无物又养个甚么?浩然之气,须见是一个物。如颜子言「如有所立卓尔」,孟子言」跃如也」。卓尔跃如,分明见得方可。「不得于言,勿求于心,不可」,此观人之法。心之精微,言有不得者,不可便谓不知,此告子浅近处。
  「持其志,无暴其气」,内外交相养也。
  「配义与道,谓以义理养成此气,合义与道。方其未养,则气自是气、义自是义。及其养成浩然之气,则气与义合矣。本不可言合,为未养时言也。如言道,则是一个道都了。若以人而言,则人自是人,道自是道,须是以人行道始得。言义又言道,道、体也,义、用也就事上便义言。北宫黝之勇必行,孟施舍无惧。子夏之勇本不可知,却因北宫黝而可见。子夏是笃信圣人而力行,曾子是明理。
  问:「必有事焉,当用敬否?」曰:「敬只是涵养一事。必有事焉,须当集义。只知用敬,不知集义,却是都无事也。」又问:「义莫是中理否?」曰:「中理在事,义在心内。苟不主义,浩然之气从何而生?理只是发而见于外者。且如恭敬,币之未将也恭敬,虽因币帛威仪而后发见于外,然须心有此恭敬,然后者见。若心无恭敬,何以能尔?所谓德者得也,须是得于己,然后谓之德也。」币之未将之时,已有恭敬,非因币帛而后有恭敬也。问:「敬义何别?」曰:「敬只是持己之道,义便知有是有非。顺理而行,是为义也。若只守一个敬,不知集义,却是都无事也。且如欲为孝,不成只守着一个孝字?须是知所以为孝之道,所以侍奉当如何,温清当如何,然后能尽孝道也。」又问:「义只在事上,如何?」曰:「内外一理,岂特事上求合义也?」
  问:「人敬以直内,气便能充塞天地否?」曰:「气须是养,集义所生。积集既久,方能生浩然气象。人但看所养如何,养得一分,便有一分;养得二分,便有二分。只将敬,安能便到充塞天地处,且气自是气体所充,自是一件事,敬自是敬,怎生便合得?如曰『其为气,配义与道』,若说气与义时自别,怎生便能使气与义合?」「『性相近也,习相远也』,性一也,何以言相近?」曰:「此只是言性一作气。质之性。如俗言性急性缓之类,性安有缓急?此言性者,生之谓性也。」又问:「上智下愚不移是性否?」曰:「此是才。须理会得性与才所以分处。」又问:「中人以上可以语上,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,是才否?」曰:「固是,然此只是大纲说,言中人以上可以与之说近上话,中人以下不可以与说近上话也。」「生之谓性〔一〕。」「凡言性处,须看他立意如何。且如言人性善,性之本也;生之谓性,论其所禀也。孔子言性相近,若论其本,岂可言相近?只论其所禀也。告子所云固是,为孟子问佗,他说,便不是也。」
  「乃若其情,则可以为善。若夫为不善,非才之罪。」此言人陷溺其心者,非关才事。才犹言材料,曲可以为轮,直可以为梁栋。若是毁凿坏了,岂关才事?下面不是说人皆有四者之心?或曰:「人才有美恶,岂可言非才之罪?」曰:「才有美恶者,是举上天之言也。若说一人之才,如因富岁而赖,因凶岁而暴,岂才质之本然邪?」
  问:「『舍则亡』,心有亡,何也?」曰:「否。此只是说心无形体,纔主着事时,先生以目视地。便在这里,纔过了便不见。如『出入无时,莫如其乡』,此句亦须要人理会。心岂有出入?亦以操舍而言也。『放心』,谓心本善,而流于不善,是放也。」
  问:「尽己之谓忠,莫是尽诚否?」既尽己,安有不诚〔一〕?尽己则无所不尽。如孟子所谓尽心。」曰:「尽心莫是我有恻隐羞恶如此之心,能尽得,便能知性否?」曰:「何必如此数,只是尽心便了,纔数着,便不尽。如数一百,少却一便为不尽也。大抵禀于天曰性,而所主在心。纔尽心即是知性,知性即是知天矣。」(罗本以为吕与叔问。)
  问:「出辞气,莫是于言语上用工夫否?」曰:「须是养乎中,自然言语顺理。今人熟底事,说得便分明;若是生事,便说得蹇滞。须是涵养久,便得自然。若是慎言语不妄发,此却可着力。」
  孔子教人,「不愤不启,不悱不发」。盖不待愤悱而发,则知之不固,待愤悱而后发,则沛然矣。学者须深思之。思而不得,然后为佗说,便好。初学者,须是且为佗说,不然,非独佗不晓,亦止人好问之心也。
  孔子既知宋桓魋不能害己,又却微服过宋。舜既见象之将杀己,而又象忧亦忧,象喜亦喜。国祚长短,自有命数,人君何用汲汲求治?禹、稷救饥溺者,过门不入,非不知饥溺而死者自有命,又却救之如此其急。数者之事,何故如此?须思量到「道并行而不相悖」处可也。今且说圣人非不知命,然于人事不得不尽,此说未是。
  问:「圣人与天道何异?」曰:「无异。」「圣人可杀否?」曰:「圣人智足以周身,安可杀也?只如今有智虑人,已害他不得,况于圣人。」曰:「昔瞽瞍使舜完廪浚井,舜知其欲杀己而逃之乎?」曰:「本无此事,此是万章所传闻,孟子更不能理会这下事,只且说舜心也。如下文言『琴朕,干戈朕,二嫂使治朕栖』,尧为天子,安有是事?」
  问:「『加我数年,五十以学易,可以无大过矣。』不知圣人何以因学易后始能无过?」曰:「先儒谓孔子学易后可以无大过,此大段失却文意。圣人何尝有过?如待学易后无大过,却是未学易前,尝有大过也。此圣人如未尝学易,何以知其可以无过?盖孔子时学易者支离,易道不明。仲尼既修佗经,惟易未尝发明,故谓弟子曰:『加我数年,五十以学易。』期之五十,然后赞易,则学易者可以无大过差,若所谓赞易道而黜八索是也。」前此学易者甚众,其说多过。圣人使弟子俟其赞而后学之,其过鲜也。问:「博我以文,约我以礼。」曰:「此是颜子称圣人最初当处。圣人教人,只是如此,既博之以文,而后约之以礼,所谓『博学而详说之,将以反说约也』。博与约相对。圣人教人,只此两字。博是博学多识,多闻多见之谓。约只是使之知要也。」又问:「『君子博学于文,约之以礼,亦可以弗畔矣夫!』与此同乎?」曰:「这个只是浅近说,言多闻见而约束以礼,虽未能知道,庶几可以弗畔于道。此言善人君子多识前言往行而能不犯非礼者尔,非颜子所以学于孔子之谓也。」又问:「此莫是小成否?」曰:「亦未是小成,去知道甚远。如曰:『多闻,择其善者而从之,多见而识之,知之次也。』闻见与知之甚异,此只是闻之者也。」又曰:「圣人之道,知之莫甚难?」曰:「圣人之道,安可以难易言?圣人未尝言易,以骄人之志;亦未尝言难,以阻人之进。仲尼但曰:『未之思也,夫何远之有?』此言极有涵畜意思。孟子言『夫道若大路然,岂难如哉?』只下这一个岂字,便露筋骨,圣人之言不知此。如下面说人『病不求耳,子归而求之有余师』这数句却说得好。孔、孟言有异处,亦须自识得。」
  或问:「『子畏于匡,颜渊后。子曰:「吾以女为死矣」曰:「子在,回何敢死?』」然设使孔子遇难,颜渊有可死之理否?」曰:「无可死之理,除非是馁死,然馁死非颜子之事。若云遇害,又不当言敢不敢也。」又问:「使孔子遇害,颜子死之否乎?」曰:「岂特颜子之于孔子也?若二人同行遇害,固可相死也。」又问:「亲在则如之何?」曰:「且譬如二人捕虎,一人力尽,一人须当同去用力。如执干戈卫社稷,到急处,便遁逃去之,言我有亲,是大不义也。当此时,岂问有亲无亲?但当预先谓吾有亲,不可行则止。岂到临时却自规避也?且如常人为不可独行也,须结伴而出。至于亲在,为亲图养,须出去,亦须结伴同去,便有患难相死之道。昔有二人,同在嵩山,同出就店饮酒。一人大醉,卧在地上,夜深归不得,一人又无力扶持,寻常旷野中有虎豹盗贼,有此人遂只在傍,直守到晓。不成不顾了自归也?此义理所当然者也。礼言亲在不许友以死者,此言亦在人用得。盖有亲在可许友以死者,有亲不在不可许友以死者。可许友以死,如二人同行之类是也。不可许友以死,如战国游侠,为亲不在,乃为人复仇,甚非理也。」
  问:「『不迁怒,不贰过』,何也?语录有恕甲不迁乙之说,是否?」曰:「是。」曰:「若此则甚易,何待颜氏而后能?」曰:「只被说得粗了,诸君便道易,此莫是最难。须是理会得,因何不迁怒?如舜之诛四凶,怒在四凶,舜何与焉,盖因是人有可怒之事而怒之,圣人之心本无怒也。譬如明镜,好物来时,便见是好,恶物来时,便见是恶,镜何尝有好恶也?世之人固有怒于室而色于巿。且如怒一人,对那人说话,能无怒色否?有能怒一人而不怒别人者,能忍得如此,已是煞知义理。若圣人,因物而未尝有怒,此莫是甚难。君子役物,小人役于物。今人见有可喜可怒之事,自家着一分部奉他,此亦劳矣。圣人心如止水。」
  问:「颜子勇乎?」曰:「孰勇于颜子?观其言曰:『舜何人也,予何人也,有为者亦若是。』孰勇于颜子,如『有若无,实若虚,犯而不校』之类,抑可谓大勇者矣。」
  曾子传圣人道,一作学。只是一个诚笃。语曰:「参也鲁。」如圣人之门,子游、子夏之言语,子贡、子张之才辨聪明者甚多,卒传圣人之道者,乃质鲁之人。人只要一个诚实。圣人说忠信处甚多。曾子,孔子在时甚少,后来所学不可测,且易箦之事,非大贤以上作不得。曾子之后有子思,便可见。
  曾子执亲之丧,水浆不入口者七日,不合礼,何也?曰:「曾子者,过于厚者也。圣人大中之道,贤者必俯而就,不肖者必跂而及。若曾子之过,过于厚者也。若众人,必当就礼法。自大贤以上,则看花如何,不可以礼法拘也。且守社稷者,国君之职也,太王则委而去之。守宗庙者,天子之职也,尧、舜则以天下与人。如三圣贤则无害,佗人便不可。然圣人所以教人之道,大抵使之循礼法而已。」
  「金声而玉掁之」,此孟子为学者言终始之义也。乐之作,始以金奏,而以玉声终之。诗曰「依我磬声」是也。始于致知,智之事也。行所知而至其极,圣之事也。易曰「知至至之,知终终之」,是也。
  「惟圣人然后践形」,言圣人尽得人道也。人得天地之正气而生,与万物不同。既为人,须尽得人理。众人有之而不知,贤人践之而未尽,能践形者,唯圣人也。
  「佚道使民」,谓本欲佚之也,故虽「劳而不怨」。「生道杀民」,谓本欲生之也。且救水火,是求所以生之也,或有焚溺而死者,却「虽死不怨」。
  「仁言」,谓以仁厚之言加于民。「仁声」如「仁闻」,谓风声足以感动人也,此尤见仁德之昭者也。
  问「行之而不着,习矣而不察。」曰:「此言大道如此,而人由之不知也。『行之而不着』,谓人行之而不明晓也。」『习矣而不察』,谓人习之而不省察也。」曰:「先生有言,虽孔门弟子亦有此病,何也?」曰:「在众人习而不察者,只是饥食喝饮之类,由之而不自知也。如孔门弟子,却是闻圣人之化,入于善而不自知也。众者,言众多也。」
  问:「『可以取,可以无取』,天下有两可之事乎?」曰:「有之。如朋友之馈,是可取也,然己自可足,是不可取也,纔取之,便伤廉矣。」曰:「取伤廉,固不可,然与伤惠何害?」曰:「是有害于惠也。可以与,然却可以不与。若与之时,财或不赡,却于合当与者无可与之。且博施济众,固圣人所欲,然却五十者方衣帛,七十者方食肉,如使四十者衣帛,五十者食肉,岂不更好?然力不可以给,合当衣帛食肉者便不足也。此所以伤惠。」问「人有不为,然后可以有为。」曰:「此只是有所择之人能择其可为不可为也。纔有所不为,便可以有为也。若无所不为,岂能有为邪?」
  问:「『非礼之礼,非义之义』何谓也?」曰:「恭本为礼,过恭是非礼之礼也。以物与人为义,过与是非义之义也。」曰:「此事何止大人不为?」曰:「过恭过与是细人之事,犹言妇人之仁也,只为佗小了。大人岂肯如此?」问:「『天民』、『天吏』、『大人』、何以别?」曰:「顺天行道者,天民也。顺天为政者,天吏也。大人者,又在二者之上。孟子曰: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人。』圣人岂不为天民天吏?如文王、伊尹是也。『大而化之之谓圣,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。』非是圣人上别有一等神人,但圣人有不可知处便是神也。化与变化之化同。若到圣人.更无差等也。」或曰:「尧、舜、禹、汤、文、武如何?」曰:「孔子尝论尧、舜矣。如曰:『惟天为大,惟尧则之。』如此等事甚大,惟尧、舜可称也。若汤、武,虽是事不同,不知是圣人不是圣人。」或曰:「可以汤、武之心求之否?」曰:「观其心,如『行一不义,杀一不辜,虽得天下不为』,此等事,大贤以上人方一作皆。为得。若非圣人,亦是亚圣一等人也。若文王,则分明是大圣人也。禹又分明如、汤、武,观舜称其不矜不伐,与孔子言『无闲然』之事,又却别有一个气象。大抵生而知之,与学而知之,反其成功一也。」
  苏季明问:「舜『执其两端』,注以为『过不及之两端』,是乎?」曰:「是。」曰:「既过不及,又何执乎?」曰:「执犹今之所谓持使不得行也。舜执持过不及,使民不得行,而用其中使民行之也。」又问:「此执与汤执中如何?」曰:「执只是一个执。舜执两端,是执持而不用。汤执中而不失,将以用之也。若子莫执中,却是子莫见杨、墨过不及,遂于过不及二者之闲执之,却不知有当摩顶放踵利天下时,有当拔一毛利天下不为时。执中而不通变,与执一无异。」
  季明问:「『君子时中』,莫是随时否?」曰:「是也。中字最难识,须是默识心通。且试言一厅则中央为中,一家则厅中非中而堂为中,言一国则堂非中而国之中为中,推此类可见矣。且如初寒时,则薄裘为中,如在盛寒而用初寒之裘,则非中也。更如三过其门不入,在禹、稷之世为中,若居陋巷,则不中矣。居陋巷,在颜子之时为中,若三过其门不入,则非中也。」或曰:「男女不授受之类皆然」曰:「是也。男女不授受中也,在丧祭则不如此矣。」
  问:「尧、舜、汤、武事█虽不同,其心德有闲否?」曰:「无闲。」曰:孟子言:『尧、舜性之,汤、武身之。』汤、武岂不性之邪?」曰:「尧、舜生知,汤、武学而知之,及其成功一也。身之,言履之也。反之,言归于正也。」
  或问:「『夫子贤于尧、舜』,信诸?」曰:「尧、舜岂可贤也?但门人推尊夫子之道,以谓仲尼法垂法万世,故云尔。然三子之论圣人,皆非善称圣人者。如颜子,便不如此道,但言『仰之弥高,钻之弥坚』而已。后来惟曾子善形容圣人气象,曰:『子温而厉,威而不猛,恭而安。』又乡党一篇,形容得圣人动容注措甚好,使学者宛如见圣人。」
  观水有术,必观其澜,澜端急处,于此便见源之无穷。今人以波对澜,非也。下文「日月有明,容光必照」,以言其容光无不照,故知日月之明无穷也。
  问:「孟子曰:『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。庶民去之,君子存之。』且人与禽兽甚悬绝矣,孟子言此者,莫是只在『去之』、『存之』上有不同处?」曰:「固是。人只有个天理,却不能存得,更做甚人也?泰山孙明复有诗云:『人亦天地一物耳,饥食渴饮无休时。若非道义充其腹,何异鸟兽安须眉?』上面说人与万物皆生于天地意思,下面二句如此。」或曰:「退之杂说有云:『人有貌如牛首蛇形鸟喙而心不同焉,可谓之非人乎?即有颜如渥丹者,其貌则人,其心则禽兽,又恶可谓之人也?』此意如何?」曰:「某不尽记其文,然人只要存一个天理。」
  问:「守身如何?」曰:「守身,守之本。既不能守身,更说其道义?」曰:「人说命者,多不守身,何也?」曰:「便是不知命。孟子曰:『知命者不立岩墙之下。』或曰:「不说命者又不敢有为。」曰:「非特不敢为,又有多少畏恐,然二者皆不知命也。」
  莫之为而为,莫之致而致,便是天理。司马迁以私意妄窥天道,而论伯夷曰:「天道无亲,当与善人。若伯夷者,可谓善人非邪?」天道甚大,安可以一人之故,妄意窥测?如曰颜何为而殀?跖何为而寿?皆指一人计较天理,非知天也。
  问:「『桎梏而死者,非正命也?』,然亦是命否?」曰:「圣人只教人顺受其正,不说命。」或曰:「桎梏死者非命乎?」曰:「孟子自说了『莫非命也』,然圣人却不说是命。」
  「故者以利为本」,故是本如此也,纔不利便害性,利只是顺。天下只是一个利,孟子与周易所言一般。只为后人趋着利便有弊,故孟子拔本塞源,不肯言利。其不信孟子者,却道不合非利,李〔遘〕〔觏〕〔一〕是也。其信者,又直道不得近利。人无利,直是生不得,安得无利?且譬如倚子,人坐此便安,是利也。如求安不已,又要褥子,以求温暖,无所不为,然后夺之于君,夺之于父,此是趋利之弊也。利只是一个利,只为人用得别。博弈小数,不专心致志,犹不可得,况学道而悠悠,安可得也?仲尼言:「吾尝终日不食,终夜不寝,以思,无益,不如学也。」又曰:「朝闻道,夕死可矣。」不知圣人有甚事来,追切了底死地如此,文意不难会,须是求其所以如此何故,始得。圣人固是生知,犹如此说,所以教人也。「学如不及,犹恐失之」,纔说姑待来日,便不可也。
  「子之燕居,申申夭夭」,如何?曰:「申申是和乐中有中正气象,夭夭是舒泰气象,此皆弟子善形容圣人处也。为申申字说不尽,故更着夭夭字。今人不怠惰放肆,必太严厉,严厉时间则着此四字不得,放肆时亦着此四字不得。除非是圣人,便自有中和之气。问:「『务民之义,敬鬼神而远之』,何以为知?」曰:「只此两句,说知亦尽。且人多敬鬼神者,只是惑,远者又不能敬,能敬能远,可谓知矣」又问:「莫是知鬼神之道,然后能敬能远否?」曰:「亦未说到如此深远处,且大纲说,当敬不惑也。」问:「今人奉佛,莫是惑否?」曰:「是也。敬佛者必惑,不敬者只是孟浪不信。」又问:「佛当敬否?」曰:「佛亦是胡人之贤智者,安可慢也?至如阴阳卜筮择日之事,今人信者必惑,不信者亦是孟浪不信。如出行忌太白之类,太白在西,不可西行,有人在东方居,不成都不得西行?又却初行日忌,次日便不忌,次日不成不冲太白也?如使太白为一人为之,则鬼神亦劳矣。如行遇风雨之类,则凡在行者皆遇之也。大抵人多记其偶中耳。」
  问:「伯夷不念旧恶,何也?」曰:「此清者之量。伯夷之清,若推其所为,须不容于世,必负石赴河乃已,然却为他不念旧恶,气象甚宏裕,此圣人深知伯夷处。」问:「伯夷叩马谏武王,义不食周粟,有诸?」曰:「叩马则不可知。非武王诚有之也,只此便是佗隘处。君尊臣卑,天下之常理也。伯夷知守常理,而不知圣人之变,故隘。不食周粟,只是不食其禄,非饿而不食也。至如史记所载谏词,皆非也。武王伐商即位,已十一一作三。年矣,安得父死不葬之语?」
  问:「『伐国不问仁人』,如何?」曰:「不知怎生地伐国?如武王伐纣,都是仁人,如柳下惠之时则不可。当时诸候,以土地之故,糜烂其民,皆不义之伐,宜仁人不忍言也。」
  问:「宋襄公不鼓不成列,如何?」曰:「此愚也。既与他战,又却不鼓不成列,必特佗成列,图个甚?」
  问:「羊祜、陆抗之事如何?曰:「如送绢偿禾之事,甚好;至抗饮祜药,则不可。羊佑虽不是酖人底人,然两军相向,其所饷药,自不当饮。」
  问:「用兵,掩其不备、出其不意之事,使王者之师,当如此否?」曰:「固是。用兵须要胜,不成要败?既要胜,须求所以胜之之道。但汤、武之兵,自不烦如此,『冈有敌于我师』,自可见,然汤亦尝升自陑,陑亦闲道。且如两军相向,必择地可攻处攻之,右实则攻左,左实则攻右,不成道我不用计也,且如汉、楚既约分鸿沟,乃复还袭之,此则不可。如韩信囊沙壅水之类,何害?他师众非我敌,决水,使他一半不得渡,自合如此,有甚不得处?」又问:「间谍之事如何?」曰:「这个不可也。」
  问:「冉子为子华请粟,而与之少;原思为之宰,则与之多。其意如何?」曰:「原思为宰,宰必受禄,禄自有常数,故不得而辞。子华使于齐,师使弟子,不当有所请,冉子请之,自不是,故圣人与之少。佗理会不得,又请益,再与之亦少,圣人宽容,不欲直拒佗,冉子终不喻也。
  问:「子使漆离开仕,对曰:『吾斯之未能信。』漆雕开未可仕,孔子使之仕,何也?」曰:「据佗说这一句言语,自是仕有余,兼孔子道可以仕,必是实也。如由也志欲为千乘之国,」孔子止曰:「可使治其赋」,求也欲为小邦,孔子止曰「可使为之宰」之类,由、求之徒,岂止如此?圣人如此言,便是优为之也。」
  问:「『丘也幸,苟有过,人必知之』,注言『讳君之恶』,是否?」曰:「是。」「何以归过于己?」曰:「非是归过于己。此事却是陈司败欲使巫马期以娶同姓之事去问是知礼不知礼,却须要回报言语也。圣人只有一个不言而已。若说道我为讳君之恶,不可也。又不成却以娶同姓为礼,亦不可也。只可道:『丘也幸,苟有过,人必知之。』」
  问:「『行不由径』,径是小路否?」曰:「只是不正当处,如履田畴之类,不必不由小路。昔有一人因送葬回,不觉仆者引自他道归,行数里,方觉不是,却须要回就大路上,若此非中理。若使小路便于往来,由之何害。」
  问:「古者何以不修墓?」曰:「所以不修墓者,欲初为墓时,必使至坚固,故须必诚必敬。若不诚敬,安能至久」曰:「孔子为墓,何以速崩如此邪?」曰:「非孔子也。孔子先反修虞事,使弟子治之,弟子诚敬不至,纔雨而墓崩,其为之不坚固可知。然修之亦何害?圣人言不修者,所以深责弟子也。」
  问:「『先进于礼乐,野人也;后进于礼乐,君子也。』孔子何以不从君子而从野人?」曰:「请诸君细思之。」曰:「先儒有变文从质之说,是否?」曰:「固是。然君子野人者,据当时谓之君子野人也。当时谓之野人,是言文质相称者也。当时谓之君子,则过乎文者也。是以不从后进而从先进也。盖当时文弊已甚,故仲尼欲救之云尔。」
  「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,吾亦欲无加诸人。」中庸曰「施诸己而不愿,亦勿施于人,」正解此两句。然此两句甚难行,故孔子曰:「赐也,非尔所及也。」
  问:「『质直而好义,察言而观色,虑以下人』,何以为达?」曰:「此正是达也。只好义与下人,已是达了。人所以不下人者,只为不达。达则只是明达。『察言而观色』,非明达而何?」又问:「子张之问达,如何?」曰:「子张之意,以人知为达,纔达则人自知矣,此更不须理会。子张之意,专在人知,故孔子痛抑之,又曰『夫闻也者,色取仁而行违,居之不疑』也。学者须是务实,不要近名,方是。有意近名,则大本已失,更学何事?为名而学,则是伪也。今之学者,大抵为名,为名与为利,清浊虽不同,然其利心则一也。今市井闾巷之人,却不为名。为名而学者,志于名而足矣,然其心犹恐人之不知。韩退之直是会道言语,曰:『内不足者急于人知,沛然有余,厥闻四驰。』大抵为名者,只是内不足;内足者,自是无意于名。如孔子言『疾没世而名不称』,此一句人多错理会。此只是言君子惟患无善之可称,当汲汲为善,非是使人求名也。」
  问:「『在邦无怨,在家无怨』,不知怨在己,在人」曰:「在己。」曰:「既在己,舜何以有怨?怨只是一个怨,但其用处不同。舜自是怨。如舜不怨,却不是也。学须是通,不得如此执泥。如言『仁者不忧』,又却言『作易者其有忧患』,须要知用处各别也。天下只有一个忧字,一个怨字。既有些二字,圣人安得无之?如王通之言甚好,但为后人附会乱却。如魏征问:『圣人有忧乎?』日:『天下皆忧,吾独得不忧?』问疑。曰:『天下皆疑,吾独得不疑?』谓董常日:『乐天知命,吾何忧?穷理尽性,吾何疑?』如此自不相害,说得极好,至下面数句言心迹之判,便不是,此皆后人附会,适所以为赘也。」
  问:「『民可使由之』,是圣人不使之知耶?是民自不可知也?」曰:「圣人非不欲民知之也。盖圣人设教,非不欲家喻户晓,比屋皆可封也。盖圣人但能使天下由之耳,安能使人人尽知之?此是圣人不能,故曰:『不可使知之。』若曰圣人不使民知,岂圣人之心?是后世朝三暮四之术也。某尝与谢景温说此一句,他争道朝三暮四之术亦不可无,圣人亦时有之,此大故无义理。说圣人顺人情处亦有之,岂有为朝三暮四之术哉?」谢景温,一作赵景平。
  问为政迟速。曰:「仲尼尝言之矣:『苟有用我者,期月而已可也,三年有成。』仲尼言有成者,盖欲立致治之功业,如尧、舜之时,夫是之谓有成。此圣人之事,佗人不可及。某尝言后世之论治者,皆不中理。汉公孙丞相言:『三年而化,臣弘尚窃迟之。』唐李石谓『十年责治太迫。』此二者,皆率尔而言圣人之言自有次序,所谓『期月而已可也』者,谓纪纲布也;『三年有成』,治功成也。圣人之事,后世虽不敢望如此,然二帝之治,惟圣人能之;二王以下事业,大贤可为也。」又问:「孔子言用我者,三年有成,言王者,则曰『必世而后仁』,何也?」曰:「所谓仁者,风移俗易,民归于仁。天下变化之时,此非积久,何以能致?其曰『必世』,理之然也。「有成,谓法度纪纲有成而化行也。如欲民仁,非必世安可?」
  问:「『大则不骄,化则不吝』,此语何如?」曰:「若以『大而化之』解此,则未是;然『大则不骄』此句,却有意思,只为小便骄也。『化则不吝』,化煞高,『不吝』未足以言之。骄与吝两字正相对,骄是气盈,吝是气歉。」曰:「吝何如则是?」曰:「吝是吝啬也,且于啬上看,便见得吝啬止是一事。且人若吝时,于财上亦不足,于事上亦不足,凡百事皆不足,必有歉歉之色也。」曰:「『有周公之才之美,使骄且吝,其余不足观也已』,此莫是甚言骄吝之不可否?」曰:是也。若言周公之德,则不可下骄吝字。此言虽才如周公,骄吝亦不可也。」
  仲尼当周衰,辙环天下,颜子何以不仕?曰:「此仲尼之任也。使孔子得行其道,颜子不仕可矣。然孔子既当此任,则颜子足可闭户为学也。」
  孟子有功于圣门不可言。如仲尼只说一个仁义〔一〕,「立人之道曰仁与义。」孟子开口便说仁义;仲尼只说一个志,孟子便说许多养气出来;只此二字,其功甚多。
  未知道者如醉人:方其醉时,无所不至;及其醒也,莫不愧耻。人之未知学者,自视以无缺,及既知学,反思前曰所为,则骇且惧矣。圣人六经;皆不得已而作;如耒耜陶冶,一不制,则生人之用熄。后世之言,无之不为缺,有之徒为赘,虽多何益也,圣人言虽约,无有包含不尽处。
  言贵简,言愈多,于道未必明。杜元凯却有此语云:「言高则旨远,辞约则义微。」大率言语须是含蓄而有余意,所谓「书不尽言,言不尽意」也。
  中庸之书,其味无穷,极索玩味。
  问:「坎之六四,『樽酒簋贰用缶,纳约自牖』,何义也?」曰:「坎,险之时也,此是圣人论大臣处险难之法。『樽酒簋贰用缶』,谓当险难之时,更用甚得?无非是用至诚也。『纳约自牖』,言欲纳约于君,当自明处。牖,开明之处也。欲开悟于君,若于君所蔽处,何由人得?如汉高帝欲易太子,他人皆争以嫡庶之分,高祖岂不知得分明?直知不是了犯之。此正是高祖所蔽处,更岂能晓之?独留侯招玫四皓,此正高祖所明处。盖高祖自匹夫有天下,皆豪杰之力,故惮之。留侯以四皓辅太子,高祖知天下豪杰归心于惠帝,故更不易也。昔秦伐魏,欲以长安君为质,太后不可。左师触龙请见,云云,遂以长安君为质焉。夫太后只知爱子,更不察利害,故左师以爱子之利害开悟之也。」
  易八卦之位,元不曾有人说。先儒以为干位西北,坤位西南言干、坤任六子,而自处于无为之地,此大故无义理。风雷山泽之类,便是天地之用。岂天地外别有六子,如人生六子,则有各任以事,而父母自闲?风雷之类于天地闲,如人身之有耳目手足,便是人之用也。岂可谓手足耳目皆用,而身无为乎?因见卖兔者,曰:「圣人见河图、洛书而画八卦。然何必图、书,只看此兔,亦可作八卦,数便此中可起。古圣人只取神物之至著者耳。只如树木,亦可见数。兔何以无尾,有血无脂?只是为阴物。大抵阳物尾长,阳盛者尾愈长。如雉是盛阳之物,故尾极长,又其身文明。今之行车者,多植尾于车上,以候雨晴,如天将雨,则尾先垂向下,纔晴便直立。」
  或问:「刘牧言上经言形器以上事,下经言形器以下事。」曰:「非也。上经言云雷屯,云雷岂无形耶?」曰:「牧又谓上经是天地生万物,下经是男女生万物。」曰:「天地中只是一个生。人之生于男女,即是天地之生;安得为异?」曰:「牧又谓干、坤与坎、离男女同生。」曰:「非也。譬如父母生男女,岂男女与父母同生?既有干、坤,方三索而得六子。若曰干、坤生时,六子生理同有,则有此理。谓干、坤、坎、离同生,岂有此事?既是同生,则何言六子耶?」
  或曰:「凡物之生,各随气胜处化。」曰:「何以见?」曰:「如木之生,根既长大,根却无处去。」曰:「克也。」曰:「既克,则是土化木矣。」曰:「不是化,只是克。五行,只古人说迭王字尽了,只是个盛衷自然之理也。人多言五行无土不得,木得土方能生火,火得土能生金,故土寄王于四时。某以为不然。木生火,火生土,土生金,金生水,水生木,只是迭盛也。」
  问:「刘牧以坎、离得正性,艮、巽得偏性,如何」?曰:「非也。佗据方位如此说。如居中位便言得中气,其余岂不得中气也?」或曰:「五行是一气」曰:「人以为一物,某道是五物。既谓之五行,岂不是五物也?五物备然后能生。且如五常,谁不知是一个道?既谓之五常,安得混面为一也?」
  问:「刘牧以下经四卦相交,如何?」曰:「怎生地交?若论相交,岂特四卦,如屯、蒙、师、比皆是相交。一颠一倒。卦之序皆有义理,有相反者,有相生者,爻变则义变也。」下来却以{一}义起,然亦是以爻也,爻变则义变。「刘牧言[一]两卦相比,上经二阴二阳相交,下经四阴四阳相交,是否?」曰:「八卦已相交了,及重卦,只取二象相交为义,岂又于卦画相交也?易须是默识心通,只如此穷文义,徒费力。」
  问:「『莫见乎隐,莫显乎微』,何也?」曰:「人只以耳目所见闻者为显见,所不见闻者为隐微,然不知理却甚显也。且如昔人弹琴,见螳蜋捕蝉,而闻者以为有杀声。杀在心,而人闻其琴而知之,岂非显乎?人有不善,自谓人不知之,然天地之理甚着,不可欺也。」曰:「如杨震四知,然否?」曰:「亦是。然而若说人与我,固分得;若说天地,只是一个知也。且如水旱,亦有所致,如暴虐之政所感,此人所共见者,固是也。然人有不善之心积之多者,亦足以动天地之气。如疾疫之气亦如此。不可道事至目前可见,然后为见也。更如尧、舜之民,何故仁寿?桀、纣之民,何故鄙夭?纔仁便寿,纔鄙便夭。寿夭乃是善恶之气所致。仁则善气也,所感者亦善。善气所生,安得不寿?鄙则恶气也,所感者亦恶。恶气所生,安得不夭?」
  问:「天地明察,神明彰矣。」曰:「事天地之义,事天地之诚,既明察昭著,则神明自彰矣。」问:「神明感格否?」曰:「感格固在其中矣。孝弟之至,通于神明。神明孝弟,不是两般事,只孝弟便是神明之理。」又问:「王祥孝感事,是通神明否?」曰:「此亦是通神明一事。此感格便王祥诚中来,非王祥孝于此而物来于彼也。」问:「行状云:『尽性至命,必本于孝弟。』不识弟何以能尽性至命也?」曰:「后人便将性命别作一般事说了;性命孝弟只是一统底事,就孝弟中便可尽性至命。至如洒埽应对与尽性至命,亦是一统底事,无有本未,无有精粗,却被后来言性命者别作一般高远说。故举孝弟,是于人切近者言之。然今时非无孝之人,而不能尽至命者,由之而不知也。」
  问:「穷神知化,由通于礼乐,何也?」曰:「此句须自家体认。一作玩素。人往往见礼坏乐崩,便谓礼乐亡,然不知礼乐未尝亡也。如国家一曰存时,尚有一曰之礼乐,盖由有上下尊卑之分也。除是礼乐亡尽,然后国家始亡。虽盗贼至所为不道者,然亦有礼乐。盖必有总属,必相听顺,乃能为盗,不然则叛乱无统,不能一曰相聚而为盗也。礼乐无处无之,学者要须识得。」问:「『明则有礼乐,幽则有鬼神』,何也?」曰:「鬼神只是一个造化。『天尊地卑,干、坤定矣,鼓之以雷霆,润之以风雨』,是也。」
  「礼云礼云〔一〕,玉帛云乎哉?乐云乐云,锺鼓云乎哉?」「此固有礼乐,不在玉帛锺鼓。先儒解者,多引『安上治民莫善于礼,移风易俗莫善于乐』。此固是礼乐之大用也,然推本而言,礼只是一个序,乐只是一个和。只此两字,含畜多少义理。」又问:「礼莫是天地之序?乐莫是天地之和?」曰:「固是。天下无一物无礼乐。且置两只(倚)〔椅〕〔二〕子,纔不正便是无序,无序便乖,乖便不和。」又问:「如此,则礼乐却只是一事。」曰:「不然。如天地阴阳,其势高下甚相背,然必相须而为用也。有阴便有阳,有阳便有阴。有一便有二,纔有一二,便有一二之闲,便是三,已往更无穷。老子亦曰:『三生万物。』此是生生之谓易,理自然如此。『维天之命,于穆不已』,自是理自相续不已,非是人为之。如使可为,虽使百万般安排,也须有息时。只为无为,故不息。中庸言:『不见而彰,不动而变,无为而成,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。』使释氏千章万句,说得许大无限说话,亦不能逃此二句。只为圣人说得要,故包含无尽。释氏空周遮说尔,只是许多。」
  问:「『及其至也,圣人有所不能』,不知圣人亦何有不能、不知也?」曰:「天下之理,圣人岂有不尽者?盖于事有所不察知,不逞能也。至纤悉委曲处,如农圃百工之事,孔子亦岂能知哉?」或曰:「至之言极也,何以言事?」曰:「固是。极至之至,如至微至细。上文言『夫妇之愚,可以与知』。愚,无知者也,犹且能知,乃若细微之事,岂可责圣人尽能?圣人固有所不能也。」
  「君子之道费而隐」,费,日用处。
  「时措之宜」,言随时之义,若「溥博渊泉而时出之」。
  「王天下有三重」,言三王所重之事。上焉者,三王以上,三皇已远之事,故无证。下焉者,非三王之道,如诸侯霸者之事,故民不尊。
  「思曰睿,睿作圣。」致思如掘井,初有浑水,久后稍引动得清者出来。人思虑,始皆溷浊,久自明快。
  问:「召公何以疑周公?曰:「召公何尝疑周公?」曰:「书称『召公不说』,何也?」「请观〔一〕君奭一篇,周公曾道召公疑他来否?古今人不知书之甚。书中分明说『召公为保,周公为师,相成王为左右,召公不说,周公作君奭』,此已上是孔子说也。且召公初升为太保,与周公并列,其心不安,故不说尔。但看此一篇,尽是周公留召公之意,岂有召公之贤而不知周公者乎?诗中言周大夫刺朝廷之不知。岂特周大夫?当时之人,虽甚愚者,亦知周公刺朝廷之不知者,为成王尔。成王煞是中才,如天大雷电以风,而启金縢之书。成王无事而启金縢之书作甚?盖二公道之如此,欲成王悟周公尔。近人亦错看却其诗,云『荀子书犹非孟子,召公心未说周公』甚非也。」
  又问:「金縢之书,非周公欲以悟成王乎?何既祷之后,藏其文于金縢也?曰:「近世祝文,或焚或埋。必是古人未有焚埋之礼,欲敬其事,故藏之金縢也。」「然则周公不知命乎?」曰:「周公诚心,只有欲代其兄,岂更问命耶?」
  或问:「人有谓周公营洛,则成王既迁矣。或言平王东迁,非也。周公虽圣,其能逆知数百载下有犬戎之祸乎?是说然否?」曰:「诗中自言王居镐京,将不能以自乐,何更疑也?周公只是为犬戎与镐京相逼,知其后必有患,故营洛也。」
  问:「高宗得傅说于梦,文王得太公于卜。古之圣贤相遇多矣,何不尽形于梦卜乎?曰:「此是得贤之一事,岂必尽然?盖高宗至诚,思得贤相,寤寐不忘,故征兆先见于梦。如常人梦寐闲事有先见者多矣,亦不足怪。至于卜筮亦然。今有人怀诚心求卜,有祷辄应,此理之常然。」又问:「高宗梦往求傅说耶?傅说来入高宗梦耶?」曰:「高宗只是思得贤人,如有贤人,自然应他感。亦非此往,亦非彼来。譬如悬镜于此,有物必照,非镜往照物,亦非物来入镜也。大抵人心虚明,善则必先知之,不善必先知之。有所感必有所应,自然之理也。」又问:「或言高宗于传说,文王于太公,盖已素知之矣,恐群臣未信,故托梦卜以神之。」曰:「此伪也,圣人岂伪乎?」
  问:「舜能化瞽、象,使不格奸,何为不能化商均?」曰:「所谓『不格奸』者,但能使之不害己与不至大恶。若商均则不然。舜以天下授人,欲得如己者。商均非能如己尔,亦未尝有大恶。大抵五帝官天下,故择一人贤于天下者而授之。三王家天下,遂以与子。论其至理,治天下者,当得天下最贤者一人,加诸众人之上,则是至公之法。后世难得人而争夺兴,故以与子。与子虽是私,亦天下之公法,但守法者有私心耳。」
  问:「四凶尧不诛,而舜诛之,何也?」曰:「四凶皆大才也,在尧之时,未尝为恶,尧安得而诛之?及举舜加其上,然后始有不平之心而肆其恶,故舜诛之耳。」曰:「尧不知四凶乎?曰:「惟尧知之。」「知其恶而不去,何也?」曰:「在尧之时,非特不为恶,亦赖以为用。」
  「纳于大麓。」麓,足也,百物所聚,故麓有大录万几之意。若司马迁谓纳舜于山麓,岂有试人而纳于山麓耶?此只是历试舜也。
  放勋非尧号,盖史称尧之道也,谓三皇而上,以神道设教,不言而化,至尧方见于事功也,后人以于勋为尧号,故记孟子者,遂以「尧曰」为「放勋曰」也。若以尧号放勋,则皋陶当号允迪,禹曰文命,下言「敷于四海」有甚义?问:「诗如何学?」曰:「只在大序中求。诗之大序,分明是圣人作此以教学者,后人往往不知是圣人作。自仲尼后,一作汉以来。更无人理会得诗。如言『后妃之德』,皆以为文王之后妃。文王,诸候也,岂有后妃?又如『乐得淑女以配君子,忧在进贤,不淫其色』,以为后妃之德如此。配惟后妃可称,后妃自是配了,更何别求淑女以为配?淫其色,乃男子事,后妃怎生会淫其色?此不难晓。但将大序看数遍,则可见矣。」或曰:「关睢是后妃之德当如此否?乐得淑女之类,是作关睢诗人之意否?」曰:「是也。大序言:『是以关睢乐得淑女以配君子,忧在进贤,不淫其色,哀窈窈,思贤才,而无伤善之心焉。』是关睢之义也。只着个是以字,便自有意思。」曰:「如言『又当辅佐君子,则可以归安父母』,言『能逮下』之类,皆为其德当如此否?曰:「是也」问:「诗小序何人作?」曰:「但看大序即可见矣。」曰:「莫是国史作否?」曰:「序大分明言『国史明乎得失之迹』,盖国史得诗于采诗之官,故知其得失之迹。如非国史,则何以知其所美所刺之人?使当时无小序,虽圣人亦办不得。」曰:「圣人删诗时,曾删小序否?」曰:「有害义理处,也须删改。今之诗序,却煞错乱,有后人附之者。」曰:「关睢之诗,是何人所作?」曰:「周公作。周公作此以风教天下,故曰『用之乡人焉,用之邦国焉,上以风化下,下以风刺上』,盖自天子至于庶人,正家道当如此也。二南之诗,多是周公所作。如小雅六月所序之诗,亦是周公作。」「后人〔一〕多言二南为文王之诗,盖其中有文王事也。」曰:「非也。附文王诗于中者,犹言古人有行之者,文王是也。」
  问:「『关睢乐而不淫,哀而不伤』,何谓也?曰:「大凡乐必失之淫,哀必失之伤,淫伤则人于邪矣。若关睢,则止乎礼义。故如哀窈窕,思贤才,言哀之则思之甚切,以常人言之,直入于邪始得,然关睢却止乎礼义,故不至乎伤,则其思也,其亦异乎常人之思也矣。」
  唐棣及今郁李,看此,便可以见诗人兴兄弟之意。「执柯伐柯,其则不远」人犹以为远。君子之道,本诸身,发诸心,岂远乎哉?
  问:「周礼有复仇事,何也?」曰:「此非治世事,然人情有不免者。如亲被人杀,其子见之,不及告官,遂逐杀之,此复仇而义者,可以无罪。其亲既被人杀,不自诉官,而他自谋杀之,此则正其专杀之罪可也。问:「避仇之法如何?」曰:「此因赦罪而获免,便使避之也。」
  问:「周礼之书有讹缺否?」曰:「甚多。周公致治之大法,亦在其中,须知道者观之,可决是非也。」又问:「司盟有诅万民之不信者,治世亦有此乎?」曰:「盛治之世,固无此事。然人情亦有此事,为政者因人情而用之。」问:「严父配天,称『周公其人』,何不称武王?」曰:「大抵周家制作,皆周公为之,故言礼者必归之周公焉。」
  赵盾弒君之事,圣人不书赵穿,何也?」曰:「此春秋大义也。赵穿手弒其君,人谁不知?若盾之罪,非春秋书之,更无人知也。仲尼曰:『惜哉!越境乃免。』此语要人会得。若出境而反,又不讨贼也,则不免;除出境遂不反,乃可免也。」
  「纪候大去其国」,如「梁亡」,「郑弃其师」,「齐师歼于遂」,「郭亡」之类。郭事实不明,如上四者,是一类事也。国君守社稷虽死守之可也。齐侯、卫侯方遇于垂,纪侯
遂去其国,岂齐之罪哉?故圣人不言齐灭之者,罪纪侯轻去社稷也。纪侯大名也。
  问王通。曰:「隐德君子也。当时有些言语,后来被人傅会,不可谓全书。若论其粹,殆非荀、杨所及也。若续经之类,皆非其作。」
  杨雄去就不足观。如言「明哲煌煌,旁烛无疆」,此甚悔佷,不能先知。「逊于不虞,以保天命」,则是只欲全身也。若圣人先知,必不至于此,必不可奈何,天命亦何足保耶?」问:「太玄之作如何?」曰:「是亦难矣。必欲撰玄,不如明易。邵尧夫之数,似玄而不同。数只是一般,一作数无穷。但看人如何用之。虽作十玄亦可,况一玄乎?」
  荀卿才高,其过多。杨雄才短,其过少。韩子称其「大醇」,非也。若二子,可谓大驳矣。然韩子责人甚恕。韩退之颂伯夷,甚好,然只说得伯夷介处。要知伯夷之心,须是圣人。语曰:「不念旧恶,怨是用希。」此甚说得伯夷心也。
  问:「退之读墨篇如何?」曰:「此篇意亦甚好,但言不谨严,便有不是处。且孟子言墨子爱其兄之子犹邻之子,墨子书中何尝有如此等言?但孟子拔本塞源,知其流必至于此。大凡儒者学道,差之毫厘,缪以千里。杨朱本是学义,墨子本是学仁,但所学者稍偏,故其流遂至于无父无君,孟子欲正其本,故推至此。退之乐取人善之心,可谓忠恕,然持教不知谨严,故失之。至若言孔子尚同兼爱,与墨子同, 则甚不可也。后之学者,又不及杨、墨。杨、墨本学仁义,后人乃不学仁义。但杨、墨之过,被孟子指出,后人无人指出,故不见其过也。」
  韩退之作羑里操云:「臣罪当诛兮,天王圣明。」道得文王心出来,此文王至德处也。
  退之晚年为文,所得处甚多。学本是修德,有德然后有言,退之却倒学了。因学文日求所未至,遂有所得。如曰:「轲之死不得其传。」似此言语,非是蹈袭前人,又非凿空撰得出,必有所见。若无所见,不知言所传者何事?原性等文皆少时作。
  退之正在好名中。
  退之言「汉儒补缀,千疮百孔。」汉儒所坏者不少,安能补也?
  凡读史,不徒要记事迹,须要识治乱安危兴废存亡之理。且如读高帝一纪,便须识得汉家四百年终始治乱当如何,是亦学也。
  问:「汉儒至有白首不能通一经者,何也?」曰:「汉之经术安用?只是以章句训诂为事。且如解尧典二字,至三万余言,是不知要也。东汉则又不足道也。东汉士人尚名节,只为不明理。若使明理,却皆是大贤也。自汉以来,惟有三人近儒者气象:大毛公、董仲舒、杨雄。本朝经术最盛,只近二三十年来议论专一,使人更不致思。」问:「陈平当王诸吕时,何不极谏?」曰:「王陵争之不从,乃引去。如陈平复诤,未必不激吕氏之怒矣。且高祖与群臣,只是以力相胜,力强者居上,非至诚乐愿为之臣也。如王诸侯时,责他死节,他岂肯死?」
  周勃人北军,问曰:「为刘氏左袒,为吕氏右袒。」既如为刘氏,又何必问?若不知而问,设或右袒当如之何?己为将,乃问士卒,岂不谬哉?当诛诸侯时,非陈平为之谋,亦不克成。及迎文帝至霸桥,曰「愿请闲」,此岂请闲时邪?至于罢相就国,每河东守行县至绛,必令家人被甲执兵而见,此欲何为?可谓至无能之人矣。
  王介甫咏张良诗,最好,曰:「汉业存亡俯仰中,留侯当此每从容。」人言高祖用张良,非也。张良用高祖尔。秦灭韩,张良为韩报仇,故送高祖入关。既灭秦矣,故辞去。及高祖兴义师,诛项王,则高祖之势可以平天下,故张良助之。良岂愿为高祖臣哉?无其势也。及天下既平,乃从赤松子游,是不为其臣可知矣。张良才识尽高,若鸿沟既分,而劝汉王背约追之,则无行也。或问:「张良欲以铁槌击杀秦王,其计不已疏乎?」日:「欲报君仇之急,使当时若得以铁槌击杀之,亦足矣,何暇自为谋耶?」
  「王通言:『诸葛无死,礼乐其有兴』,信乎?」曰:「诸葛近王佐才,礼乐兴不兴则未可知。」问曰:「亮果王佐才,何为僻守一蜀,而不能有为于天下?」曰:「孔明固言,明年欲取魏,几年定天下,其不及而死,则命也。某尝谓孙觉曰:『诸葛武候有儒者气象。』孙觉曰:『不然。圣贤行一不义,杀一不辜,虽得天下不为。武侯区区保完一国,不知杀了多少人耶?』某谓之曰:『行一不义,杀一不辜,以利一己,则不可。若以天下之力,诛天下之贼,杀戮虽多,亦何害?陈恒弒君,孔子请讨。孔子岂保得讨陈恒时不杀一人邪?盖诛天下之贼,则有所不得顾尔。』」曰:「三国之兴,孰为正?」曰:「蜀志在兴复汉室,则正也。」
  汉文帝杀薄昭,李德裕以为杀之不当,温公以为杀之当,说皆未是。据史,不见他所以杀之之故,须是权事势轻重论之。不知当时薄昭有罪,汉使人治之,因杀汉使也;还是薄昭与汉使饮酒,因忿怒而致杀之也?汉文帝杀薄昭,而太后不安,奈何?既杀之,太后不食而死,奈何?若汉治其罪而杀汉使,太后虽不食,不可免也。须权佗那个轻,那个重,然后论他杀得当与不当也。论事须着用权。古今多错用权字,纔说权,便是变诈或权术。不知权只是经所不及者,权量轻重,使之合义,纔合义,便是经也。今人说权不是经,便是经也。权只是称锤,称量轻重。孔子曰:「可与立,未可与权。」
  问:「第五伦视其子之疾,与兄子之疾不同,自谓之私,如何?」曰:「不特安寝与不安寝,只不起与十起,便是私也。父子之爱本是公,才着些心做,便是私也。」又问:「视己子与兄子有间否?」曰:「圣人立法曰:『兄弟之子犹子也。』是欲视之犹子也。」又问:「天性自有轻重,疑若有间然。」曰:「只为今人以私心看了。孔子曰:『父子之道天性也。』此只就孝上说,故言父子天性。若君臣兄弟宾主朋友之类,亦岂不是天性?只为今人小看,却不推其本所由来故尔。己之子与兄之子,所争几何?是同出于父者也。只为兄弟异形,故以兄弟为手足。人多以异形故,亲己之子,异于兄弟之子,甚不是也。」又问:「孔子以公冶长不及南容,故以兄之子妻南容,以己之子妻公冶长,何也?」曰:「此亦以己之私心看圣人也。凡人避嫌者,皆内不足也。圣人自是至公,何更避嫌?凡嫁女,各量其才而求配。或兄之子不甚美,必择其相称者为之配;己之子美,必择其才美者为之配。岂更避嫌耶?若孔子事,或是年不相若,或时有先后,皆不可知。以孔子为避嫌,则大不是。如避嫌事,虽贤者且不为,况圣人乎?」素问书出于战国之末,气象可见,若是三皇五帝典坟,文章自别。其气运处绝浅近,如将二十四气移换名目,便做千百样亦得。
  阴符经,非商末则周末人为之。若是先王之时,圣道既明,人不敢为异说。及周室下衰,道不明于天下,才智之士甚众,既不知道所趋向,故各自以私智窥测天地,盗窃天地之机,分明是大盗,故用此以簧鼓天下。故云:「天有五贼,见之者昌」云云,岂非盗天地乎?
  问:「老子书若何?」曰:「老子书,其言自不相入处,如冰炭。其初意欲谈道之极玄妙处,后来却人做权诈者上去。如「将欲取之必固与之」之类。然老子之后有申、韩,看申、韩与老子道甚悬絻,然其原乃自老子来。苏秦、张仪则更是取道远。初秦、仪学于鬼谷,其术先揣摩其如何,然后捭阖,捭阖既动,然后用钩钳,钩其端然后钳制之。其学既成,辞鬼谷去,鬼谷试之,为张仪说所动。如入庵中说令出之。然其学甚不近道,人不甚感之,孟子时已有置而不足论也。」
  问:「世传成王幼,周公摄政,荀卿亦曰:『履天下之籍,听天下之断。』周公果践天子之位,行天子之事乎?」曰:「非也。周公位冢宰,百官总己以听之而已,安得践天子之位?」又问:「君薨,百官听于冢宰者三年尔,周公至于七年,何也?」曰:「三年,谓嗣王居忧之时也。七年,为成王幼故也。」又问:「赐周公以天子之礼乐,当否?」曰:「始乱周公之法度者,是赐也。人臣安得用天子之礼乐哉?成王之赐,伯禽之受,皆不能无过。一作罪。记曰:『鲁郊非礼也,其周公之衰乎!』圣人尝讥之矣。说者乃云:周公有人臣不能为之功业,因赐以人臣所不得用之礼乐,则妄也。人臣岂有不能为之功业哉?借使功业有大于周公,亦是人臣所当为尔。人臣而不当为,其谁为之?岂不见孟子言『事亲若曾子可也』,曾子之孝亦大矣,孟子纔言可也。盖曰:子之事父,其孝虽过于曾子,毕竟是以父母之身做出来,岂是分外事?若曾子者,仅可以免责尔。臣之于君,犹子之于父也。臣之能立功业者,以君之人民也,以君之势位也。假如功业大于周公,亦是以君之人民势位做出来,而谓人臣所不能为可乎?使人臣恃功而怀悚怏怏之心者,必此言矣。若唐高祖赐平阳公主葬以鼓吹则可;盖征战之事实,非妇人之所能为也,故赐以妇人所不得用之礼乐。若太宗却不知此。太宗佐父平天下,论其功不过做一功臣,岂可夺元良之位?太子之与功臣,自不相干。唐之纪纲,自太宗乱之。终唐之世无三纲者,自太宗始也。李光弼、郭子仪之徒,议者谓有人臣不能为之功,非也。」
  秦以暴虐、焚诗、书而亡。汉兴,鉴其弊,必尚宽德崇经术之士,故儒者多。儒者多,虽未知圣人之学,然宗经师古,识义理者众,故王莽之乱,多守节之士。世祖继起,不得不襄尚名节,故东汉之士多名节。知名节而不知节之以礼,遂至于苦节,故当时名节之士,有视死如归者。苦节既极,故魏、晋之士变而为旷荡,尚浮虚而亡礼法。礼法既亡,与夷狄无异,故五胡乱华。夷狄之乱已甚,必有英雄出而平之,故隋、唐混一天下。隋不可谓有天下,第能驱除尔。唐有天下,如贞观、开元间,虽号治平,然亦有夷狄之风,三纲不正,无父子君臣夫妇,其原始于太宗也。故其后世子弟,皆不可使。玄宗纔使肃宗,便叛。肃宗纔使永王璘,便反。君不君,臣不臣,故藩镇不宾,权臣跋扈,陵夷有五代之乱。汉之治过于唐,汉大纲正,唐万目举。本朝大纲甚正,然万目亦未尽举。因问「十世可知」,遂推此数端。
  「洪水滔天」,尧时亦无许多大洪水,宜更思之。汉武帝问禹、汤水旱,厥咎何由,公孙弘对,尧遭洪水,使禹治之,不闻禹之有水也,更不答其所由,公孙弘大是奸人。
  问:「东海杀孝妇而旱,岂国人冤之所致邪?」曰:「国人冤固是,然一人之意,自足以感动得天地,不可道杀孝妇不能致旱也。」或曰:「杀姑而雨,是众人怨释否?」曰:「固是众人冤释,然孝妇冤亦释也。其人虽亡,然冤之之意自在,不可道杀姑不能释妇冤而致雨也。」
  问:「人有不善,霹雳震死,莫是人怀不善之心,闻霹雳震惧而死否?」曰:「不然,是雷震之也。」「如是雷震之,还有使之者否?」曰:「不然。人之作恶,有恶气,与天地之恶气相击搏,遂以震死。霹雳,天地之怒气也。如人之怒,固自有正,然怒时必为之作恶,是怒亦恶气也。怒气与恶气相感故尔。且如今人种荞麦,自有畦陇,霜降时杀麦,或隔一畦麦有不杀者,岂是此处无霜,盖气就相合处去也。」曰:「雷所击处必有火,何也?」曰:「雷自有火。如钻木取火,如使木中有火,岂不烧了木?盖是动极则阳生,自然之理。不必木,只如雨石相戛,亦有火出。惟铁无火,然夏之久必热,此亦是阳生也。」
  钻木取火,人谓火生于木,非也。雨木相戛,用力极则阳生。今以石相轧,便有火出。非特木也,盖天地间无一物无阴阳。
  雨木冰,上温而下冷。陨霜不杀草,上冷而下温。
  天火曰灾,人火曰火,人火为害者亦曰灾。
  问:「日月有定形,还自气散,别自聚否?」曰:「此理甚难晓。究其极,则此二说归于一也。」问:「月有定魄,而日远于月,月受日光,以人所见为有盈亏,然否?」曰:「日月一也,岂有日高于月之理?月若无盈亏,何以成岁?盖月一分光则是魄亏一分也。」霜与露不同。霜,金气,星月之气。看感得甚气即为露,甚气即为霜。如言露结为霜,非也。
  雹是阴阳相搏之气,乃是沴气。圣人在上无雹,虽有不为灾。虽不为灾,沴气自在。
  问:「『凤鸟不至,河不出图』,不知符瑞之事果有之否?」曰:「有之。国家将兴,必有祯祥。人有喜事,气见面目。圣人不贵祥瑞者,盖因灾异而修德则无损,因祥瑞而自恃则有害也。」问:「五代多祥瑞,何也?」曰:「亦有此理。譬如盛冬时发出一朵花,相似和气致祥,乖气致异,此常理也,然出不以时,则是异也。如麟是太平和气所生,然后世有以麟驾车者,却是怪也。譬如水中物生于陆、陆中物生于水,岂非异乎?」又问:「汉文多灾异,汉宜多祥瑞,何也?」曰:「且譬如小人多行不义,人却不说,至君子未有一事,便生议论,此是一理也。至白者易污,此是一理也。诗中,幽王大恶为小恶,宣王小恶为大恶,此是一理也。」又问:「日食有常数,何治世少而乱世多,岂人事乎?」曰:「理会此到极处,煞烛理明也。天人之际甚微,宜更思索。」曰:「莫是天数人事看那边胜否?」曰:「似之,然未易言也。」又问:「鱼跃于王舟,火覆于王屋,流为岛,有之否?」曰:「鱼与火则不可知,若兆眠之先,应亦有之。」
  问:「十月何以谓之阳月?」曰:「十月谓之阳月者,阳尽,恐疑于无阳也,故谓之阳月也。然何时无阳?如日有光之类。盖阴阳之气有常存而不移者,有消长而无穷者。」
  问:「作者害道者否?」曰:「害也。凡为文,不专意则不工,若专意则志局于此,又安能与天地同其大也?书曰『玩物丧志』,为文亦玩物也。吕与叔有诗云:『学如元凯方成辩,文似相如始类俳;独立孔门无一事,只轮一作惟传。颜氏得心斋。』此诗甚好。古之学者,惟务养情性,其佗则不学。今为文者,专务章句,悦人耳目。既务悦人,非俳优而何?」曰:「古者学为文否?」曰:「人见六经,便以谓[一]圣人亦作文,不知圣人亦一作只。摅发胸中所蕴,自成文耳。一作章。所谓『有德者必有言』也。」曰:「游、夏称文学,何也?」曰:「游、夏亦何尝秉笔学为词章也?且如『观乎天文以察时变,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』,此岂词章之文也?」
  或问:「诗可学否?」曰:「既学时,须是用功,方合诗人格。既用功,甚妨事。古人诗云『吟成五个字,用破一生心』;又谓『可惜一生心,用在五字上』。此言甚当。」先生尝说:「王子真曾寄药来,某无以答他,某素不作诗,亦非是禁止不作,但不欲为此闲言语。且如今言能诗无如杜甫,如云『穿花蛱蝶深深见,点水蜻蜓款款飞』,如此闲言语,道出做甚?某所以不常作诗。今寄谢王子真诗云:『至诚通化药通神,远寄衰翁济病身。我亦有丹君信否?用时还解寿斯民。』子真所学,只是独善,虽至诚洁行,然大抵只是为长生久视之术,此济一身,因有是句。」
  问:「先生曾定六礼,今已成未?」曰:「旧日作此,已及七分,后来被召入朝,既在朝廷,则当行之朝廷,不当为私书,既而遭忧,又疾病数年,今始无事,更一二年可成也。」曰:「闻有五经解,已成否?」曰:「惟易须亲撰;诸经则关中诸公分去,以某说撰成之。礼之名数,陕西诸公删定,已送与吕与叔,与叔今死矣,不知其书安在也?然所定只礼之名数,若礼之文亦非亲作不可也。礼记之文,亦删定未了,盖其中有圣人格言,亦有俗儒乖谬之说。乖谬之说,本不能混格言,只为学者不能辨别,如珠玉之在泥沙。泥沙岂能混珠玉?只为无人识,则不知孰为泥沙,孰为珠玉也。圣人文章,自然与学为文者不同。如系辞之文,后人决学不得,譬之化工生物。且如生出一枝花,或有剪裁为之者,或有绘画为之者,看时虽似相类,然终不若化工所生,自有一般生意。」
  冠昏丧祭,礼之大者,今人都不以为事。某旧曾修六礼,冠、昏、丧、祭、乡、相见。将就后,被召遂罢,今更一二年可成。家间多恋河北旧俗,未能遽更易,然大率渐使知义理,一二年书成,可皆如法。礼从宜,事从俗,有大故害义理者,须当去。每月朔必荐新,如仲春荐含桃之类。四时祭用仲月。用仲见〔一〕物成也。古者天子诸侯于孟月者,为首时也。时祭之外,更有三祭:冬至祭始祖,厥初生民之祖。立春祭先祖,季秋祭祢。他则不祭。冬至,阳之始也。立春者,生物之始一作初。也。季秋者,成物之始一作时。也。祭始祖,无主用祝,以妣配于庙中,正位享之。祭只一位者,夫妇同享也。祭先祖,亦无主。先祖者,自始祖而下,高祖而上,非一人也,故设二位。祖妣异坐,一云二位。异所者,舅妇不同享也。常祭止于高祖而下。自父而推,至于三而止者,缘人惜也。旁观有后者自为祭,无后者祭之别位。为叔伯父之后也。如殇,亦各祭。凡配,止以正妻一人,如诸侯用元妃是也。或奉祀之人是再娶所生者,即以所生母配。如葬,亦惟元妃同穴。后世或再娶皆同穴而葬,甚渎礼经,但于左右祔葬可也。忌日,必迁主,出祭于正寝,今正厅正堂也。盖庙中尊者所据,又同室难以独享也。于正寝,可以尽思慕之意。家必有庙,古者庶人祭于寝,士大夫祭于庙。庶人无庙,可立影堂。庙中异位,祖居中,左右以昭穆次序,皆夫妇自相配为位,舅妇不同坐也。庙必有主。既祧,当埋于所葬处,如泰祀人之高祖而上,即当祧也。其大略如此。且如豺獭皆知报本,今士大夫家多忽此,厚于奉养而薄于祖先,甚不可也。凡事死之礼,当厚于奉生者。至于尝新必荐,享后方食〔一〕,荐数则渎,必因告朔而荐乃合宜。人家能存得此等事数件,虽幼者渐可使知礼义。凡物,知母而不知父,走兽是也;知父而不知祖,飞鸟是也。惟人则能知祖,若不严于祭祀,殆与鸟兽无异矣。
  问:「祭酒用几奠?」曰:「家中寻常用三奠,祭法中却用九奠。」以礼有九献,乐有九奏也。又问:「既奠之酒,何以置之?」曰:「古者灌以降神,故以茅缩酌,谓求神于阴阳有无之间,故酒必灌于地。若谓奠酒,则安置在此。令人以浇在地上,甚非也。既献,则彻去可也。」倾在他器。
  或问:「今拜埽之礼何据?」曰:「此礼古无,但缘习俗,然不害义理。古人直是诚质,专一也。葬只是藏体魄,而神则必归于庙,既葬则设木主,既除凡筵则木主安于庙,故古人惟专精祀于庙。今亦用拜埽之礼,但简于四时之祭也。」
  「木主必以栗,何也?」曰:「周用栗,土所产之木,取其坚也。今用栗,从周制也。若四方无栗,亦不必用,但取其木之坚者可也。」
  凡祭必致齐。齐之日,思其居处,思其笑语,此孝子平日思亲之心,非齐也。齐不容有思,有思则非齐。「齐三日,必见其所为齐者」,此非圣人之语。齐者湛然纯一,方能与鬼神接,然能事鬼神,已是上一等人。
  古者男为男尸,女为女尸。自周以来,女无可以为尸者,故无女尸。后世遂无尸,能为尸者亦非寻常人。
  今无宗子法,故朝廷无世臣。若立宗子法,则人知尊祖重本。人既重本,则朝廷之势自尊。古者子弟从父兄,今父兄从子弟,子弟为强。由不知本也。且如汉高祖欲下沛时,只是以帛书与沛父老,其父老便能率子弟从之。又如相如使蜀,亦移书责父老,然后子弟皆听其命而从之。只有一个尊卑上下之分,然后顺从而不乱也。若无法以联属之,安可?且立宗子法,亦是天理。譬如木,必从根直上一干,如大宗。亦必有旁枝。又如水,虽远,必有正源,亦必有分派处,自然之势也。然又有旁枝达而为干者。故曰:古者天子建国,诸侯夺宗云。
  凡首宗者,以祭祀为主,言人宗于此而祭祀也。「别子为祖」,上不敢宗诸侯,故不祭,下亦无人宗之,此无宗亦莫之宗也。别子之嫡子,即继祖为大宗,此有大宗无小宗也。别子之诸子,祭其别子,别子虽是祖,然是诸子之祢。继祢者为小宗,此有小宗而无大宗也。有小宗而无大宗,此句极难理会。盖本是大宗之祖,别子之诸子称之,却是祢也。
  令人多不知兄弟之爱。且如闾阎小人,得一食,必先以食父母,夫何故?以父母之口重于己之口也。得一衣,必先以衣父母,夫何故?以父母之体重于己之体也。至于犬马亦然。待父母之犬马,必异乎己之犬马也。独爱父母之子,却轻于己之子,甚者至若仇敌,举世皆如此,惑之甚矣。
  伯叔父之兄弟,伯是长,叔是少,今人乃呼伯父叔父为伯叔,大无义理。呼为伯父叔父者,言事之之礼与父同也。
  或曰:「事兄尽礼,不得兄之欢心,奈何?」曰:「但当起敬起孝,尽至诚,不求伸己可也。」曰:「接弟之道如何?」曰:「尽友爱之道而已。」
  问:「妻可出乎?」曰:「妻不贤,出之何害?如子思亦尝出妻。今世俗乃以出妻为丑行,遂不敢为,古人不如此。妻有不善,便当出也。只为今人将此作一件大事,隐忍不敢发,或有隐恶,为其阴持之,以至纵恣,养成不善,岂不害事?人修身刑家最急,纔修身便到刑家上也。」又问:「古人出妻,有以对姑叱狗,棃蒸不熟者,亦无甚恶而遽出之,何也?」曰:「此古人忠厚之道也。古之人绝交不出恶声,君子不忍以大恶出其妻,而以微罪去之,以此见其忠厚之至也。且如叱狗于亲前者,亦有甚大故不是处,只为他平日有故,因此一事出之尔。」或曰:「彼以此细故见逐,安能无辞?兼他人不知是与不是,则如之何?」曰:「彼必自知其罪。但自己理直可矣,何必更求他人知?然有识者,当自知之也。如必待彰暴其妻之不善,使他人知之,是亦浅丈夫而已。君子不如此。大凡人说话,多欲令彼曲我直。若君子,自有一个含容意思。」或曰:」古语有之:『出妻令其可嫁,绝友令其可交。』乃此意否?」曰:「是也。」
  问:「士未仕而昏,用命服,礼乎?」曰:「昏姻重礼。重其礼者,当盛其服。况古亦是,士乘墨车之类。今律亦许假借。」曰:「无此服而服之,恐伪。」曰:「不然。今之命服,乃古之下士之服。古者有其德则仕,士未仕者也,服之其宜也。若农商则不可,非其类也。」或曰:「不必用可否?」曰:「不得不可以为悦,今得用而用之,何害?过期非也。」
  昏礼不用乐,幽阴之义,此说非是。昏礼岂是幽阴?但古人重此大礼,严肃其事,不用乐也。昏礼不贺,人之序也,此说却是。妇则明而见舅姑,成妇也;三日而后宴乐,礼毕也;宴不以夜,礼也。
  问:「匠拜君,必于堂下,子拜父母,如之何?」对曰:「君臣以义合,有贵贱,故拜于堂下。父子主恩,有尊卑,无贵贱,故拜于堂上。若妇于舅姑,亦是义合,有贵贱,故拜于堂下,礼也。」
  问:「嫂叔古无服,今有之,何也?」曰:「礼记曰:『推而远之也。』此说不是。嫂与叔,且远兼,姑与嫂,何嫌之有之有?古之所以无服者,只为无属。其夫属乎父道者,妻皆母道也。其夫属乎子道者,妻皆妇道也。今上有父有母,下有子有妇。叔父叔伯,父之属也,故叔母伯母之服,与叔父叔伯同。兄弟之子,子之属也,故兄弟之子之妇服,与兄弟之子同。若兄弟,则己之属也,难以妻道属其妻,此古者所以无服。以义理推不行也。今之有服亦是。岂有同居之亲而无服者?」又问:「既是同居之亲,古却无服,岂有兄弟之妻死,而己恝然无事乎?」曰:「古者虽无服,若哀戚之心自在。且如邻理之丧,尚春不相不巷歌,匍匐救之,况至亲乎?」
  服有正,有义,有从,有报。古者妇丧舅姑以期,今以三年,于义亦可,但明未正,此可谓〔一〕之从服。从夫也。盖与夫同奉几筵,而己不可独无服。报服,若姑之子为舅之子服是也。异性之服,只推得一重。若为母而推,则及舅而止。若为姑而推,则可以及其子。故舅之子无服,却为既与姑之子为服,姑之子须当报之也,故姑之子,舅之子,其服同。
  八岁为下殇,十四为中殇,十九为上殇,七岁以下为无服之殇。无服之殇,更不祭。下殇之祭,父母主之,终父母之身。中殇之祭,兄弟主之,终兄弟之身。上殇之祭,兄弟之主之,终兄弟之子之身。若成人而无后者,兄弟之孙主之,亦终其身。凡此,皆以义起也。
  问:「女既嫁而为父母服三年,可乎?」曰:「不可。既归夫家,事佗舅姑,安得伸己之私?」问:「人子事亲学医,如何?」曰:「最是大事。今有璞玉于此,必使玉人雕琢之。盖百工之事,不可使一人兼之,故使玉人雕琢之也。若更有珍宝物,须是自看,却必不肯任其自为也。今人视父母疾,乃一任医者之手,岂不害事?必须识医药之道理,别病是如何,药当如何,故可任医者也。」或曰:「己未能尽医者之术,或偏见不到,适足害事,奈何?」曰:「且如识图画人,未必画得如画工,然他却识别得工拙。如自己曾学,令医者说道理,便自见得,或己有所见,亦可说与他商量。」陈本止此,以下八段,别本所增。上古之时,自伏羲、尧、舜,历夏、商以至周,或问或质,因袭损益,其变既极,其法既详,于是孔子参酌其宜,以为百王法度之中制,此其所以春秋作也。孙明复主以无王而作,亦非是。但颜渊问为邦,圣人对之以「行夏之时,乘殷之辂,服周之冕,乐则韶舞」,则是大抵圣人以道不得用,故考古验今,参取百王之中制,断之以义也。
  禘者,鲁偕僭天子之大祭也。灌者,祭之始也。以其僭上之祭,故自灌以往,不欲观之。
  凡观书,不可以相类泥其义,不尔则字字相梗,当观其文势上下之意。如「充实之谓美」与诗之美不同。
  学者后来多耽庄子。若谨礼者不透,则是佗须看庄子,为佗极有胶固缠缚,则须求一放旷之说以自适。譬之有人于此,久困缠缚,则须觅一个出身处。如东汉之末尚节行,尚节行太甚,须有东晋放旷,其势必然。
  冬至书云,亦有此理,如周礼观祲之义。古太史既有此职,必有此事。又如太史书,不知周公一一曾与不曾看过,但甚害义理,则必去之矣。如今灵台之书,须十去八九,乃可行也,今历法甚好,其佗禁忌之书,如葬埋昏嫁之类,极有害。论语问同而答异者至多,或因人材性,或观人之所问意思而言及所到地位。
  「极高明,道中庸」,所以为民极,极之为物,中而能高者也。
  「君子不成章不达」,易曰:「美在其中,畅于四支。」成章之谓也。
  予官吉之永丰簿,沿檄至临川,见刘元承之子县丞诚,问其父所录伊川先生语,蒙示以元承手编,伏读叹仰,因乞传以归。建炎元年十月晦日,庵山陈渊谨书。

河南程氏遗书卷第十九
 伊川先生语五
 杨遵道录
  问:「格物是外物,是性分中物?」曰:「不拘。凡眼前无非是物,物物皆有理。如火之所以热,水之所以寒,至于君臣父子闲皆是理。」又问:「只穷一物,见此一物,还便见得诸理否?」曰:「须是稿难求。虽颜子亦只能闻一知十,若到后来达理了,虽亿万亦可通。」又问:「如荆公穷物,一部字解,多是推五行生成。如今穷理,亦只如此着工夫,如何?」曰:「荆公旧年说话煞得,后来却自以为不是,晚年尽支离了。」
  问:「古之学者为己。不知初设心时,是要为己,是要为人?」曰:「须先为己,方能及人。初学只是为己。郑宏中云:『学者先须要仁。』仁所以爱人,正是颠倒说却。」
  「新民」,以明德新民。
  问:「日新有进意,抑只是无敝意?」曰:「有进意。学者求有益,须是日新。」
  问:「『有所忿懥、恐惧、忧患,心不得其正。』是要无此数者,心乃正乎?」曰:「非是谓无,只是不以此动一本作累。其心。学者未到不动处,须是执持其志。」
  「师出以律,否臧凶。」律有二义:有出师不以义者,有行师而无号令节制者,皆失律也。师出当以律,不然,虽臧亦凶。今人用师,惟务胜而已。
  「弟子舆尸,贞凶。」帅师以长子,今以弟子众主之,亦是失律,故虽贞亦凶也。
  「豮豕之牙。」豕牙最能啮害人,只制其牙,如何制得?今人为恶,却只就他恶禁之,便无由禁止,此见圣人机会处。
  「丧羊于易。」羊群行而触物。大壮众阳并进,六五以阴居位,惟和易然后可以丧羊。易非难易之易,乃和易乐易之易。
  易有百余家,难为遍观。如素未读,不晓文义,且须看王弼、胡先生、荆公三家。理会得文义,且要熟读,然后却有用心处。
  读易须先识卦体。如干有元亨利贞四德,缺却一个,便不是干,须要认得。
  「反复道也」,言终日干干往来,皆由于道也。三位在二体之中,可进而上,可退而下,故言反复。「知至至之」,如今学者且先知有至处,便从此至之,是「可与几也」。非知几者,安能先识至处?「知终终之」,知学之终处而终之,然后「可与守义」。王荆公云:「九三知九五之位可至而至之。」大煞害事。使人臣常怀此心,大乱之道,亦自不识汤、武。「知至至之」,只是至其道也。
  荆公言,用九只在上九一爻,非也。六爻皆用九,故曰:「见群龙无首吉。」用九便是行健处。「天德不可为首」,言干以至刚健,又安可更为物先?为物先则有祸,所谓「不敢为天下先」。干顺时而动,不过处,便是不为首,六爻皆同。
  问:「胡先生解九四作太子,恐不是卦义。」先生云:「亦不妨,只看如何用。当储贰,则做储贰。使九四近君,便作储贰亦不害,但不要拘一。若执一事,则三百八十四爻只作得三百八十四件事便休也。」
  看易,且要知时。凡六爻,人人有用。圣人自有圣人用。贤人自有贤人用,众人自有众人用,学者自有学者用;君有君用,臣有臣用,无所不通。因问:「坤卦是臣之事,人君有用处否?」先生曰:「是何无用?如『厚德载物』,人君安可不用?」
  阴为小人,利为不善,不可一概论。夫阴助阳以成物者君子也,其害阳者小人也。夫利和义者善也,其害义者不善也。
  「利贞者性情也」,言利贞便是干之性情。因问:「利与『以利为本』之利同否?」先生曰:「凡字只有一个,用有不同,只看如何用。凡顺理无害便是利,君子未尝不欲利。然孟子言『何必曰利』者,盖只以利为心则有害。如『上下交征利而国危』,便是有害。『未有仁而遗其亲,未有义而后其君。』不遗其亲,不后其君,便是利。仁义未尝不利。」
  谢师直为长安漕,明道为鄠县簿,论易及春秋。明道云:「运使,春秋犹有所长,易则全理会不得。」师直一日说与先生。先生答曰:「据某所见,二公皆深知易者。」师直曰:「何故?」先生曰:「以运使能屈节问一主簿,以一主簿敢言运使不知易,非深知易道者不能。」
  「云行雨施」,是干之亨处。
  干六爻,如欲见圣人曾履处,当以舜可见,在侧陋便是潜,陶渔时便是见,升闻时便是干干,纳于大麓时便是跃。
  介甫以武王观兵为九四,大无义理,兼观兵之说亦自无此事。如今日天命绝,则今日便是独夫,岂容更留之三年?今日天命未绝,便是君也,为人臣子,岂可以兵胁其君?安有此义?又纣鸷很〔一〕若此,大史公谓有七十万众,未知是否;然书亦自云,纣之众若林。三年之中,岂肯容武王如此便休得也?只是太誓一篇前序云:「十有一年」,后面正经便说「惟十有三年」,先儒误妄,遂转为观兵之说。先王无观兵之事,不是前序一字错却,便是后面正经三字错却。
  先儒以六为老阴,八为少阴,固不是。介甫以为进君子而退小人,则是圣人旋安排义理也。此且定阴阳之数,岂便说得义理?九六只是取纯阴纯阳。惟六为纯阴,只取河图数见之,过六则一阳生,至八便不是纯阴。
  或以小畜为臣畜君,以大畜为君畜臣。先生云:「不必如此,大畜只是所畜者大,小畜只是所畜者小,不必指定一件事。便是君畜臣,臣畜君,皆是这个道理,随大小用。」
  陈莹中答吴国华书,天在山中,说云:「便是芥子纳须弥之义。」先生谓正南北说,却须弥无体,芥子无量。
  问:「莹中尝爱文中子『或问学易,子曰:终日干干可也。』此语最尽。文王所以圣,亦只是个不已。」先生曰:「凡说经义,如只管节节推上去,可知是尽。夫终日干干,未尽得易。据此一句,只做得九三使。若谓干干是不已,不已又是道,渐渐推去,则自然是尽,只是理不如此。」
  「子在川上,曰逝者如斯夫」,言道之体一作往。如此,这里须是自见得。张绎曰:「此便是无穷。」先生曰:「固是道无穷,然怎生一个无穷便了得他?」一作便道了却他。
  问:「括囊事还做得在位使否?」先生曰:「六四位是在上,然坤之六四却是重阴,故云『贤人隐』,便做不得在位。」又问:「恐后人缘此,谓有朝隐者。」先生曰:「安有此理?向林希尝有此说,谓杨雄为禄隐。杨雄后人只为见他着书,便须要做他是,怎生做得是?」因问:「如剧秦文,莫不当作?」先生云:「或云非是美之,乃讥之也。然王莽将来族诛之,亦未足道,又何足讥?讥之济得甚事?或云且以免死,然已自不知明哲煌煌之义,何足以保身?作太玄本要明易,却尤晦如易,其实无益,真屋下架屋,床上迭床。他只是于易中得一数为之,于历法虽有合,只是无益。今更于易中推出来,做一百般太玄亦得,要尤难明亦得,只是不济事。」
  「大明终始。」人能大明干之终始,便知六位时成,却时乘六龙以当天事。
  「先迷后得」是一句,「主利」是一句,盖坤道惟是主利,文言「后得主而有常」处,脱却一利字。
  介甫解「直方大」云:「因物之性而生之,直也;成物之形而不可易,方也。」人见似好,只是不识理。如此,是物先有个性,坤因而生之,是甚义理?全不识也。
  「至大」,「至刚」,「以直」,此三者不可阙一,阙一便不是浩然之气。如坤所谓「直方大」是也。但坤卦不可言刚,言刚则害坤体。然孔子于文言又曰:「坤至柔而动也刚。」方即刚也。因问:「见李吁录明道语中,却与先生说别。解『至刚处』云:『刚则不屈』,则是于至刚已带却直意。又曰:『以直道顺理而养之』,则是以直字连下句,在学者着工夫处说却。」先生曰:「先兄无此言,便不讲论到此。旧尝令学者不要如此编录,纔听得,转动便别。旧曾看,只有李吁一本无错编者。他人多只依说时,不敢改动,或脱忘一两字,便大别。李吁却得其意,不拘言语,往往录得都是。不知尚有此语。只『刚则不屈』,亦未稳当。」
  孔子教人,各因其材,有以政事入者,有以言语入者,有以德行入者。
  性出于天,才出于气,气清则才清,气浊则才浊。譬犹木焉,曲直者性也,可以为栋梁、可以为榱桷者才也。才则有善与不善,性则无不善。「惟上智与下愚不移」,非谓不可移也,而有不移之理。所以不移者,只有两般:为自暴自弃,不肯学也。使其肯学,不自暴自弃,安不可移哉?杨雄、韩愈说性,正说着才也。
  韩退之说:叔向之母问杨食我之生,知其必灭宗。此无足怪,其始便染得恶气,便有灭宗之理,所以闻其声而知之也。使其能学,以胜其气,复其性,可无此患。
  「性相近也」,此言所禀之性,不是言性之本。孟子所言,便正言性之本。
  问:「先生云:性无不善,才有善不善,杨雄、韩愈皆说着才。然观孟子意,却似才亦无有不善,及言所以不善处,只是云:『舍则失之。』不肯言初禀时有不善之才。如云:『非天之降才尔殊。』是不善不在才,但以遇凶险陷溺之耳。又观『牛山之木,人见其濯濯也,以为未尝有材焉,此岂山之性?』是山之性未尝无材,只为斧斤牛羊害之耳。又云:『人见其禽兽也,以为未尝有才焉,是岂有之情也哉?』所以无才者,只为『旦昼之所为有梏亡之耳』。又云:『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,乃所谓善;若夫为不善,非才之罪也。』则是以情观之,而才未尝不善。观此数处,切疑才是一个为善之资,譬如作一器械,须是有器械材料,方可为也。如云:『侧隐之心仁也。』云云。故曰:『求则得之,舍则失之,或相倍蓰而无算者,不能尽其才也。』则四端者便是为善之才,所以不善者,以不能尽此四端之才也。观孟子意,似言性情才三者皆无不善,亦不肯于所禀处说不善。今谓才有善不善,何也?或云:善之地便是性,欲为善便是情,能为善便是才,如何?」先生云:「上智下愚便是才,以尧为君而有象,以瞽瞍为父而有舜,亦是才。然孟子只云『非才之罪』者,盖公都子正问性善,孟子且答他正意,不暇一一办之,又恐失其本意。如万章问象杀舜事,夫尧已妻之二女,迭为宾主,当是时,已自近君,岂复有完廪浚井之事?象欲使二嫂治栖,当是时,尧在上,象还自度得道杀却舜后,取其二女,尧便了得否?必无此事。然孟子未暇与辨,且答这下意。」
  生而知之,学而知之,亦是才。问:「生而知之要学否?」先生曰:「生而知之固不待学,然圣人必须学。」
  先生每与司马君实说话,不曾放过;如范尧夫,十件事只争得三四件便已。先生曰:「君实只为能受尽言,尽人忤逆终不恕,便是好处。」
  君实尝问先生云:「欲除一人给事中,谁可为者?愿为光说一人。」先生曰:「相公何为若此言也?如当初泛论人才却可,今既如此,某虽有其人,何可言?」君实曰:「出于公口,入于光耳,又何害?」先生终不言。一本云:「先生曰:『某断不说。』」
  「先进」、「后进」,如今人说前辈后辈。「先进于礼乐」,谓旧事前辈之人于礼乐,在今观之以为朴野。「后进于礼乐」,谓今晚进之人于礼乐,在今观之以为君子。君子者,文质彬彬之名。盖周末文盛,故以前人为野,而自以当时为君子,不知其过于文也。故孔子曰:「则吾从先进。」
  孔子弟子善问,直穷到底。如问「乡人皆好之何如?」曰「未可也」,便又问「乡人皆恶之何如?」又说「足食足兵,民信之矣」,便问「必不得已而去,于斯三者何先?」纔说「去兵」,便问「不得已而去,于斯二者何先?」自非圣人不能答,便云「去食,自古皆有死,民无信不立」。不是孔子弟子不能如此问,不是圣人不能如此答。
  礼记儒行、经解,全不是。因举吕与叔解亦云:「儒行夸大之语,非孔子之言,然亦不害义理。」先生曰:「煞害义理。恰限易,便只『洁静精微』了却;诗,便只『温柔敦厚』了却,皆不是也。」
  祭法如夏后氏郊鲧一片,皆未可据。
  问:「圣人有为贫而仕者否?」曰:「孔子为乘田委吏是也。」又问:「或云乘田委吏非为贫,为之兆也。」先生曰:「乘田委吏却不是为兆,为鲁司寇便是为兆。」一本此下有十六字云:「有人云:『先生除国子监之命不受,是固也。』」先生因言:「近煞有人以此相勉,某答云:待饥饿不能出门户时,当别相度。」
  荀、杨性已不识,更说甚道?
  邓文孚问:「孟子还可为圣人否?」曰:「未敢便道他是圣人,然学已到至处。」又问:「孟子书中有不是处否?」曰:「只是门人录时,错一两字。如说『大人则藐之』,夫君子毋不敬,如有心去藐他人,便不是也。更说夷、惠处云『皆古圣人』,须错字。若以夷、惠为圣之清、圣之和则可,便以为圣人则不可。看孟子意,必不以夷、惠为圣人。如伊尹又别,初在畎亩,汤使人问之,曰:「我何以汤之聘币为哉?」是不肯仕也。及汤尽礼,然后翻然而从之,亦是圣之时。如五就汤,五就桀,自是后来事。盖已出了,则当以汤之心为心,所以五就桀,不得不如此。」
  荆公尝与明道论事不合,因谓明道曰:「公之学如上壁。」言难行也。明道曰:「参政之学如捉风。」及后来逐不附己者,独不怨明道,且曰:「此人虽未知道,亦忠信人也。」
  张戬尝于政事堂与介甫争办事,因举经语引证。介甫乃曰:「安石却不会读书,贤却会读书。」戬不能答。先生因云:「却不向道,只这个便是不会读书。」
  佛家有印证之说,极好笑。岂有我晓得这个道理后,因他人道是了方是,他人道不是便不是?又五祖令六祖三更时来传法,如期去便传得,安有此理?
  谢良佐与张绎说:「某到山林中静处.便有喜意,觉着此不是。」先生曰:「人每至神庙佛殿处便敬,何也?只是每当不敬,见彼乃敬。若还常敬,则到佛殿庙宇,亦只如此。不知在闹处时,此物安在?直到静处乃觉。」绎言:「伊云,只有这些子已觉。」先生曰:「这回比旧时煞长进。这些子已觉固是,若谓只有这些子,却未敢信。」胡本‵注云:「朱子权亲见谢先生云:『某未尝如此说。』恐传录之误也。」
  「屡空」兼两意。惟其能虚中,所以能屡空。货殖便生计较,纔计较便是不受命,不受命者,不能顺受正命也。吕与叔解作如货殖。先生云:「传说中言子贡货殖处亦多,此子贡始时事。」
  万物皆有良能,如每常禽岛中,做得窠子,极有巧妙处,是他良能,不待学也。人初生,只有吃乳一事不是学,其它皆是学,人只为智多害之也。
  「人心」,私欲也;「道心」,正心也。「危」言不安,「微」言精微。惟其如此,所以要精一。「惟精惟一」者,专要精一之也。精之一之,始能「允执厥中」。中是极至处。或云:介甫说以一守,以中行,只为要事事分作两处。
  诗小序便是当时国史作。如当时不作,虽孔子亦不能知,况子夏乎?如大序,则非圣人不能作。
  「用之乡人焉,用之邦国焉。」如二南之诗及大雅、小雅,是当时通上下皆用底诗,盖是修身治家底事。
  「关睢乐得淑女以配君子」,淑女即后妃也,故言配荇菜以兴后妃之柔顺。「左右流之」,左右者随水之貌。「左右采之」者,顺水而采之。「左右芼之」者,顺水而芼之。皆是言荇菜柔顺之貌,以兴后妃之德。「琴瑟友之,锺鼓乐之」,言后妃之配君子,和乐如此也。
  「忧在进贤,不淫其色,哀窈窕,思贤才,而无伤善之心焉」,自是关睢之义如此,非谓后妃也。此一行甚分明,人自错解却。
  口目耳鼻四支之欲,性也,然有分焉,不可谓我须要得,是有命也。仁义礼智,天道在人,赋于命有厚薄,是命也,然有性焉,可以学,故君子不谓命。
  「则以学文」,便是读书。人生便知有父子兄弟,须是先尽得孝弟,然后读书,非谓已前不可读书。
  礼胜则离,故「礼之用和为贵,先王之道斯为美,小大由之」。乐胜则流,故「有所不行,知和而和,不以礼节之,亦不可行」。礼以和为贵,故先王之道以此为美,而小大由之。然却有所不行者,以「知和而和,不以礼节之」,故亦不可行也。
  「望道而未之见」,言文王视民如伤,以纣在上,望天下有道而未之见。「汤执中,武王不泄迩」,非谓武王不能执中,汤却泄迩,盖各因一件事言之。人谓各举其最盛者非也,圣人亦无不盛。
  鲁得用天子礼乐,使周公在,必不肯受,故孔子曰:「周公之衰乎!」孔子以此为周公之衰,是成王之失也。介甫谓周公有人臣不能为之功,故得用人臣所不得之礼,非也。臣子身上,没分外过当底事。凡言舜言曾子为孝,不可谓曾子、舜过于孝也。
  「克明峻德」,只是说能明峻德之人。「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」,曰修身也,专贤也,亲亲也。盖先尊贤,然后能亲亲。夫亲亲固所当先,然不先尊贤,则不能知亲亲之道。礼记言「克明嵕德,顾諟天之明命,皆自明也」者,皆由于明也。
  「平章百姓」,百姓只是民。凡言百姓处皆只是民,百官族姓已前无此说。
  陈平只是幸而成功,当时顺却诸侯,亦只是畏死。汉之君臣,当恁时,岂有朴实头为社稷者?使后来少主在,事变却时,他也则随却。如令周勃先入北军,陈平亦不是推功让能底人,只是占便宜,令周勃先试难也。其谋甚拙,其后成功亦幸。如人臣之义,当以王陵为正。
  周勃当时初入北军,亦甚拙,何事令左祖则甚?忽然当时皆右█,后还如何?当时已料得必左█,又何必更号令?如未料得,岂不生变,只合驱之以义,管它从与不从。
  韩信初亡,萧何追之,高祖如失左右手,却两日不追,及萧何反,问之曰:「何亡也?」曰:「臣非亡,乃追亡者也。」当时高祖岂不知此二人,乃肯放与项羽,两日不追邪?乃是萧何与高帝二人商量做来,欲致韩信之死尔。当时史官已被高祖瞒过,后人又被史官瞒。
  惜乎,韩信与项羽,诸葛亮与司马仲达,不曾合战。更得这两个战得几阵,不妨有可观。
  先生每读史到一半,便掩卷思量,料其成败,然后却看有不合处,又更精思,其间多有幸而成,不幸而败。今人只见成者便以为是,败者便以为非,不知成者煞有不是,败者有是底。
  读史须见圣贤所存治乱之机,贤人君子出处进退,今人只将他见成底事便做是使,示知煞有误人处。
  先生在讲筳,尝典钱使。诸公因问:必是俸给大段不足,后乃知到任不曾请俸,诸公遂牒户部,问不支俸钱。户部索前任历子。先生云:「某起自草莱,无前任历子。」旧例,初入京官时,用下状出给料钱历,其意谓朝廷起我,便当廪人继粟,庖人继肉也。遂令户部自为出券历。户部只欲与折,诸公又理会,馆阁尚请见钱,岂有经筳官只请折支?又检例,已无崇政殿说书多时,户部遂定,已前未诸者只与折支,自后来为始,支见钱。先生后自涪陵归,复官半年,不曾请俸。粮料院吏人忽来索请券状子。先生云:「自来不会写状子。」受事人不去,只令子弟录与受官月日。
  先生在经筳时,与赵侍郎、范纯甫同在后省行,见晓示,至节令,命妇进表,贺太皇及太后太妃。赵、范更问备办,因问先生。先生云:「某家无命妇。」二公愕然,问何不诰封?先生曰:「某当时起自草莱,三辞然后受命,岂有今日乃为妻求封之理?」其夫人至今无封号。问:「今人陈乞恩例,义当然否?」「人皆以为本分者不一作不以。为害。」先生曰:「只为而今士大夫道得个乞字惯却,动不动又是乞也。」因问:「陈乞封父祖,如何?」先生曰:「只为而今士大夫道得个乞字惯却,动不动又是乞也。」因问:「陈乞封父祖,如何?」先生曰:「此事体又别。」再三请益,但云:「其说甚长,待别时说。」
  范尧夫为蜀漕,成都帅死,尧夫权府。是时,先生随侍过成都,尧夫出送,先生已行二里,急遣人追及之,回至门头僧寺相见。尧夫因问:「先生在此,有何所闻?」先生曰:「闻公尝言:『当使三军之士知事帅君如事父母』不知有此语否?」尧夫愕然,疑其言非是。先生曰:「公果有此语,一国之福也。」尧夫方喜。先生却云:「恐公未能使人如此。」尧夫再三问之。先生曰:「只如前日公权府,前帅方死,便使他臣子张乐大排,此事当时莫可罢?」尧夫云:「便是纯仁当时不就席,只令通判伴坐。」先生曰:「此尤不是。」尧夫惊愕,即应声曰:「悔当初只合打散便是。」先生曰:「又更不是。夫小人心中,只得些物事时便喜,不得便不足。他既不得物事,却归去思量,因甚不得此物,元来是为帅君。小人须是切己,乃知思量。若只与他物事,他自归去,岂更知有思量?」尧夫乃嗟叹曰:「今日不出,安得闻此言?」
  先生云:「韩持国服义最不可得。一日某与持国、范夷叟泛舟于颖昌西湖,须臾客将云:『有一官员上书,谒见大资。』某将谓有甚急切公事,乃是求知己。某云『大资居位,却不求人,乃使人倒来求己,是甚道理?』夷叟云:『只为正叔一作姨夫。太执,求荐章,常事也。』某云:『不然。只为曾有不求者不与,来求者与之,遂致人如此。』持国便服。」
  先生初受命,便在假,欲迤逦寻医,既而供职。门人尹焞深难之,谓供职非是。先生曰:「新君即位,首蒙大恩,自二千里放回,亦无道理不受。某在先朝,则知某者也。当时执政大臣皆相知,故不当如此受。今则皆无相知,朝廷之意只是怜其贫,不使饥饿于我土地。某须领他朝廷厚意,与受一月料钱,然官则某必做不得。既已受他诰,却不供职,是与不受同。且略与供职数日,承顺他朝廷善意了,然后惟吾所欲。」
  先生因言:「今日供职,只第一件便做他底不得。吏人押申转运司状,某不曾签。国子监自系台省,台省系朝廷官。外司有事,合行申状,岂有台省倒申外司之理?只为从前人只计较利害,不计较事体,直得恁地。须看圣人欲正名处,见得道名不正时,便至礼乐不兴,自然住不得。夫礼乐,岂玉帛之交错,锺鼓之铿锵哉?今日第一件便如此。人不知,一似好做作只这些子。某便做他官不得,若久做他底时,须一一与理会。」
  谢某曾问:「涪州之行,知其由来,乃族子与故人耳。」族子谓程公孙,故人谓邢恕。先生答云:「族子至愚,不足责。故人至一作情。厚,不敢疑。孟子既知一作系之。天,安用尤臧氏?」因问:「邢七虽为恶,然必不到更倾先生也。」先生曰:「然。邢七亦有书到某云:『屡于权宰处言之。』不知身为言官,却说此话。未知倾与不倾,只合救与不救,便在其间。」又问:「邢七久从先生,想都无知识,后来极狼狈。」先生曰:「谓之全无知则不可,只是义理不能胜利欲之心,便至如此也。」
  先生云:「某自十七八读论语,当时已晓文义,读之愈久,但觉意味深长。论语,有读了后全无事者,有读了后其中得一两句喜者,有读了后知好之者,有读了后不知手之舞之足之稻之者。」
  今人不会读书。如「诵诗三百,授之以政,不达;使于四方,不能专对;虽多,亦奚以为?」须是未读诗时,授以政不达,使四方不能专对;既读诗后,便达于政,能专对四方,始是读诗。「人而为周南、召南,其犹正墙面而立。」须是未读周南、召南,一似面墙;到读了后,便不面墙,方是有验。大抵读书,只此便是法。如读论语,旧时未读是这个人,及读了后又只是这个人,便是不曾读也。
  大率上一爻皆是师保之任,足以当此爻〔一〕也。
  若要不学佛,须是见得他小,;便自然不学。
  文中子本是一隐君子,世人往往得其议论,附会成书。其闲极有格言,荀、杨道不到处。又有一件事,半截好,半截不好。如魏征问:「圣人有忧乎?」曰:「天下皆忧,吾独得不忧?」问疑,曰:「天下皆疑, 吾独得不疑?」征退,谓董常曰:「乐天知命吾何忧?穷理尽性吾何疑?」此言极好。下半截却云:「征所问者迹也,吾告汝者心也,心迹之判久矣。」便乱道。
  文中子言:「封禅之费,非古也,其秦、汉之侈心乎!」此言极好。古者封禅,非谓夸治平,乃依本分祭天地,后世便把来做一件矜夸底事。如周颂告成功,乃是陈先王功德,非谓夸自己功德。
  文中子续经甚谬,恐无此。如续书始于汉,自汉已来制诏,又何足记?续诗之备六代,如晋、宋、后魏、北齐、后周、隋之诗,又何足釆?韩退之言「孟子醇乎醇」,此言极好,非见得孟子意,亦道不到。其言「荀、杨大醇小疵」,则非也。荀子极偏驳,只一句「性恶」,大本已失。杨子虽少过,然已自不识性,更说甚道?
  韩退之言「博爱之谓仁,行而宜之之谓义,由是而之焉之谓道,足乎己无待于外之谓德,此言却好。只云「仁与义为定名,道与德为虚位」,便乱说。只如原道一篇极好。退之每有一两处,直是搏得亲切,直似知道,然却只是博也。
  问:「文中子谓『诸葛亮无死,礼乐其有兴乎!』诸葛亮可以当此否?」先生曰:「礼乐则未敢望他,只是诸葛亮已近王佐。」又问:「如取刘璋事,如何?」先生曰:「只有这一事大不是,便是计较利害。当时只为不得此,则无以为资。然岂有人特地出迎他,却于坐上执之?大段害事,只是个为利。君子则不然,只一个义不可便休,岂可苟为?」又问:「如汤兼弱攻昧,如何?」先生曰:「弱者兼之,非谓并兼取他,只为助他,与之相兼也。昧者乃攻,乱者乃取,亡者乃侮。」
  张良亦是个儒者,进退闲极有道理。人道汉高袓能用张良,却不知是张良能用高袓。良计谋不妄发,发必中。如后来立太子事,皆是能使高袓必从,使之左便左,使之右便右,岂不是良用高袓乎?良本不事高袓,常言为韩王送沛公。观良心,只是为天下,,且与成就却事。后来与赤松子游,只是个不肯事高袓如此。
  五德之运,却有这道理。凡事皆有此五般,自小至大,不可胜数。一日言之,便自有一日阴阳;一时言之,便自有一时阴阳;一岁言之,便自有一岁阴阳,一纪言之,便有一纪阴阳;气运不息,如王者一代,又是一个大阴阳也。唐是土德,便少河患;本朝火德,多水一作火。灾。盖亦有此理,只是须于这上有道理。如关朗卜百年事最好,其闲须言如此处之则吉,不如此处之则凶,每事如此,盖虽是天命,可以人夺也。如仙家养形,以夺既衰之年;圣人有道,以延已衰之命,只为有这道理。或云:「寻常观人出辞气,便可知人。」先生曰:「亦安可尽?昔横渠尝以此观人,未尝不中,然某不与他如此。后来其弟戬亦学他如此,观人皆不中,此安可学?」
  观素问文字气象,只是战国时人作。谓之三坟书,则非也,道理却总是。想当时亦须有来历,其闲只是气运使不得。错不错未说,就使其法不错,亦用不得。除是尧、舜时,十日一风,五日一雨,始用得。且如说潦旱,今年气运当潦,然有河北潦,江南旱时,此且做各有方气不同,又却有一州一县之中潦旱不同者,怎生定得?学佛者多要忘是非,是非安可忘得?自有许多道理,何事忘为?夫事外无心,心外无事。世人只被为物所役,便觉苦事多。若物各付物,便役物也。世人只为一齐在那昏惑迷暗海中,拘滞执泥坑里,便事事转动不得,没着身处。庄子齐物。夫物本齐,安俟汝齐?凡物如此多般,若要齐时,别去甚处下脚手?不过得推一个理一也。物未尝不齐,只是你自家不齐,不干物不齐也。
  先生在经筵,闻禁中下后苑作坊取金水桶贰只,因见潞公问之。潞公言:「无。彦博曾入禁中,见只是朱红,无金为者。」某遂令取文字示潞公,潞公始惊怪。某当时便令问,欲理会,却闻得长乐宫遂已。当时恐是皇帝阁中,某须理会。先生旧在讲筵,说论语「南容三复白圭」处,内臣贴却容字,因问之。内臣云:「是上旧名。」先生讲罢,因说:「适来臣讲书,见内臣贴却容字,夫人主处天下之尊,居亿兆之上,只嫌怕人尊奉过当,便生骄心,皆是左右近习之人养成之也。尝观仁宗时,宫嫔谓正月为初月,蒸饼为炊饼,皆此类。请自后,只讳正名,不讳嫌名及旧名。」纔说了,次日孙莘老讲论语,读子畏于匡为正。先生云:「且着个地名也得。子畏于正,是甚义理?」又讲「君祭先饭」处,因说:「古人饮食必祭,食谷必思始耕者,食菜必思始圃者,先王无德不报如此。夫为人臣者,居其位,食其禄,必思何所得爵禄来处,乃得于君也。必思所报其君,凡勤勤尽忠者,为报君也。如人主所以有崇高之者位者,盖得之于天,与天下之人共戴也,必思所以报民。古之人君视民如伤,若保赤子,皆是报民也。」每讲一处,有以开导人主之心处便说。始初内臣宫嫔门皆携笔在后抄录,后来见说佞人之类,皆恶之。吕微仲使人言:「今后且刻可伤触人。」范尧夫云:「但不道着名字,尽说不妨。」又讲君祭以下,莆田本添。
  或问:「横渠言圣人无知,因问有知。」先生曰:「纔说无知,便不堪是圣人。当人不问时,只与木石同也?」先生云:「吕与叔守,横渠学甚固,每横渠无说处皆相从,纔有说了,便不肯回。」
  苏洵录横渠语云:「和叔言香声。横渠云:『香与声犹是有形,随风往来,可以断续,犹为粗耳。不如清水。今以清冷水置之银器中,隔外便见水珠,曾何漏隙之可通?此至清之神也。』先生云:『此亦见不尽,却不说此是水之清,银之清,若云是水,因甚置██中不如此?』」
 
河南程氏遗书卷第二十
 伊川先生语六
 周伯忱录
  问:「左氏言子路助卫辄,观其学已升堂,肯如是否?」曰「子路非助辄,只为孔悝陷于不义,欲救之耳。盖蒯聩不用君父之命而入立,强盟孔悝,孔悝不合从之故也。」曰:「子路当时可以免难否?」曰:「不可免。」
  问:「左传可信否?」曰:「不可全信,信其可信者耳。某年二十时,看春秋,黄赘隅问某如何看?答之曰:『有两句法云,以传考经之事迹,以经别传之真伪。』又问:「公、谷如何?」曰:「又次于左氏。」「左氏即是丘明否?」曰:「传中无丘明字,不可考。」
  问:「『此之谓自慊』与『吾何慊乎哉』之慊,同否?」曰:「慊字则一也。不足谓之慊,动于中亦谓之慊,看用处如何。」
河南程氏遗书卷第二十一上
 伊川先生语七上
  师说
 门人张绎录
  宣仁山陵,程子往赴,吕汲公为使。时朝廷以馆职授子,子固辞。公谓子曰:「仲尼亦不如是。」程子对曰:「公何言哉?某何人,而敢比仲尼?虽然,某学仲尼者,于仲尼之道,固不敢异。公以谓仲尼不如是,何也?」公曰:「陈恒弒其君,请讨之,鲁不用则亦已矣。」子未及对,会殿帅苗公至,子辟之幕府,见公骨王谠。谠曰:「先生不亦甚乎?欲朝廷如何处先生也?」子曰:「且如朝廷议北郊,所议不合礼,取笑天下。后世岂不曰有一程某,亦尝学礼,何为而不问也?」谠曰:「北郊如何?」曰:「此朝廷事,朝廷不问而子问之,非可言之所也。」其后有问:「汲公所言陈恒之事,是欤?」曰:「于传,仲尼是时已不为大夫,公误言也。」
  吕汲公以百缣遗子,子辞之。时子族兄子公孙在旁,谓子曰:「勿为已甚,姑受之。」子曰:「公之所以遗某者,以某贫也。公位宰相,能进天下之贤,随才而任之,则天下受其赐也。何独某贫也?天下贫者亦众矣,公帛固多,恐公不能周也。」
  殿帅苗公问程子曰:「朝廷处先生,如何则可?」程子对曰:「且如山陵事。苟得专处,虽永安尉可也。」
  程子曰:「古之学者易,今之学者难。古人自八岁人小学,十五入大学,有文采以养其目,声音以养其耳,威仪以养其四体,歌舞以养其血气,义理以养其心。今则俱亡矣,惟义理以养其心尔,可不勉哉!」范公尧夫摄帅成都,程子将告归,别焉。公曰:「愿少留,某将别。」子曰:「既别矣,何必复劳舆车?」遂行。公使人要于路曰:「愿一见也。」既见,曰:「先生何以教我?」子曰:「公尝言为将帅当使士卒视己如父母,然后可用,然乎?」公曰:「如何?」子曰:「公言是也。然公为政不若是,何也?」公曰:「可得闻欤?」子曰:「旧帅新亡,而公张乐大飨将校于府门,是教之视帅如父母乎?」曰:「亦疑其不可,故使属官摄主之也。」子曰:「是尤不可也。公与旧帅同僚也,失同僚之义,其过小;属官于主帅,其义重。」曰:「废响而颁之酒食,如何?」曰:「无颁也。武夫视酒食食为重事,弗颁,则必思其所以而知事帅之义,乃因事而教也。」公曰:「若从先生言而不来,则不闻此矣。」其喜闻义如此。程子在讲筵,执政有欲用之为谏官者。子闻,以书谢曰:「公知射乎?有人执弓于此,发而多中,人皆以为善射也。一日,使羿立于其傍,道之以彀率之法。不从,羿且怒而去矣。从之,则戾其故习而失多中之功。一作巧。故不若处羿于无事之地,则羿得尽其言,而用舍羿不恤也。某才非羿也,然闻羿之道矣,虑其害公之多中也。」谢湜自蜀之京师,过洛而见程子。子曰:「尔将何之?」曰:「将试教官。」子弗答。湜曰:「如何?」子曰:「吾尝买婢,欲试之,其母怒而弗许,曰:『吾女非可试者也。』今尔求为人师而试之,必为此媪笑也。」湜遂不行。一本云:湜不能用。又云:谢湜求见者三,不许,因陈经正以请,先生曰:「闻其来问易,遂为说以献贵人。」注云:献祭卞,如用说桎梏之类。
  谢愔见程子,子留语,因请曰:「今日将沐。」子曰:「岂无他日」曰:「今日吉也。」子曰:「岂为士而惑此也邪?」曰:「愔固无疑矣。在己庸何恤?第云不利父母。」子曰:有人呼于巿者曰:『毁瓦画墁则利父母也,否则不利于父母。』子亦将毁瓦画墁乎?」曰:「此狂人之言也,何可信?」「然则子所信者,亦狂言尔。」先生谓绎曰:「吾受气甚薄,三十而浸盛,四十五十而后完。今生七十二矣,校其筋骨,于盛年无损也。」又曰:「人待老而求保生,是犹贫而后蓄积,虽勤亦无补矣。」绎曰:「先生岂以受气之薄而后为保生邪?」夫子默然曰:「吾以忘生徇欲为深耻。」
  程子与客语为政。程子曰:「甚矣,小人之无行也!牛壮食其力,老则屠之。」客曰:「不得不然也。牛老不可用,屠之犹得半牛之价,复称贷以买壮者,不尔则废耕矣。且安得刍粟养无用之牛乎?」子曰:「尔之言,知计利而不知义者也。为政之本,莫大于使民兴行,民俗善而衣食不足者,未之有也。水旱螟虫之灾,皆不善之致也。」
  邵尧夫谓程子曰:「子虽聪明,然天下之事亦众矣,子能尽知邪?」子曰:「天下之事,某所不知者固多。然尧夫所谓不知者何事?」是时适雷起,尧夫曰:「子知雷起处乎?」子曰:「某知之,尧夫不知也。」尧夫愕然曰:「何谓也?」子曰:「既知之,安用数推也?以其不知,故待推而后知。」尧夫曰:「子以为起于何处?」子曰:「起于起处。」尧夫瞿然称善。张子厚罢太常礼院归关中,过洛而见程子。子曰:「比太常礼院所议,可得闻乎?」子厚曰:「大事皆为礼房检正所夺,所议惟小事尔。」子曰:「小事谓何?」子厚曰:「如定谥及龙女衣冠。」子曰:「龙女衣冠如何?」子厚曰:「当依夫人品秩,盖龙女本封善济夫人。」子曰:「某则不然。既曰龙,则不当被人衣冠。矧大河之塞,本上天降佑,宗庙之灵,朝廷之德,而吏士之劳也。龙何功之有?又闻龙有五十三庙,皆曰三娘子,一龙邪?五十三龙邪?一龙则不当有五十三庙,五十三龙则不应尽为三娘子也。」子厚默然。
  韩持国帅许,程子往见,谓公曰:「适巿中聚浮图,何也?」公曰:「为民祈福也。」子曰:「福斯民者,不在公乎?」
  韩公持国使掾为亭,成而莲已生其前,盖掾盆植而置之。公甚喜。程子曰:「斯可恶也。使之为亭,而更为此以说公,非端人也。」公曰:「奈何人见之则喜!」
  韩公持国与范公彝叟、程子为泛舟之游。典谒白有士人坚欲见公。程子曰:「是必有故,亟见之。顷之,遽还。程子曰:「客何为者?」曰:「上书。」子曰:「言何事?」曰:「求荐尔。」子曰:「如斯人者,公缺一字。无荐,夫为国荐贤,自当求人,岂可使人求也?」公曰:「子不亦甚乎?」范公亦以子为不通。子曰:「大扺今之大臣,好人求己,故人求之。如不好,人岂欲求怒邪?」韩公遂以为然。韩持国罢门下侍郎,出帅南阳,已出国门,程子往见之。子时在讲筵,公惊曰:「子来见我乎?子亦危矣。」程子曰:「只知履安地,不知其危。」坐顷之,公不言。子曰:「公有不豫色,何也?」公曰:「在维固无足道,所虑者贻兄姊之忧耳。」子曰:「领帅南阳,兄姊何所忧?」公悟曰:「正为定力不固耳。」
  谢公师直与程子论易,程子未之许也。公曰:「昔与伯淳,亦谓景温于春秋则可,易则未也。」程子曰:「以某观之,二公皆深于易者也。」公曰:「何谓也?」子曰:「以监司论学,而主薄敢以为非,为监司者不怒,为主薄者敢言,非深于易而何?」
  张闳中以书问易传不传,及曰「易之义本起于数」。程子答曰:「易传未传,自量精力未衰,尚冀有少进尔。然亦不必直侍身后,觉老耄则传矣。书虽未出,学未尝不传也。第患无受之者尔。来书云:『易之义本起于数』谓义起于数则非也。有理而后有象,有象而后有数。易因象以明理,由象以知数,得其义则象数在其中矣。必欲穷象之隐微,尽数之毫忽,乃寻流逐末,术家之所尚,非儒者之所务也,管辂、郭璞之学是也。」又曰:「理无形也,故因象以明理。理见乎辞矣,则可由辞以观象。故曰:『得其义则象数在其中矣。』
  子言范公尧夫之宽大也,「昔余过成都,公时摄帅,有言公于朝者,朝廷遗中使降香峨眉,实察之也。公一日访予并语,子问曰:『闻中使在此,公何暇也?』公曰:『不尔则拘束。』已而中使果怒,以鞭伤传言者耳。属官喜谓公曰:『此一事足以塞其谤,请闻于朝。』公既不折言者之为非,又不奏中使之过也。其有量如此。」
  程子过成都,时转运判官韩宗道议减役,至三大户亦减一人焉。子曰:「只闻有三大户,不闻两也。」宗道曰:「三亦可,两亦可,三之名不从天降地出也。古者朝有三公,国有三老,『三人占则从二人之言』,『三人行,则必得我师焉』。若止两大户,则一人以为是,一人以为非,何从而决?三则从二人之言矣。虽然,近年诸县有使之分治者,亦失此意也。」
  绎曰:「邹浩以极谏得罪,世疑其卖直也。」先生曰:「君子之于人也,当于有过中求无过,不当于无过中求过。」
  程子之盩厔,时枢密赵公瞻持丧居邑中,杜门谢客,使侯骘语子以释氏之学。子曰:「祸莫大于无类。释氏使人无类,可乎?」骘以告赵公。公曰:「天下知道者少,不知道者众,自相生养,何患乎无类也?若天下尽为君子,则君子将谁使?」侯子以告。程子曰:「岂不欲人人尽为君子哉?病不能耳,非利其为使也。若然,则人类之存,不赖于圣贤,而赖于下愚也。」赵公闻之,笑曰:「程子未知佛道弘大耳。」程子曰:「释氏之道诚弘大,吾闻传者以佛逃父入山,终能成佛,若儒者之道,则当逃父时已诛之矣,岂能俟其成佛也?」韩公持国与程子语,叹曰:「今日又暮矣。」程子对曰:「此常理从来如是,何叹为?」公曰:「老者行去矣。」曰:「公勿去可也。」公曰:「如何能勿去?」子曰:「不能则去可也。」

河南程氏遗书卷第二十一下
 伊川先生语七下
附师说后
  幽王失道,始则万物不得其性,而后恩衰于诸侯以及其九族,其甚也,至于视民如禽兽。鱼藻之什,其序如此。
  孔子之时,诸侯甚强大,然皆周所封建也。周之典礼虽甚废坏,然未泯绝也。故齐、晋之霸,非挟尊王之义,则不能自立。至孟子时则异矣。天下之大国七,非周所命者四,先王之政绝而泽竭矣。夫王者,天下之义主也。民以为王,则谓之天王天子;民不以为王,则独夫而已矣。二周之君,虽无大恶见绝于天下,然独夫也。故孟子勉齐、梁以王者,与孔子之所以告诸侯不同。君子之救世,时行而已矣。
  不动心有二,有造道而不动者,有以义制心而不动者。此义也,此不义也,义吾所当取,不义吾所当舍,此以义制心者也。义在我,由而行之,从容自中,非有所制也,此不动之异。
  凡有血气之类,皆具五常,但不知充而已矣。勇者所以敌彼者也,苟为造道而心不动焉,则所以敌物者,不赖勇而裕如矣。理也,性也,命也,三者未尝有异。穷理则尽性,尽性则知天命矣。天命犹天道也,以其用而言之则谓之命,命者造化之谓也。
  吴书言天序,天秩。天有是理,圣人循而行之,所谓道也。圣人本天,释氏本心。
  忠者,无妄之谓也。忠,天道也。恕,人事也。忠为体,恕为用。「忠恕违道不远」,非一以贯之之忠恕也。
  真近诚,诚者无妄之谓。
  气有善不善,性则无不善也。人之所以不知善者,气昏而塞之耳。孟子所以养气者,养之至则清明纯全,而昏塞之患去矣。或曰养心,或曰养气,何也?曰:「养心则勿害而已,养气则在有所帅也。」
  贱妾得进御于君,是其僭恣可行,而分限得踰之时也。乃能谨于「抱衾与裯」,而知「命之不犹」,则教化至矣。
  心生道也,有是心,斯具是形以生。恻隐之心,人之生道也,虽桀、跖不能无是以生,但戕贼之以灭天耳。始则不知爱物,俄而至于忍,安之以至于杀,充之以至于好杀,岂人理也哉?
  有欲乱之人,而无与乱者,则虽有强力,弗能为也。今有劫人以杀人者,则先治劫者,而杀者次之。将以垂训于后世,则先杀者而后劫者。春秋书「郑公子归生弒其君夷」是也。
  诸葛瑾使蜀,其弟亮,与瑾非公会不觌。亮之处瑾为得矣。使权之知瑾,如备之遇亮,复何嫌而不得悉兄弟之欢也。
  春秋丧昏无讥,盖日月自见,不必讥也。唯哀姜以禫中纳币,则重迭讥之曰:「逆妇」,曰「夫人至」,恐后世不以为非也。他皆曰「逆女」,此独云「妇」,而又不曰「夫人」,盖已纳币则为妇,违礼而昏则不可谓之夫人。
  「贞而不谅」,犹大信不约也。
  智出于人之性。人之为智,或人于巧伪,而老、庄之徙遂欲弃智,是岂性之罪也哉?善乎孟子之言:「所恶于智者,为其凿也。」
  孔子之时,道虽不明,而异端之害未甚,故其论伯夷也以德。孟子之时,道益不明,异端之害滋深,故其论伯夷也以学。道未尽乎圣人,则推而行之,必有害矣。故孟子推其学术而言之也。夫辟邪说以明先王之道,非拔本塞源不能也。
  青蝇诗言樊、棘、榛,言二人、四国。自樊而观之,则樊为近而棘、榛为远;自二人而观之,则二人为小而四国为大。谗人之情,常欲污白以为黑也,而其言不可以直达,故必营营往来,或自近而至于远,或自小而至于大,然后其说得行矣。文王之德,正与天合,「明明于下」者,乃「赫赫于上」者也。
  孟子曰:「强恕而行,求仁莫近焉。」有忠矣,而行之以恕,则以无我为体,以恕为用。所谓「强恕而行」者,知以己之所好恶处人而已,未至于无我也。故「己欲立而立人,己欲达而达人」,所以「为仁之方」也。
  富文忠公辞疾归第,以其俸券还府,府受之。先生曰:「受其纳券者固无足议,然纳者亦未为得也。留之而无请可矣。」
  名分正则天下定。
  「人心惟危,道心惟微。」心,道之所在;微,道之体也。心与道,浑然一也。对放其良心者言之,则谓之道心,放其良心则危矣。「惟精惟一」,所以行道也。
  伊川先生病革,门人郭忠孝往视之,子瞑目而卧。忠孝曰:「夫子平生所学,正要此时用。」子曰:「道着用便不是。」忠孝未出寝门而子卒。一本作或人乃载尹子之言曰:「非忠孝也。忠孝自党事起,不与先生往来,先生卒,亦不致奠。」
  
河南程氏遗书卷第二十二上

  伊川先生语八上
  伊川杂录
宜兴唐棣彦思编 棣初见先生,问「初学如何?」曰:「入德之门,无如大学。今之学者,赖有此一篇书存,其它莫如论、孟。」先生曰:「古人有声音以养其耳,采色以养其目,舞蹈以养其血脉,威仪以养其四体。今之人只有理义以养心,又不知求。」又问:「如何是格物?」先生曰:「格,至也,言穷至物理也。」又问:「如何可以格物?」曰:「但立诚意去格物,其迟速却在人明暗也。明者格物速,暗者格物迟。」
  先生曰:「孔子弟子,颜子而下,有子贡。」伯温问:「子贡,后人多以货殖短之。」曰:「子页之货殖,非若后世之丰财,但此心未去耳。」周恭先字伯温。
  潘子文问「由之瑟奚为于丘之门」,如何?曰:「此为子路于圣人之门有不和处。」伯温问:「子路既于圣人之门有不和处,何故学能至于升堂?」曰:「子路未见圣人时,乃暴悍之人,虽学至于升堂,终有不和处。」潘旻字子文。先生曰:「古人有言曰:『共君一夜话,胜读十年书。』若一日有所得,何止胜读十年书也?尝见李初平问周茂叔云:『某欲读书,如何?』茂叔曰:『公老矣,无及也。待某只说与公。』初平遂听说话,二年乃觉悟」
  先生语子良曰:「纳拜之礼,不可容易。非己所尊敬,有德义服人者不可。余平生只拜二人,其一吕申公,其一张景观奉议也。昔有数人同坐,说一人短,其闲有二人不说。问其故,其一日:『某曾拜他。』其一日:『某曾受他拜。』王拱辰君贶初贶见周茂叔,为与茂叔世契,便受拜。及坐上,大风起,说大畜卦,一作说风天小畜卦。君贶及起曰:『某适来,不知受却公拜,今某却当纳拜?』茂叔走避。君贶此一事亦过人。」谢用休问:「当受拜,不当受拜?」曰:「分已定,不受乃是。」谢天申字用休,温州人。
  先生曰:「曾见韩持国说,有一僧,甚有所得,遂招来相见,语甚可爱。一日谒之,其僧出,暂憩其室,见一老行,遂问其徒曰:『为谁?』曰:『乃僧之父,今则师孙也。』因问:『僧如何待之?』曰:『待之甚厚。凡晚参时,必曰此人老也,休来。』以此遂更不见之,父子之分,尚已颠倒矣。」
  先生曰:「祭祀之礼,难尽如古制,但以义起之可也。」富公问配享,先生曰:「合葬用元妃,配享用宗子之所出。又问:「祭用三献,何如?」曰:「公是上公之家,三献太薄。古之乐九变,乃是九献。」曰:「兄弟可为昭穆否?」曰:「国家弟继兄,则是继位,故可为昭穆,士大夫则不可。」
  棣问:「礼记言:『有忿懥、忧患、恐惧、好乐,则心不得其正。』如何得无此数端?」曰:「非言无,只言有此数端则不能以正心矣。」又问:「圣人之言可践否?」曰:「苟不可践,何足以垂教万世?」
  伯温问:「学者如何可以有所得?」曰:「但将圣人言语玩味久,则自有所得。当深求于论语,将诸弟子问处便作已问,将圣人答处便作今日耳闻,自然有得。孔、孟复生,不过以此教人耳。若能于论、孟中深求玩味,将来涵养成甚生气质!」
  又问:「颜子如何学孔子到此深邃?」曰:「颜子所以大过人者,只是得一善则拳拳服膺,与能屡空耳。」棣问:「去骄吝,可以为屡空否?」曰:「然。骄吝最是不善之总名。骄,只为有己。吝,如不能改过,亦是吝。」
  伯温又问:「心术最难,如何执持?」曰:「敬。」
  棣问:「看春秋如何看?」先生曰:「某年二十时看春秋,黄赘隅问某如何看?某答曰:『以传考经之事迹,以经别传之真伪。』
  先生曰:「史记载宰予被杀,孔子羞之。尝疑田氏不败,无绿被杀。若为齐君而死,是乃忠义。孔子何羞之有?及观左氏,乃是阚止为陈恒所杀,亦字子我,谬误如此。」
  用休问:「夫子贤于尧、舜,如何?」子曰:「此是说功。尧、舜治天下,孔子又推、尧、舜之道而垂教万世。门人推尊,不得不然。」伯温又问:「尧、舜,非孔子,其道能传后世否?」曰:「无孔子,有甚凭据处道」
  子文问:「『师也过,商也不及』,如论交,可见否?」曰:「气象闲亦可见。」又曰:「子夏、子张皆论交,子张所言是成人之交,子夏是小子之交。」又问:『主忠信,毋友不如己者』,如何?」曰:「毋友不忠信之人。」
  棣问:「使孔、孟同时,将与孔子并驾其说于天下邪?将学孔子邪?」曰:「安能并驾?虽颜子亦未达一闲耳。颜、孟虽无大优劣,观甚立言,孟子终未及颜子。昔孙莘老尝问颜、孟优劣,答之曰:『不必问,但看其立言如何。凡学者读其言便可以知其人,若不知其人,是不知言也。』」
  又问:「大学知本,止说『听讼吾犹人也,必也使无讼乎?无情者不得尽其辞,大畏民志』何也?」曰:「且举此一事,其它皆要知本,听讼则必使无讼是本也。」
  李嘉仲问:「『裁成天地之道,辅相天地之宜』,如何?」曰:「天地之道,不能自成,须圣人裁成辅相之。如岁有四时,圣人春则教民播种,秋则教民收获,是裁成也,教民锄耘灌溉,是辅相也。」又问:「『以左右民』如何?」古之盛时,未尝不教民,故立之君师,设官以治之。周公师保万民,与此〔一〕卦言『左右民』,皆是也。后世未尝教,任其自生自育,只治其本而已。」李处遯字嘉仲。
  张思叔问:「『贤贤易色』如何?」曰:「见贤即变易颜色,愈加恭敬。」
  棣问:「春秋书王如何?」曰:「圣人以王道作经,故书王。范文甫问:「杜预以谓周王,如何?」曰:「圣人假周王以见意。」棣又问:「汉儒以谓王加正月上,是正朔出于天子,如何?」曰:「此乃自然之理。不书春王正月,将如何书?此汉儒之惑也。」
  先生将伤寒药与兵士,因曰:「在坟所与庄上,常合药与人,有时自笑,以此济人,何其狭也,然只做得这个事。」
  思叔告先生曰:「前日见教授夏侯旄,甚叹服。」曰:「前时来相见,问后极说与他来。既问,却不管他好恶,须与尽说与之。学之久,染习深,不是尽说,力抵〔一〕介甫,无缘得他觉悟。亦曾说介甫不知事君道理,观他意思,只是要『乐子之无知』。如上表言:『秋水既至,因知海若之无穷,大明既升,岂宜爝火之不息?」皆是意思常要己在人主上。自古主圣臣贤,乃常理,何至如此!又观其说鲁用天子礼乐云:『周公有人臣所不能为之功,故得用人臣所不得用之礼乐。』此乃大段不知事君。大凡人臣身上,岂有过分之事?凡有所为,皆是臣职所当为之事也。介甫平居事亲最孝,观其言如此,其事亲之际,想亦洋洋自得,以为孝有余也。臣子身上皆无过分事,惟是孟子知之,如说曾子,只言『事亲若曾子可矣』。不言有余,只言可矣。唐子方作一事,后无闻焉,亦自以为报君足矣,当时所为,盖不诚意。」嘉仲曰:「陈瓘亦可谓难得矣。」先生曰:「陈瓘却未见其已。」夏侯旄字节夫。
  伯温问:「西狩获麟已后,又有二年经,不知如何?」曰:「是孔门弟子所续。当时以谓必能尽得圣人作经之意,及再三考究,极有失作经意处。」
  嘉仲问:「表记言『仁右也,道左也,仁者人也,道者义也』,如何?」曰:「本不可如此分别,然亦有些子意思。」又问:「莫是有轻重否?」曰:「却是有阴阳也﹖此却是儒者说话﹖如经解,只是弄文墨之士为之。」
  又问:「如臧武仲之知,公绰之不欲,卞庄子之勇,冉求之艺,文之以礼乐,亦可以为成人矣。」曰:「须是合四人之能,又文之以礼乐,亦可以为成人矣。然而论大成,则不止此,如今之成人,则又其次也。」
  又问:「介甫言『尧行天道以治人,舜行人道以事天』,如何?」曰:「介甫自不识道字。道未始有天人之别,但在天则为天道,在地则为地道,在人则为人道。如言尧典,于舜、丹朱、共工、驩兜之事皆论之,未及乎升黜之政,至舜典,然后襌舜以位,四罪而天下服之类,皆尧所以在天下,舜所以治,是何义理?四凶在尧时,亦皆高才,职事皆修,尧如何诛之?然尧已知其恶,非尧亦不能知也。及尧一旦举舜于侧微,使四凶北面而臣之,四凶不能堪,遂逆命,鲧功又不成,故舜然后远放之。如吕刑言『遏绝苗民』亦只是舜,孔安国误以为尧。」(章内「皆尧所以在天下」句,疑有脱误。)
  又问:「伯夷、叔齐逃,是否?」曰:「让不立则可,何必逃父邪?叔齐承父命,尤不可逃也。」又问:「中子之立,是否?」曰:「安得是?只合招叔一作夷。齐归立则善。」伯温曰:「孔子称之曰仁,何也?」曰:「如让国亦是清节,故称之曰仁,如与季札是也。札让不立,又不为立贤而去,卒有杀僚之乱,故圣人于其来聘,书曰:『吴子使札来聘。』去其公子,言其不得为公子也。」
  嘉仲问:「否之匪人。」曰:「泰之时,天地交泰而万物生,凡生于天地之闲者,皆人道也。至否之时,天地不交,万物不生,无人道矣,故曰:『否之匪人。』」
  嘉仲问:「『自反而缩』,如何?」曰:「缩只是直。」又问曰:「北宫黝似子夏,孟施舍似曾子,如何?」曰:「北宫黝之养勇也,必为而已,未若舍之能无惧也。无惧则能守约也。子夏之学虽博,然不若曾子之守礼为约,故以黝为似子夏,舍似曾子也。」
  棣问:「『考仲子之宫』,非与?」曰:「圣人之意又在下句,见其『初献六羽』也。言初献,则见前此八羽也。春秋之书,百王不易之法。三王以后,相因既备,周道衰,而圣人虑后世圣人不作,大道遂坠,故作此一书。此义,门人皆不得闻,惟颜子得闻,尝语之曰:『行夏之时,乘殷之辂,服周之冕,乐则韶舞』是也。此书乃文质之中,宽猛之宜,是非之公也。」
  范季平问:「『博学而笃志,切问而近思,仁在其中』,如何?」曰:「仁既道也,百善之首也。苟能学道,则仁在其中矣。」享仲问:「如何是近思?」曰:「以类而推。」
  嘉仲问:「『吾与女弗如也』之与,比『吾与点也』之与,如何?」曰:「与字则一般,用处不同。孔子以为『吾与女弗如』者〔一〕,勉进学者之言。使子贡喻圣人之言,则知勉进己也,不喻其言,则以为圣人尚不可及,不能勉进,则谬矣。」
  棣问:「纪裂繻为君逆女,如何?」曰:「逆夫人是国之重事,使卿逆亦无妨。先儒说亲逆甚可笑。且如泰君娶于楚,岂可越国亲迎耶?所谓亲迎者,迎于馆耳。文王迎于渭,亦不是出疆远迎,周国自在渭傍。先儒以此,遂泥于亲迎之说,直至谓天子须亲迎。况文王亲迎之时,乃为公子,未为君也。」
  贵一问:「齐王谓时子欲养弟子以万锺,而使国人有所矜式,孟子何故拒之?」曰:「王之意非尊孟子,乃欲赂之尔,故拒之。」
  用休问:「『温故而知新』,如何『可以为师』曰:「不然。只此一事可师。如此等处,学者极要理会得。若只指认温故知新便可为人师,则窄狭却气象也。凡看文字,非只是要理会语言,要识得圣贤气象。如孔子曰:『盍各言尔志。』而由曰:『愿车马,衣轻裘,与朋友共,敝之而无憾。』颜子曰:『愿无伐善,无施劳。』孔子曰:『老者安之,朋友信之,少者怀之。』观此数句,便见圣贤气象大段不同。若读此不见得圣贤气象,他处也难见。学者须要理会得圣贤气象。」
  嘉仲问:「韶尽美矣,又尽善也。」先生曰:「非是言武王之乐未尽善,言当时传舜之乐则善尽美,传武王之乐则未尽善耳。」
  先生曰:「『子在齐闻韶,三月不知肉味』,非是三月,本是音字。『文胜质则史』,史乃周官府史胥徒之史。史,管文籍之官,故曰:『史掌官书以赞治』,文虽多而不知其意,文胜正如此也。」
  又曰:「学者须要知言。」
  同〔一〕伯温问:「『回也三月不违仁』,如何?」曰:「不违处,只是无纤毫私意。一作欲,下同。有少私意,便是不仁。」又问:「博施济众,何故仁不足以尽之?」曰:「既谓之博施济众,则无尽也。尧之治,非不欲四海之外皆被其泽,远近有闲,势或不能及。以此观之,能博施济众,则是圣也。」又问:「孔子称管仲『如其仁』,何也?」曰:「但称其有仁之功也。管仲其初事子纠,所事非正。春秋书『公伐齐纳纠』,称纠而不称子纠,不当立者也。不当立而事之,失于初也,及其败也,可以死,亦可以无死。与人同事而死之,理也。知始事之为非而改之,义也。召忽之死,正也。管仲之不死,权其宜可以无死也。故仲尼称之曰:『如其仁』谓其有仁之功也。使管仲所事子纠正而不死,后虽有大功,圣人岂复称之耶?若以为圣人不观其死不死之是非,而止称其后来之是非,则甚害义理也。」又问:「如何是仁?」曰:「只是一个公字。」学者问仁,则常教他将公字思量。」
  又问:「郑人来渝平。」曰:「更成也。国君而轻变其平,反复可罪。」又问:「终隐之世,何以不相侵伐?」曰:「不相侵伐固足称,然轻欲变平,是甚国君之道?」
  又问:「宋穆公立与夷,是否?」曰:「大不是。左氏之言甚非。穆公却是知人,但不立公子冯,是其知人处。若以其子享之为知人,则非也。后来卒致宋乱,宣公行私惠之过也。」一作罪。
  先生曰:「凡看语、孟,且须熟玩味,将圣人之言语切己,不可只作一场话说。人只看得此二书切己,终身尽多也。」
  棣问:「『退而省其私,亦足以发』,如何?」曰:「孔子退省其中心,亦足以开发也。」又问:「岂非颜子见圣人之道无疑欤?」曰:「然也。孔子曰:『一以贯之。』曾子便理会得,遂曰:『唯』,其它门人便须辩问也。」
  又问:「祭如在,祭神如神在。」曰:「『祭如在』,言祭祖宗。『祭神如神在』,则言祭神也。祭先,主于孝。祭神,主于恭敬。」
  又问:「祭起于圣人制作以教人否?」曰:「非也。祭先本天性,如豺有祭,獭有祭,鹰有祭,皆是天性,岂有人不如物〔一〕乎?圣人因而裁成礼法以教人耳。」又问:「今人不祭高祖,如何?」曰:「高祖自有服,不祭甚非。某家却祭高祖。」又问:「天子七庙,诸侯五,大夫三,士二,如何?」曰:「此亦只是礼家如此说。」又问:「今士庶家不可立庙,当如何也?」庶人〔二〕祭于寝,今之正厅是也。凡礼,以义起之可也。如富家及士,置一影堂亦可,但祭时不可用影。」又问:「用主如何?」曰:「白屋之家不可用,只用牌子可矣。如某家主式,是杀诸侯之制也。大凡影不可用祭,须无一毫差方可,若多一茎须,便是别人。」
  棣又问:「克己复礼,如何是仁?」曰:「非礼处便是私意。既是私意,如何得仁?凡人须是克尽己私后,只有礼,始是仁处。」
  谢用休问「入太庙,每事问。」曰:「虽知亦问,敬谨之至。」又问:「旅祭之名如何?」曰:「古之祭名皆有义,如旅亦不可得而知。」
  棣问:「如仪礼中礼制,可考而信否?」曰:「信其可信。如言昏礼云,问名、纳吉、妠币、皆须卜,岂有问名了而又卜?苟卜不吉,事可已邪?若此等处难信也。」「又尝疑卜郊亦非,不知果如何?」曰:「春秋却有卜郊,但卜上辛不吉,则当卜中辛,中辛又不吉,则当便用下辛,不可更卜也。如鲁郊三卜,四卜,五卜,而至不郊,非礼。」又问:「三年一郊,与古制如何?」曰:「古者一年之闲,祭天甚多,春则因民播种而祈谷,夏则恐旱暵而大雩,以至秋则明堂,冬则圆丘,皆人君为民之心也。凡人子不可一日不见父母,国君不可一岁不祭天,岂有三年一亲郊之理?」
  用休问北郊之礼。曰:「北郊不可废。元佑时朝廷议行,只为五月闲天子不可服大裘,皆以为难行。不知郊天郊地,礼制自不同。天是资始,故凡用物皆尚纯,藉用秫秸,器用陶匏,服用大裘,是也。地则资生,安可亦用大裘?当时诸公知大裘不可服,不知别用一服。向日宣仁山陵,吕汲公作大使,某与坐说话次,吕相责云:『先生不可如此。圣人当时不曾如此,今先生教朝廷怎生则是?』答曰:『相公见圣人 不如此处怎生?圣人固不可跂及,然学圣人者,不可轻易看了圣人。只如今朝廷,一北郊礼不能行得,又无一人道西京有程某,复问一句也。』吕公及其婿王某等便问:『北郊之礼当如何?』答曰:『朝廷不曾来问,今日岂当对诸公说邪?』是时苏子瞻便据『昊天有成命』之诗,谓郊祀同。文潞公便谓譬如祭父母,作一处何害?曰:『此诗冬至夏至皆歌,岂不可邪?郊天地又与共祭父母不同也。此是报本之祭,须各以类祭,岂得同时邪?』」
  又问六天之说。曰:「此起于识书,郑玄之徒从而广之甚可笑也。帝者,气之主也。东则谓之青帝,南则谓之赤帝,西则谓之白帝,西则谓之黑帝,中则谓之黄帝。岂有上帝而别有五帝之理?此因周礼言祀昊天上帝,而后又言祀五帝亦如之,故诸儒附此说。」又问:「周礼之说果如何?」曰:「周礼中说祭祀,更不可证。六天之说,正与今人说六子是干、坤退居不用之时同也。不知干、坤外,甚底是六子?譬如人之四肢,只是一体耳。学者大惑也。」
  又问:「郊天冬至当卜邪﹖」曰:「冬至祭天,夏至祭地,此何待卜邪﹖」又曰:「天与上帝之说如何﹖」曰:「以形体言之谓之天,以主宰言之谓之帝,以功用言之谓之鬼神,以妙用言之谓之神,以性情言之谓之干。」
  又问:「易言『知鬼神之情状』,果有情状否﹖」曰:「有之。」又问:「既有情状,必有鬼神矣。」曰:「易说鬼神,便是造化也。」又问:「如〔一〕名山大川能兴云致雨,何也﹖」曰:「气之蒸成耳。」又问:「既有祭,则莫须有神否﹖」曰:「只气便是神也。今人不知此理,纔有水旱,便去庙中祈祷。不知雨露是甚物,从何处出,复于庙中求耶﹖」名山大川能兴云致雨,却都不说着,却只于山川外木土人身上讨雨露,木土人身上有雨露耶?」又问:「莫是人自兴妖﹖」曰:「只妖亦无,皆人心兴之也。世人只因祈祷而有雨,遂指为灵验耳。岂知适然﹖某尝至泗州,恰值大圣见。及问人曰:『如何形状﹖』一人曰如此,一人曰如彼,只此可验其妄。兴妖之人皆若此也。昔有朱定,亦尝来问学,但非信道笃者,曾在泗州守官,值城中火,定遂使兵士舁僧伽避火。某后语定曰:『何不舁僧伽在火中﹖若为火所焚,即是无灵验,遂可解天下之惑。若火遂灭,因使天下人尊敬可也。此时不做事,待何时邪﹖』惜乎定识不至此。」
  贵一问:「日月有明,容光必照。」曰:「日月之明有本,故凡容光必照;君子之道有本,故无不及也。」
  用休问「老者安之,少者怀之,朋友信之。」曰:「此数句最好。先观子路、颜渊之言,后观圣人之言,分明圣人是天地气象。」
  孟敦夫问:「庄子齐物论如何﹖」曰:「庄子之意欲齐物理耶﹖物理从来齐,何待庄子而后齐﹖若齐物形,物形从来不齐,如何齐得﹖此意是庄子见道浅,不奈胸中所得何,遂着此论也。」
  伯温问:「祭用祝文否﹖」曰:「某家自来相承不用,今待用也。」又问:「有五祀否﹖」曰:「否。祭此全无义理。释氏与道家说鬼神甚可笑。道家狂妄尤甚,以至说人身上耳目口鼻皆有神。」
  同〔一〕伯温见,问:「『至大』,『至刚』,『以直』,以此三者养气否﹖」曰:「不然。是气之体如此。」又问:「养气以义否﹖」曰:「然。」又问:「『配义与道』,如何﹖」曰:「配道言其体,配义言其用。」又问:「『我知言,我善养吾浩然之气』,如何﹖」曰:「知言然后可以养气,盖不知言无以知道也。此是答公孙丑『夫子乌乎长』之问,不欲言我知道,故以知言养气答之。」又问:「『夜气』如何﹖」曰:「此只是言休息时气清耳。至平旦之气,未与事接,亦清。只如小儿读书,早晨便记得也。」又问:「孔子言血气,如何﹖」曰:「此只是大凡言血气,如礼记说『南方之强』是也。南方人柔弱,所谓强者,是义理之强,故君子居之。北方人强悍,所谓强者,是血气之强,故小人居之。凡人血气,须要理义胜之。」
  又问:「『吾不复梦见周公。』,如何﹖」曰:「孔子初欲行周公之道,至于梦寐不忘;及晚年不遇、哲人将萎之时,自谓不复梦见周公矣。」因此说梦便可致思,思圣人与众人之梦如何﹖梦是何物﹖「高宗〔二〕梦得说,如何﹖」曰:「此是诚意所感,故形于梦。」
  又问:「金縢,周公欲代武王死,如何﹖」曰:「此只是周公之意。」又问:「有此理否﹖」曰:「不问有此理无此理,只是周公人臣之意,其辞则不可信,只是本有此事,后人自作文足此一篇。此事与舜喜象意一般,须详看舜、周公用心处。尚书文颠倒处多,如金縢尤不可信。」
  高宗好贤之意,与易姤卦同。九五「以杞包瓜,含章,有陨自天。」杞生于最高处,瓜美物生低处,以杞包瓜,则至尊逮下之意也。既能如此,自然有贤者出,故有陨自天也。后人遂有天佑生贤佐之说。
  棣问:「福善祸淫如何﹖」曰:「此自然之理,善则有福,淫则有祸。」又问:「天道如何﹖」曰:「只是理,理便是天道也。且如说皇天震怒,终不是有人在上震怒﹖只是理如此。」又问:「今人善恶之报如何﹖」曰:「幸不幸也。」
  「知者乐水,仁者乐山」,言其体动静如此。知者乐,所一作凡。运用处皆乐;仁者寿,以静而寿。仁可兼知,而知不可兼仁。如人之身,统而 言之,则只谓之身;别而言之,则有四支。
  世闲术数多,惟地理之书最无义理。祖父葬时,亦用地理人,尊长皆信,惟先兄与某不然。后来只用昭穆法。或问:「凭何文字择地﹖」曰:「只昭穆两字一作眼。便是书〔一〕也。但风须〔二〕地厚处足矣。某用昭穆法葬一穴,既而尊长召地理人到葬处,曰:「此是商音绝处,何故如此下穴﹖」某应之曰:「固知是绝处,且试看如何。」某家至今,人已数倍之矣。
  在讲筵时,曾说与温公云:「更得范纯夫在筵中尤好。」温公彼时一言亦失,却道他见修史自有门路。某应之曰:「不问有无门路,但筵中须得他。」温公问何故,某曰:「自度少温润之气,纯夫色温而气和,尤可以开陈是非,道人主之意。」后来遂除侍讲。
  用休问:「井田今可行否﹖」曰:「岂有古可行而今不可行者﹖或谓今人多地少,不然。譬诸草木,山上着得许多,便生许多。天地生物常相称,岂有人多地少之理﹖」
  嘉仲问:「卦建可行否﹖」曰:「卦建之法,本出于不得已。柳子厚有论,亦窥测得分数。秦法固不善,亦有不可变者,罢侯置守是也。」
  伯温问:「梦帝与我九龄。」曰:「与龄之说不可信。安有寿数而与人移易之理﹖」棣问:「孔子梦坐奠于两楹之闲,如何﹖」曰:「于理有之。」陈贵一问:「人之寿数可以力移否﹖」曰:「盖有之。」棣问:「如今人有养形者,是否?」曰:「然,但甚难。世闲有三件事至难,可以夺造化之力:为国而至于祈天永命,养形而至于长生,学而至于圣人。此三事,功夫一般分明,人力可以胜造化,自是人不为耳。故关朗有『周能过历,秦止二世』之说,诚有此理。」
  棣问:「孔、孟言性不同,如何﹖」曰:「孟子言性之善,是性之本,孔子言性相近,谓其禀受处不相远也。人性皆善,所以善者,于四端之情可见,故孟子曰:『是岂人之情也哉﹖』至于不能顺其情而悖天理,则流而至于恶,故曰:『乃若其情,则可以为善矣。』若,顺也。」又问:「才出于气否﹖」曰:「气清则才 善,气浊则才恶。禀得至清之气生者为圣人,禀得至浊之气生者为愚〔一〕人。如韩愈所言、公都子所问之人是也。然此论生知之圣人。若夫学而知之,气无清浊,皆可至于善而复性之本。所谓『尧、舜性之』,是生知也:『汤、武反之』,是学而知之也。孔子所言上知下愚不移,亦无不移之理,所以不移,只有二,自暴自弃是也。」又问:「如何是才﹖」曰:「如材植是也。譬如木,曲直者性也;可以为轮辕,可以为梁栋,可以为榱桷者才也。今人说有才,乃是言才之美者也。才乃人之资质,循性修之,虽至恶可胜而为善。」又问:「性如何﹖」曰:「性即理也,所谓理,性是也。天下之理,原其所自,未有不善。喜怒哀乐未发,何尝不善﹖发而中节,则无往而不善。凡言善恶,皆先善而后恶;言吉凶,皆先吉而后凶;言是非,皆先是而后非。」又问:「佛说性如何﹖」曰:「佛亦是说本善,只不合将才做缘习。」又问:「说生死如何﹖」曰:「譬如水沤,亦有些意思。」又问:「佛言生死轮回,果否﹖」曰:「此事说有说无皆难,须自见得。圣人只一句尽断了,故对子路曰:『未知生,焉知死﹖』佛亦是西方贤者,方外山林之士,但为爱胁持人说利害,其实为利耳。其学譬如以管窥天,谓他不见天不得,只是不广大。」
  问:「丧止于三年,何义﹖」曰:「盖一周则天道一变,人心亦随以变。惟人子孝于亲,至此犹未忘,故必至于再变;犹未忘,又继之以一时。」
  伯温问:「『尽其心则知其性,知其性则知天矣』,如何。」曰:「尽其心者,我自尽其心;能尽心,则自然知性知天矣。如言『穷理尽性以至于命』,以序言之,不得不然,其实,只能穷理,便尽性至命也。」又问事天。曰:「奉顺之一本无之字。而已。」
  富公尝语先生曰:「先生最天下闲人。」曰:「某做不得天下闲人。相公将谁作天下最忙人?」曰:「先生试为我言之。」曰:「禅伯是也。」曰:「禅伯行住坐卧无不在道,何谓最忙﹖」曰:「相公所言乃忙也。今巿井贾贩人,至夜亦息。若禅伯之心,何时休息﹖」
  先生尝与一官员一僧同会。一官员说条贯,既退,先生问僧曰:「晓之否邪﹖」僧曰:「吾释子不知条贯。」曰:「贤将竟一作作。三界外事邪﹖天下岂有二理﹖」
  贵一问:「『与于诗』如何﹖」曰:「古人自小讽诵,如今人讴唱,自然善心生而兴起。今人不同,虽老师宿儒,不知诗也。『人而不为周南、召南』,此乃为伯鱼而言,盖恐其未能尽治家之道尔。欲治国治天下,须先从修身齐家来。不然,则犹『正墙面而立。』」
  或问:「『伯夷、叔齐不念旧恶』如何﹖」曰:「观其清处,其衣冠不正,便望望然去之,可谓隘矣,疑若有恶矣,然却能不念旧恶,故孔子特发明其情。武王代纣,伯夷只知君臣之分不可,不知武王顺天命诛独夫也。」问:「武王果杀纣否﹖」曰:「武王不曾杀纣,人只见洪范有『杀纣字尔。武王代纣而纣自杀,亦须言杀纣也。向使纣曾杀帝乙,则武王却须杀纣也。石曼卿有诗,言伯夷『耻居汤、武干戈地,来死唐、虞揖让墟』,亦有是理。首阳乃在河中府虞乡也。」问:「不食周粟如何﹖」曰:「不食禄耳。」
  用休问:「陈文子之清,令尹子文之忠,使圣人为之,则是仁否﹖」曰:「不然。圣人为之,亦只是清忠。」
  乡党分明画出一个圣人出。「降一等」是自堂而出降阶,当此时,放气不屏,故「逞颜色」。「复其位」,复班位之序。「过位」是过君之虚位。「享礼有容色」,此享燕宾客之时,有容色者,盖一在于庄,则情不通也。「私觌」则又和悦矣。皆孔子为大夫出入起居之节。「缁衣羔裘,素衣麑裘,黄衣狐裘」,各有用。不必云缁衣是朝服,素衣是丧服,黄衣是蜡服。麑是鹿儿。「齐必有明衣布」,欲其洁。明衣如今凉衫之类。缁衣明衣,皆恶其文之着而为之也。「非帷裳必杀之」,帷裳固不杀矣,其它衣裳亦杀也。「吉月必朝服而朝」者,子在鲁致仕时月朔朝也。「乡人傩」,古人以驱厉气,亦有此理,天地有厉气,而至诚作威严以驱之。式凶服,负版,盖在车中。居敬则自然简。「居敬而行简」,则似乎简矣,然乃所以不简。盖先有心于简,则多却一简矣。居敬则心中无物,是乃简也。「仁者先难而后获」,何如?曰:「有为而作,皆先获也,如利仁是也。古人惟知为仁而已,今人皆先获也。」
  又问:「『述而不作』,如何?」曰:「此圣人不得位,止能述而已。」
  公山弗扰、佛肸召子,子欲往者,圣人以天下无不可与有为之人,亦无不可改过之人,故欲往。然终不往者,知其必不能改也。子路遂引「亲于其身为不善」为问,孔子以坚白匏瓜为对。「系而不食」者,匏瓜系而不为用之物,「不食」,不用之义也,匏瓜亦不食之物,故因此取义也。
  唐棣之华乃千叶郁李,本不偏反,喻如兄弟,今乃偏反,则喻兄弟相失也。兄弟相失,岂不尔思,但居处相远耳。孔子曰:「未之思也,夫何远之有?」盖言权实不相远耳。权之为义,犹称锤也。能用权乃知道,亦不可言权便是道也。自汉以下,更无人识权字。
  「我不欲人之加诸我,吾亦欲无加诸人」,正中庸所谓「施诸己而不愿,亦勿施于人」。
  「盖有不知而作之者」,凡人作事皆不知,惟圣人作事无有不知。
  或问:「善人之为邦,如何可胜残去杀?」曰:「只是能使人不为不善。善人,『不践迹亦不入于室』之人也。『不践迹』是不践己前为恶之迹,然未入道也。」
  又问:「『王者必世而后仁』,何如?」曰:「三十日壮,有室之时,父子相继为一世。王者之效则速矣。」又问:「善人教民七年,亦可以即戎矣。」曰:「教民战至七年,则可以即戎矣。凡看文字,如七年一世百年之事,皆当思其如何作为,乃有益。」
  问小畜。曰:「小畜是所畜小,及所畜虽大而少,皆小畜也。不必专言君畜臣,臣畜君
。」
  问「大德不踰闲,小德出入可也。」曰:「大德是大处,小德是小处,出入如可以取可以无取之类是也。」又问:「『言不必信,行不必果』,是出入之事否?」曰:「亦是也,然不信乃所以为信,不果乃所以为果。」
  范文甫将赴河清尉,问:「到官三日,例须谒庙,如何?」曰:「正者谒之,如社稷及先圣是也。其它古先贤哲,亦当谒之。」又问:「城隍当谒否?」曰:「城隍不典。土地之神,社稷而已。何得更有土地邪?」又问:「只恐骇众尔。」曰:「唐狄仁杰废江、浙闲淫祠千七百处,所存惟吴太伯、伍子胥二庙尔。今人做不得,以谓时不同,是诚不然,只是无狄仁杰耳。当时子胥庙存之亦无谓。」
  畅中伯问:「密云不雨,自我西郊。」曰:「西郊阴所,凡雨须阳倡乃成,阴倡则不成矣。今云过西则雨,过东则否,是其义也。所谓『尚往』者,阴自西而往,不待阳矣。」
  凡看文字,先须晓其文义,然后可求其意;未有文义不晓而见意者也。学者看一部论语,见圣人所以与弟子许多议论而无所得,是不易得也。读书虽多,亦奚以为? 子文问:「民可使由之,不可使知之。」曰:「不可使知之者,非民不足与知也,不能使之知尔。」
  或问:「诸葛孔明亦无足取。大凡杀一不辜而得天下,则君子不为,亮杀戮甚多也。」先生曰:「不然。所谓杀一不辜,非此之谓。亮以天子之命,诛天下之贼,虽多何害?」
  同〔一〕伯温见先生,先生曰:「从来觉有所得否?学者要自得。六经浩渺,乍来难尽晓,且见得路径后,各自立得一个门庭,归而求之可矣。」伯温问:「如何可以自得?」曰:「思。『思曰睿,睿作圣』,须是于思虑闲得之,大抵只是一个明理。」棣问:「学者见得这道理后,笃信力行时,亦有见否?」曰:「见亦不一,果有所见后,和信也不要矣。」又问:「莫是既见道理,皆是当然否?」曰:「然。凡理之所在,东便是东,西便是西,何待信?凡言信,只是为彼不信,故见此是信尔。孟子于四端不言信,亦可见矣。」伯温又问:「孟子言心、性、天,只是一理否?」曰:「然。自理言之谓之天,自秉受言之谓之性,自存诸人言之谓之心。」又问:「凡运用处是心否?」曰:「是意也。」棣问:「意是心之所发否?」曰:「有心而后有意。」又问:「孟子言心『出入无时,』,如何?」曰:「心本无出入,孟子只是据操舍言之。」伯温又问:「人有逐物,是心逐之否?」曰:「心则无出入矣,逐物是欲。」河南程氏遗书第二十二下
  伊川先生语八下
  附杂录后
  问:「郑伯以壁假许田,左氏以谓易祊田,黎淳以隐十一年入许之事破左氏,谓许田是许之田,如何?」曰:「左氏说是也。既是许之田,如何却假之于鲁?十一年虽入许,许未尝灭,许叔已奉祀也。」
  问:「桓四年无秋冬,如何?」曰:「圣人作经备四时也。如桓不道,背逆天理,故不书秋冬。春秋只有两处如此,皆言其无天理也。」
  用休问哀公问社于宰我之事。曰:「社字本是主字,文误也。宰我不合道『使民战憟』,故仲尼有后来言语。」
  先生曰:「诚不以富,亦祇以异」,本不在「是惑也」之后,乃在「齐景公有马千驷」之上,文误也。
  问:「『揖让而升,下而饮』,是下堂饮否?」曰:「古之制罚爵皆在堂下。」又问:「唯不胜下饮否?」曰:「恐皆下堂,但胜者饮不胜者也。」
  思叔问:「荀彧如?」曰:「彧才高识不足。」孟纯问:「何颙尝称其有王佐才。」曰:「不是王佐才。」嘉仲问:「如霍光、萧、曹之徒如何?」曰:「此可为汉时王佐才。」棣问:「史称董仲舒是王佐才,如何?」曰:「仲舒是言其学术。若论至王佐才,须是伊、周,其次莫如张良,诸葛亮、陆宣公。」
  问:「『夏,逆妇姜于齐』,何故,便书妇?」曰:「此是文公在丧服将满之时纳币,故圣人于其逆时,便成之为妇,罪其居丧而取也。春秋微显阐幽,乃在如此处。凡事分明可见者,圣人更不微文以见意,只直书而已。如桓三年及宣元年逆女,皆分明在丧服中成昏,故只书逆女也。文公则但在丧服纳币,至逆女却在四年,圣人欲显其居丧纳币之罪,故书『妇姜』,便成之为妇也。其意言虽至四年方逆女,其实与丧昏同也。」
  先生日:「周公之于兄,舜之于弟,皆一类,观其用心为如何哉?推此心以待人,亦只如此,然有差等矣。」
  问:「春秋书日食,如何?」曰:「日食有定数,圣人必书者,盖欲人君因此恐惧修省,如治世而有此变,则不能为灾,乱世则为灾矣。人气血盛,虽遇寒暑邪秽,不能为害,其气血衰,则为害必矣。」
  问:「荧惑退舍,果然否?」曰:「观宋景公,不能至是。」问:「反风如何?」曰:「亦未必然。成王一中才之主,圣人为之臣,尚几不能保。金縢书,成王亦安知?只是二公知之,因此以示王。弭变,非有动天之德,不能至也。」
  问:「四岳一人否?」曰:「然。以二十二人数考之,固然。观对尧言众则日佥,四岳则曰岳,亦可见也。」
  晋侯之执曹伯,是否?曰:「曹伯有弒逆之罪,即执之是也。晋与之同盟而后执之,故书『曹伯』而不去其爵。晋侯不夺爵,未至于夺爵也。『归自京师』,则言若无罪,而归罪天王不能行爵赏也。凡言『归』者,易辞;『归之』者,强归之辞。」
  问:「龙能有能无,如何?」曰:「安能无?但能隐见耳。所以能隐见者,为能屈伸尔。非特龙,凡小物甚有能屈伸者。」
  问:「书『至』,如何?」曰:「告庙而书,亦有不缘告庙而书者。」又问:「还复。」曰:「还只是归复,如今所谓倒回。」又问:「隐皆不书至。」曰:「告庙之礼不行。」
  先生指庭下群雀示诸弟子曰:「地上元有物,则群雀集而食之。人故与之,则不即来食,须是久乃集,盖人有意在尔。若负粟者过,适遗下,则便集而食矣。」
  问:「禘于太庙用『致』,夫人是哀姜否?」曰:「文姜也。文姜与桓公如齐,终启弒桓之恶,其罪大矣,故圣人于其逊于齐,致于庙,皆止曰夫人,而去其姜氏,以见大义与国人已绝矣。然弒桓之恶,文姜实不知,但缘文姜而启尔,庄公母子之情则不绝,故书夫人焉。文姜逊齐,止称夫人;此禘致于庙,亦只称夫人,则是文姜明矣。此最是圣人用法致严处,可以见大义,又以见子母之义。本朝太祖皇帝立法,极合春秋之意〔一〕,法中有夫因妇而被杀者,以妇为首,正与此合。」
  问:「禘是如何?」曰:「禘是天子之祭,五年一禘,祭其祖之所自出也。」又问祫。曰:「祫,合祭也,诸侯亦祭祫。只是祠禴尝烝之祭,为庙礼烦,故每年于四祭中,三祭合食于祖庙,惟春则祭诸庙也。」
  问:「祧庙如何?」曰:「祖有功,宗有德,文、武之庙永不桃也。所祧者,文、武以下庙。」曰:「兄弟相继,如何?」曰:「此皆自立庙。然如吴太伯兄弟四人相继,若上更有二庙不祧,则遂不祭祖矣。故庙虽多,亦不妨祧,只祧得服绝者,以义起之可也。如本朝太祖、太宗皆万世不祧之庙,河东、闽、浙诸处皆太宗取之,无可祧之理。」
  问:「孀妇于理似不可取,如何?」曰:「然。凡取,以配身也。若取失节者以配身,是己失节也。」又问:「或有孤孀贫穷无托者,可再嫁否?」曰:「只是后世怕寒饿死,故有是说。然饿死事极小,失节事极大。」
  或问:「汉高祖可比太祖否?」曰:「汉高祖安能比太祖?太祖仁爱,能保全诸节度使,极有术。天下既定,皆召归京师,节度使竭土地而还,所畜不赀,多财,亦可患也。太祖逐人赐地一方,盖第,所费皆数万。又尝赐宴,酒酣,乃宣各人子弟一人扶归。太祖送至殿门,谓其子弟曰:『汝父各许朝廷十万缗矣。』诸节度使醒,问所以归,不失礼于上前否?子弟各以缗事对。翌日,各以表进如数。此皆英雄御臣之术。」
  宣仁山陵时,会吕汲公于陵下。公曰:「国家养兵乃良策,凡四方有警,百姓皆不知。」先生曰:「相公岂不见景德中事耶?驱良民刺面,以至及士人。盖有限之兵,忽损三五千人,将何自而补?要知兵须是出于民可也。」
  太祖初有天下,士卒人许赏二百缗。及即位,以无钱久不赐,士卒至有题诗于后苑。太祖一日游后苑见诗,乃曰好诗,遂索笔和之。以故,每于郊时,各赐赏给,至今因以为例,不能去。或问:「今欲新兵不郊赏,数十年后可革否?」曰:「新兵本无此望,不与可也,不数十年可革。」
  思叔问:「孟子言『善推其所为』,是欤?」曰:「圣人则不待推。」
  霍光废昌邑,其始乃光之罪。当时不合立之,只被见是武帝孙,担当不过,须立之也。此又与伊尹立太甲不同也。伊尹知太甲必能思庸,故放之桐三年。当时汤既崩,太丁未立而死,外丙方二岁,仲壬方四岁,故须立太甲也。太甲又有思庸之资,若无是质,伊尹亦不立也。史记以孟子二年四年之言,遂言汤崩六年之后,太甲方立。不知年只是岁字。顷█望之曾问及此,亦曾说与他。后来又看礼,见王巡狩,问百年者,益知书传亦称岁为年。二年四年之说,纵别无可证,理亦必然。且看尚书,分明说成汤既没,太甲元年。又看王祖桐宫,居忧三年,终能思庸,伊尹以冕服奉嗣王。可知凡文字理是后,不必引证。
  问:「东向西向,以南方为上;南向北向,以西方为上;如何?」曰:「此言坐位,非祭祀昭稳之位。昭稳之位,太祖面东,左昭右穆,自内以及外。古之坐位,皆以右为尊。范文甫问:「韩信得广武君,使东向坐,而西面师事之,是否?」曰:「今则以左为尊,是或一道也。」
  问:「『侨如以夫人姜氏至』,书『以』,如何?」曰:「当然。此却言公子能主其事,以夫人至也。如书『公与夫人如齐』,只书『与』而不书『及』却有意,盖言『及』则主在公也,言『与』则公不能制明矣。」
  孔子愿乘桴浮于海,居九夷,皆以天下无一贤君,道不行,故言及此尔。子路不知其意,便谓圣人行矣。「无所取材」,言其不能斟酌也。
  问:「『肆大眚』,如何?」曰:「大眚而肆之,其失可知。书言眚灾肆赦者,言眚则肆之,眚是自作之罪也;灾则赦之,灾是过失之事故也。凡赦何尝及得善人?诸葛亮在蜀,十年不赦,审此尔。」
  兵强弱亦有时。往时陈、许号劲兵,今陈、许最近畿,亦不闻劲。今河东最盛。
  学者不可不通世务。天下事譬如一家,非我为则彼为,非甲为则乙为。
  子路「片言可以折狱」,故鲁愿与小邾、射盟,而射止愿得季路一言,乃其证也。
  曰「予欲无言」,盖为子贡多言,故告之以此。
  问「务民之义。」曰:「如项梁立义帝,谓从民望者是也。」
  棣问:「『天王使宰咺来归惠公、仲子之赗』,如何?」答曰:「书天王者,以春秋之始,周方书此一件事,且存天王之号以正名分,非谓此事当理而书也,故书宰之名以示贬。仲子是惠公再娶之夫人,诸侯无再娶理,故只书惠公、仲子,不称夫人也。」又问:「左氏以为未薨,预凶事,非礼也。」曰:「不然,岂有此理?夫人子氏自是隐公之妻,不干仲子事。」
  又问:「再娶皆不合礼否?」曰:「大夫以上无再娶礼。凡人为夫妇时,岂有一人先死,一再娶,一人再嫁之约?只约终身夫妇也。,但自大夫以下,有不得已再娶者,盖缘奉公姑,或主内事尔。如大夫以上,至诸侯天子,自嫔妃可以供祀礼,所以不许再娶也。」
  春秋书盟,如何?先王之时有盟否?或疑周官司盟者。曰:「先王之时所以有盟者,亦因民而为之,未可非司盟也。但春秋时信义皆亡,日以盟诅为事,上不遵周王之命,春秋书,皆贬也。唯胥命之事稍为近正,故终齐、卫二君之世不相侵伐,亦可喜也。」
  「纪子伯莒子盟于密」,此是伯上脱一字也,必是三人同盟。若不是脱字,别无义理。
  「齐高固来逆叔姬,公、谷有子字,如何?」曰:「子者言是公女,其它则姊妹之类也。」
  又问:「『丁丑,夫人姜氏人』,何故独书曰『人』?」曰:「此娶仇女,故书『入』,言宗庙不受也。」
  又问:「公子结媵陈人之妇于鄄,遂及齐侯、宋公盟。」曰:「此是本去媵妇,却遂及诸侯盟,圣人罪之之意,在遂事也。」
  又问:「『祭公来,遂逆王后于纪』,如何?」曰:「此祭公受命逆后,却因过鲁,遂行朝会之礼,圣人深罪之,故先书其来,使若以朝鲁为主,而逆后为遂也。」曰:「或说逆王后,亦使鲁为主,如何?」曰:「筑王姬之馆,单伯送王姬之类,皆是鲁为主。盖只是王姬下嫁,则同姓诸侯为主,如逆王后,无使诸侯为主之理。」
  问:「独宋共姬书首尾最详,何故?」曰:「贤伯姬,故详录之。昔胡先生常说伯姬是妇人中伯夷,为其不下堂而死也。」曰:「如成八年、九年、十年,三书来媵,皆以伯姬之故书否?」曰:「然。」「媵之礼如何?」曰:「古有之。」
  又问:「汉儒谈春秋灾异,如何?」曰:「自汉以来,无人知此。董仲舒说天人相与之际,亦略见些模样,只被汉儒推得太过。亦何必说某事有某应?」河南程氏遗书第二十三
伊川先生语九
  鲍若雨录
  今语小人曰不违道,则曰不违道,然卒违道;语君子曰不违道,则曰不违道,终不肯违道。譬如牲牢之味,君子曾尝之,说与君子,君子须增爱;说与小人,小人非不道好,只是无增爱心,其实只是未知味。「守死善道」,人非不知,终不肯为者,只是知之浅,信之未笃。
  志不可不笃,亦不可助长。志不笃则忘废。助长,于文义上也且有益,若于道理理上助长,反不得。杜预云:「优而柔之,使自求之;厌而饫之,使自趣之;若江海之浸,膏泽之润,涣然冰释,怡然理顺,然后为得也。」此数句煞好。
  论语是孔门高弟所撰,观其立言,直是得见圣人处。如「闵子侍侧,誾誾如也;子路行行如也,冉有、子贡侃侃如也,子乐。」不得圣人处,怎生知得子乐?誾誾、行行、侃侃,亦是门人旁观见得。如「子温而厉,威而不猛,恭而安」,皆是善观圣人者。
  夫子删诗,赞易,莒叙书,皆是载圣人之道,然未见圣人之用,故作春秋。春秋,圣人之用也。如曰:「知我者,其惟春秋乎!罪我者,其惟春秋乎!」便是圣人用处。
  人谓己之谓忠,尽物之谓恕。尽己之谓忠固是,尽物之谓恕则未尽。推己之谓恕,尽物之谓信。
  问:「武未尽善处,如何?」曰:「说者以征诛不及揖让,征诛固不及揖让,然未尽善处,不独在此,其声音节奏亦有未尽善者。乐记曰:『有司失其传也。』若非有司失其传,则武王之志荒矣。孔子『自卫反鲁,然后乐正,雅、颂各得其得所』,是知既正之后,不能无错乱者。」
  小人之怒在己,君子之怒在物。小人之怒,出于心,作于气,形于身,以及于物,以至无所不怒,是所谓迁也。若君子之怒,如舜之去四凶。
  问:「『吾道一以贯之』,而曰『忠恕而已矣』,则所谓一者,便是仁否?」曰:「固是。只这一字,须是子细体认。一还多在忠上?多在恕上?」曰:「不然。多在忠上。纔忠便是一,恕即忠之用也。」
  又问:「令尹子文忠矣,孔子不许其仁,何也?」曰:「此只是忠,不可谓之仁。若比干之忠,见得时便是仁也。」
  螟蛉蜾臝,本非同类,为其气同,故祝则肖之。又况人与圣人同类者?大抵须是自强不息,将来涵养成就到圣人田地,自然气貌改变。
  问:「『有杀身以成仁,无求生以害仁。』窃谓苟所利者大,一身何足惜也?」曰:「但看生与仁孰重。夫子曰:『朝闻道,夕死可矣。』人莫重于生,至于舍得死,道须大段好如生也。」曰:「既死矣,敢问好处如何?」曰:「圣人只赌〔一〕一个是。」
  问:「夫子曰:『吾不复梦见周公』,圣人固尝梦见周公乎?」曰:「不曾。孔子昔尝寤寐思周公,后不复思尔。若谓梦见周公,大段害事,即不是圣人也。」又曰:「圣人果无梦乎?」曰:「有。夫众人日有所思,夜则成梦,设或不思而梦,亦是旧习气类相应。若是圣人,梦又别。如高宗梦传说,真个有传说在传岩也。」
  问:「富贵、贫贱、寿夭,固有分定,君子先尽其在我者,则富贵、贫贱、寿夭,可以命言;若在我者未尽,则贫贱而夭,理所当然,富贵而寿,是为徼幸,不可谓之命。」曰:「虽不可谓之命,然富贵、贫贱、寿夭,是亦前定。孟子曰:『求则得之,舍则失之,是求有益于得也,求在我者也;求之有道,得之有命,是求无益于得也,求在外者也。』故事君子以义安命,小人以命安义。」
  中庸之说,其本至于「无声无臭」,其用至于「礼仪三百,威仪三千」。自「礼仪三百威仪三千」,复归于「无声无臭」,此言圣人心要处。与佛家之言相反,尽教说无形,无色,其实不过无声无臭,必竟有甚见处?大抵语论闲不难见。如人论黄金曰黄色,此人必是不识金。若是不识金者,更不言,设或言时,别自有道理。张子厚尝谓佛如大富贫子。横渠论此一事甚当。
  圣人与理为一,故无过,无不及,中而已矣。其它皆以心处这个道理,故贤者常失之过,不肖者常失之不及。
  陈恒弒其君,孔子沐浴而朝,请讨之。左氏载孔子之言,谓「陈恒弒其君,民之不与者半,以鲁之众加齐之半,可克也。」恁地是圣人以力角胜,都不问义理也。孔子请伐齐,以弒君之事讨之。当时哀公能从其请,孔子必有处置,须使频回使周,子路使晋,天下大计可立而遂。孔子临老,有此一件事好做,奈何公不从其请,可惜。
  问:「横渠言『由明以至诚,由诚以至明』,此言恐过当。」曰:「『由明以至诚』,此句却是。『由诚以至明』,则不然,诚即明也。孟子曰:『我知言,我善养吾浩然之气。』只『我知言』一句已尽。横渠之言不能无失,类若此。若西铭一篇,谁说得到此?今以管窥天,固是见北斗,别处虽不得见,然见北斗,不可谓不是也。」
  问:「孔子对冉求曰:『其事也,非政。』政与事何异?」曰:「闵子骞不肯为大夫,曾皙不肯为陪臣,皆知得此道理。若季路、冉求,未能知此。夫政出于国君。冉求为季氏家臣,只是家事,安得为政?当时季氏专政,孔子因以明之。」或问:「季路、冉求稍明圣人之道,何不知此?」曰:「当时陪臣执国命,目见耳闻,习熟为常,都不知有君,此言不足怪。季氏问季路、冉求,可谓大臣与?孔子曰:『所谓大臣者,以道事君,不可则止。今由与求也,可谓具臣矣。』『然则从之者与?』曰:『弒父与君,亦不从也。』除却弒父与君,皆为之。」
  「期月而已,三年有成」,何也?曰:「公孙弘谓『三年有成,臣切迟之。』唐文宗时,李石责以宰相之职,谓『臣犹以为太速』。二者皆不是。须是知得迟速之理。昔尝对哲宗说此事曰:『陆下若问如何措置,三年有成,臣即陈三年有成之事;若问如何措置,期月而已,臣即陈期月之事。当时朝廷无一人问着,只李邦直但云称职称职,亦不曾问着一句。」春秋书陨石陨霜,何故不言石陨霜陨?此便见得天人一处。昔尝对晢宗说:「天人之闲甚可畏,作善则千里之外应之,作恶则千里之外违之。昔子陵与汉光武同寝,太史奏客星侵帝座甚急。子陵匹夫,天应如此,况一人之尊,举措用心,可不戒慎!」
  「暴其民甚,则身弒国亡;不甚,则身危国削,名之曰幽、厉,虽孝慈孙,百世不能改也。」汉之君,都为美谥,何似休因问:「桀、纣是谥否?」曰:「不是。天下自谓之桀、纣。」
  「王天下有三重」,三重即三王之礼。三王虽随时损益,各立一个大本,无过不及,此与春秋正相合。
  先生前日教某思「君子和而不同」。某思之数日,便觉胸次广阔,其意味有不可以言述。窃有一喻,愿留严听。今有人焉,久寓远方,一日归故乡,至中途,适遇族兄者,俱抵旅舍,异居而食,相视如途人。彼岂知为族弟,此亦岂知为族之兄邪?或告曰:彼之子,公之族兄某人也;彼之子,公之族弟某人也。既而欢然相从,无有二心。向之心与今之心,岂或异哉?知与不知而已。今学者苟知大本,则视天下犹一家,亦自然之理之也。先生曰:「此乃善喻也。」
  先生教某思孝弟为仁之本。某窃谓:人之初生,受天地之中,得五行之秀,方其禀受之初,仁固已存乎其中。及其既生也,幼而无不知爱其亲,长而无不知敬其兄,而仁之用于是见乎外。当是时,唯知爱敬而已,固未始有事物之累。及夫情欲窦于中,事物诱于外,事物之心日厚,爱敬之心日薄,本心失而仁随丧矣。故圣人教之曰:「君子务本,本立而道生。孝弟也者,其为仁之本与!」盖谓修为其仁者,必本于孝弟故也。先生曰:「能如此寻究,甚好。夫子曰:『敬亲者不敢慢于人,爱亲者不敢恶于人。』不敢慢于人,不敢恶于人,便是孝弟。尽得仁,斯尽得孝弟,尽得孝弟,便是仁。」又问:「为仁先从爱物上推来,如何?」曰:「不敬其亲而敬他人者,谓之悖礼,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,谓之悖德,故君子『亲亲而仁民,仁民而爱物』。能亲亲,岂不仁民?能仁民,岂不爱物?若以爱物之心推而亲亲,却是墨子也。」因问:「舜与曾子之孝,优劣如何?」曰:「家语载耘瓜事,虽不可信,却有义理。曾子耘瓜,误斩其根。曾皙建大杖以击其背,曾子仆地,不知人事,良久而苏,欣然起,进曰:『大人用力教参,得无疾乎?』乃退,援琴而歌,使知体康。孔子闻而怒。曾子至孝如此,亦有这些失处。若是舜,百事从父母,只杀他不得。」又问:「如申生待烹之事,如何?」曰:「此只是恭也。若舜,须逃也。」
  问:「先生曰:『尽其道谓之孝弟。』夫以一身推之,则身者资父母血气以生者也。尽其道者则能敬其身,敬其身者则能敬其父母矣。不尽其道则不敬其身,不敬其身则不敬父母,其斯之谓欤?」曰:「今士大夫受职于君,尚期尽其职事,又况亲受身于父母,安可不尽其道?」
  夫民,合而听之则圣,散而听之则愚。合而听之,则大同之中,有个秉彝在前,是是非非,无不当理,故圣。散而听之,则各任私意,是非颠倒,故愚。盖公义在,私欲必不能胜也。

河南程氏遗书卷第二十四
伊川先生语十
  邹德久本
  「天下雷行,物与无妄」,先天后天皆合于天理者也,人欲则伪矣。
  修身,当学大学之序。大学,圣人之完书也,其闲先后失序者,已正之矣。
  诗言后妃之德,非指人而言,或谓太姒,大失之矣。周公作乐章,欲一作歌之。以感化天下,其后继以文王诗者,言古之人有行之者,文王是也。周南天子之事,故系之周。周,王室也。召南诸侯之事,故系之召。召,诸侯长也。曰公者,后人误加之也。夫妇道一,关睢虽后妃之事,亦可歌于下。至若鹿鸣以下,则各主其事,皇华遣使臣之类是也。颂有二:或美盛德,则燕飨通用之,或告成功,则祭祀专用之。
  「诗有六义:曰风者,谓风动之也;曰赋者,谓铺陈其事也;曰比者,直比之,「温其如玉」之类是也;曰兴者,因物而兴起,「关关睢鸠」、「瞻彼淇、澳」之类是也;曰雅者,雅言正道,「天生蒸民,有物有则」之类是也;曰颂者,称颂德美,「有匪君子,终不可谖兮」之类是也。」
  国风、大、小雅、三颂,诗之名也。六义,诗之义也。篇之中有备六义者,有数义者。一本章首云「能治乱丝者,可以治诗。」
  四始,犹四端也。
  十五国风,各有次序,看诗可见。
  诗大序,孔子所为,其文似系辞,其义非子夏所能言也。小序,国史所为,非后世所能知也。
  人心私欲,故危殆。道心天理,故精微。灭私欲则天理明矣。
  太誓书曰:「一月。」曰:「商历已绝,周历未建,故用人正,今之正月也。不书商历,以见纣自绝于天矣。圣人一言一动,无不合于天理如此。」
  看书,须要见二帝、三王之道。如二典,即求尧所以治民,舜所以事君。
  「五年须暇」者,圣人讨伐,必不太早,自当缓之,非再驾之谓也。此周公所知,无显过可推也。
  犬、牛、人,知所去就,其性本同,但限以形,故不可更。如隙中日光,方圆不移,其光一也。惟所禀各异,故生之谓性,告子以为一,孟子以为非也。
  庾公之斯遇子濯孺子,虚发四矢,甚无谓也。国之安危在此举,则杀之可也;舍之而无害于国,权轻重可也。何用虚发四矢乎?
  「尧、舜性之」,生知也。「汤、武身之」,学而知之也。
  「仁之于父子,至知之于贤者」,谓之命者,以其禀受有厚薄清浊故也。然其性善,可学而尽,故谓之性焉。盖气有清浊,故其材质有厚薄。禀于天谓性,感为情,动为心,质干为才。
  「生之谓性」与「天命之谓性」,同乎?性字不可一概论。「生之谓性」,止训所禀受也。「天命之谓性」,此言性之理也。今人言天性柔缓,天性刚急,俗言天成,皆生来如此,此训所禀受也。若性之理也则无不善,曰天者,自然之理也。
  「天下言性,则故而已」者,言性当推其元本,推其元本,无伤其性也。
  伊尹受汤委寄,必期天下安治而已。太甲如不终惠,可废也。孟子言贵戚之卿与此同。然则始何不择贤?盖外丙二岁,仲壬四岁,惟太甲长耳。使太甲有下愚之质,初不立也。苟无三人,必得于宗室;宗室无人,必择于汤之近戚;近戚无人,必择于天下之贤者而与之,伊尹不自为也。刘备托孔明以嗣子,「不可,使自为之」,非权数之言,其利害昭然也。立者非其人,则刘氏必为曹氏屠戮,宁使孔明为之也。霍光废昌邑,不待放,知其下愚不移也,始之不择,则光之罪大矣。若伊尹与光是太甲、昌邑所用之臣,而不受先王之委寄,谏不用,去之可也,放废之事,不可为也,义理自昭然。
  先生始看史传,及半,则掩卷而深思之,度其后之成败,为之规画,然后复取观焉。然成败有幸不幸,不可以一概看。
  看史必观治乱之由,及圣贤修己处事之美。
  孔明有王佐之心,道则未尽。王者如天地之无私心焉,行一不义而得天下不为。孔明必求有成,而取刘璋。圣人宁无成耳,此不可为也。若刘表子琮,将为曹公所并,取而兴刘氏可也。
  孔明不死,三年可以取魏,且宣王有英气,久不得伸,必沮死不久也。
  孔明庶几礼乐。
  孔明营五丈原,宣王言「无能为」,此伪言安一军耳,兵自高地来可胜。先生尝自观五丈原,非非,一作日言。此地不可据,英雄欺人,不可尽信。
  荀爽从董卓辟,逊琮避祸,君子亦有之,然圣人明哲保身,亦不至转身不得处。如杨子投阁,失之也。荀爽自度其材,能兴汉室乎,起而图之可也。知不足而强图之,非也。
  西汉儒者有风度,惟董仲舒、毛苌、杨雄。苌解经虽未必皆当,然味其言,大概然耳。
  东汉赵苞为边郡守,虏夺其母,招以城降,苞遽战而杀其母,非也。以君城降而求生其母,固不可。然亦当求所以生母之方,奈何遽战乎?不得已,身降之可也。王陵母在楚,而使楚质以招陵,陵降可也。徐庶得之矣。
  义训宜,礼训别,智训知,仁当何训?说者谓训觉,训人,皆非也。常合孔、孟言仁处,大概研穷之,二三岁得之,未晚也。
  先生云:「吾四十岁以前读诵,五十以前研究其义,六十以前反复紬绎,六十以后着书。」着书不得已。
  人思如涌泉,浚之愈新。
  释道所见偏,非不穷深极微也,至穷神知化,则不得与矣。
  先生在经筵时,上服药,即日就医官问动止。天子方幼,建言选宫人四十以上者侍左右,所以远纷华、养心性。
  尽己为忠,尽物为信。极言之,则尽己者尽己之性也,尽物者尽物之性也。信者,无伪而已,于天性有所损益,则为伪矣。易无妄曰:「天下雷行,物与无妄」,动以天理故也。其大略如此,更须研究之,则自有得处。
  韩文不可漫观,晚年所见尤高。
  在天曰命,在人曰性。贵贱寿夭命也,仁义礼智亦命也。
  动物有知,植物无知,其性自异,但赋形于天地,其理则一。
  四端不言信者,既有诚心为四端,则信在其中矣。
  充实而有光辉,所谓修身见于世也。
  昏礼执鴈者,取其不再偶尔,非随阳之物。
  亚夫夜半军扰,直至帐下,坚守不动,安在其持重也。
  圣人无优劣,有则非圣人也。
  主一者谓之敬。一者谓之诚。主则有意在。
  荀氏八龙,岂尽贤者?但得一二贤子弟相熏习皆然耳。
  犬吠屠人,世传有物随之,非也,此正如海上鸥尔。
河南程氏遗书卷第二十五
伊川先生语十一
  畅潜道录胡氏注云:「识者疑其闲多非先生语。」
  大学曰:「物有本末,事有终始,知所先后,则近道矣。」人之学莫大于知本末终始。致知在格物,则所谓本也,始也;治天下国家,则所谓末也,终也。治天下国家,必本诸身,其身不正而能治天下国家者无之。格犹穷也,物犹理也,犹曰穷其理而已也。穷其理,然后足以致之,不穷则不能致也。格物者适道之始,欲思格物,则固已近道矣。是何也?以收其心而不放也。
  知者吾之所固有,然不致则不能得之,而致知必有道,故曰「致知在格物」。
  大学论意诚以下,皆穷其意而明之,独格物则曰「物格而后知至」,盖可以意得而不可以言传也。自格物而充之,然后可以至圣人,不知格物而先欲意诚心正身修者,未有能中于理者。
  「致知在格物」,非由外铄我也,我固有之也。因物有迁,迷而不知,则天理灭矣,故圣人欲格之。
  随事观理,而天下之理得矣。天下之理得,然后可以至于圣人。君子之学,将以反躬而已矣。反躬在致知,致知在格物。
  学莫贵于自得,得非外也,故曰自得。
  学莫大于平心,平莫大于正,正莫大于诚。
  君子之学,在于意必固我既亡之后,而复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,则学之至也。
  心至重,鸡犬至轻。鸡犬放则知求之,心放则不知求,岂爱其至轻而忘至其重哉?弗思而已矣。今世之人,乐其所不当乐,不乐其所当乐;慕其所不当慕,不慕其所当慕,皆由不思轻重之分也。
  颜渊叹孔子曰:「仰之弥高,钻之弥坚,瞻之在前,忽焉在后,夫子循循然善诱人,博我以文,约我以礼,欲罢不能,既竭吾才,如有所立卓尔,虽欲从之,末由也已。」此颜子所以善学孔子而深知孔子者也。
  有学不至而言至者,循其言亦可以入道。苟子曰:「真积力久则入。」杜预曰:「优而柔之,使自求之;厌而饫之,使自趋之。」管子曰:「思之思之,又重思之,思之而不通,鬼神将通之,非鬼神之力也,精神之极也。」此三者,循其言皆可以入道,而苟子、管子、杜预初不能及此。
  自其外者学之,而得于内者,谓之明。自其内者得之,而兼于外者,谓之诚。诚与明一也。
  闻见之知,非德性之知。物交物则知之,非内也,今之所谓博物多能者是也。德性之知,不假闻见。
  君子不以天下为重而身为轻,亦不以身为重而天下为轻。凡尽其所当为者,如「可以仕则仕」,「入则孝」之类是也,此孔子之道也。蔽焉而有执者,杨、墨之道也。
  能尽饮食言语之道,则可以尽去就之道;能尽去就之道,则可以尽死生之道。饮食言语,去就死生,小大之势一也。故君子之学,自微而显,自小而章。易曰:「闲邪存其诚。」闲邪则诚自存,而闲其邪者,乃在于言语饮食进退与人交接之际而已矣。
  人皆可以至圣人,而君子之学必至于圣人而后已。不至于圣人而后已者,皆自弃也。孝其所当孝,弟其所当弟,自是而推之,则亦圣人而已矣。
  多权者害诚,好功者害义,取名者贼心。
  君贵明,不贵察;臣贵正,不贵权。
  称性之善谓之道,道与性一也。以性之善如此,故谓之性善。性之本谓之命,性之自然者谓之天,自性之有形者谓之心,自性之有动者谓之情,凡此数者皆一也。圣人因事以制名,故不同若此。而后之学者,随文析义,求奇异之说,而去圣人之意远矣。
  自性而行,皆善也。圣人因其善也,则为仁义礼智信以名之;以其施之不同也,故为五者以别之。合而言之皆道,别而言之亦皆道也。舍此而行,是悖其性也,是悖其道也。而世人皆言性也,道也,与五者异,其亦弗学欤!其亦未体其性也欤!其亦不知道之所存欤!
  道孰为大?性为大。千里之远,数数千岁之日,其所动静起居,随若亡矣。然时而思之,则千里之远在于目前,数千岁之久无异日之近,人之性则亦大矣。噫!人之自小者,亦可哀也已。人之性一也,而世之人皆曰吾何能为圣人,是不自信也。其亦不察乎!
  自得者所守固,而自信者所行不疑。
  学贵信,信在诚。诚则信矣,信则诚矣。不信不立,不诚不行。或问:「周公勋业,人不可为也已。」曰:「不然。圣人之所为,人所当为也。尽其所当为,则吾之勋业,亦周公之勋业也。凡人之弗能为者,圣人弗为。」
  君子之学,要其所归而已矣。
  民可明也,不可愚也;民可教也,不可威也;民可顺也,不可强也;民可使也,不可欺也。
  孔子曰:「枨也欲,焉得刚?」甚矣欲之害人也。人之为不善,欲诱之也。诱之而弗知,则至于天理灭而不知反。故目则欲色,耳则欲声,以至鼻则欲香,口则欲味,体则欲安,此皆有以使之也。然则何以窒其欲?曰思而已矣。学莫贵于思,唯思为能窒欲。曾子之三省,窒欲之道也。
  好胜者灭理,肆欲者乱常。
  可以仕则仕,可以止则止,可以久则久,可以速则速,此皆时也,未尝不合中,故曰「君子而时中」。
  「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。」中也者,言寂然不动者也。故曰「天下之大本」。「发而皆中节谓之和。」和也者,言感而遂通者也,故曰「天下之达道」。
  学也者,使人求于内也。不求于内而求于外,非圣人之学也。何谓不求于内而求于外?以文为主者是也。学也者,使人求于本也。不求于本而求于末,非圣人之学也。何谓不求于本而求于末?考详略,采同异者是也。是二者皆无益于身,君子弗学。
  墨子之德至矣,而君子弗学也,以其舍正道而之他也。相如、太史迁之才至矣,而君子弗贵也,以所谓学者非学也。
  庄子,叛圣人者也,而世之人皆曰矫时之弊。矫时之弊,固若是乎?伯夷、柳下惠,矫时之弊者也,其有异于圣人乎?抑无异乎?庄周、老聃,其与伯夷、柳下惠类乎?不类乎?子夏曰:「虽小道,必有可观者焉,致远恐泥。」子曰:「攻乎异端,斯害也已。」此言异端有可取,而非道之正也。
  君子以识为本,行次之。今有人焉,力能行之,而识不足以知之,则有异端者出,彼将流宕而不知反。内不知好恶,外不知是非,虽有尾生之信,曾参之孝,吾弗贵矣。
  学莫贵于知言,道莫贵于识时,事莫贵于知要。所闻者所见者外也,不可以动吾心。
  孟子曰:「其为气也,至大至刚,以直养而无害。」此盖言浩然之气至大至刚且直也,能养之则无害矣。
  伊尹之耕于有莘,傅说之筑于傅岩,天下之事,非一一而学之,天下之贤才,非一一而知之,明其在己而已矣。
  君子不欲才过德,不欲名过实,不欲名过质。才过德者不祥,名过实者有殃,文过质者莫之与长。
  或问:「颜子在陋巷而不改其乐,与贫贱而在陋巷者,何以异乎?」曰:「贫贱而在陋巷者,处富贵则失乎本心。颜子在陋巷犹是,处富贵犹是。」
  通乎昼夜之道,而知昼夜,死生之道也。
  知生之道,则知死之道;尽事人之道,则尽事鬼之道。死生人鬼,一而二,二而一者也。
  孔子曰:「有德者必有言。」何也?和顺积于中,英华发于外也。故言则成文,动则成章。
  学不贵博,贵于正而已矣。言不贵多,贵于当而已矣。政不贵详,贵于顺而已矣。
  意必固我既亡之后,必有事焉,此学者所宜尽心也。夜气之所存者良知也,良能也,苟扩而充之,化旦昼之所害为夜气之所存,然后可以至于圣人。
  孟子曰:「尽其心者知其性也,知其性则知天矣。」心也,性也,天也,非有异也。
  人皆有是道,唯君子为能体而用之。不能体而用之者,皆自弃也。故孟子曰:「苟能充之,足以保四海;苟不充之,不足以事父母。」夫充与不充,皆在我而已。
  德盛者,物不能扰而形不能病。形不能病,以物不能扰也。故善学者,临死生而色不变,疾痛惨切而心不动,由养之有素也,非一朝一夕之力也。
  心之躁者,不热而烦,不寒而栗,无所恶而怒,无所悦而喜,无所取而起。君子莫大于正其气,欲正其气,莫若正其志。其志既正,则虽热不烦,虽寒不栗,无所怒,无所喜,无所取,去就犹是,死生犹是,夫是之谓不动心。
  志顺者气不逆,气顺志将自正。志顺而气正,浩然之气也。然则养浩然之气也,乃在于持其志无暴其气耳。
  中庸曰:「道不可须臾离也,可离非道也。」又曰:「道不远人。」此持圣人为始学者言之耳。论其极,岂有可离与不可离而远与近之说哉?
  学为易,知之为难。知之非难也,体而得之为难。
  「致曲」者,就其曲而致之也。
  人人有贵于己者,此其所以人皆可以为尧、舜。
  学者当以论语、孟子为本。论语、孟子既治,则六经可不治而明矣。读书者,当观圣人所以作经之意,与圣人所以用心,与圣人所以至圣人,而吾知所以未至者,所以未得者,句句而求之,昼诵而味之,中夜而思之,平其心,易其气,阙其疑,则圣人之意见矣。
  人之生也,小则好驰骋弋猎,大则好建立功名,此皆血气之盛使之然耳。故其衰也,则有不足之色;其病也,则有可怜之言。夫人之性至大矣,而为形气之所役使而不自知,哀哉!
  吾未见啬于财而能为善者也,吾未见不诚而能为善者也。
  君子之学也,「使先之觉后知,使先觉觉后觉」,而老子以为「非以明民,将以愚之」,其亦自贼其性欤〔一〕!
  有求为圣人之志,然后可与共学;学而善思,然后可与适道;思而有所得,则可与立;立而化之,则可与权。
  「非礼勿视,非礼勿听,非礼勿言,非礼勿动」,视听言动一于礼之谓仁,仁之与礼非有异也。孔子告仲弓曰:「出门如见大宾,使民如承大祭,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。」夫君子能如是用心,能如是存心,则恶有不仁者乎?而其本可以一言而蔽之曰「思无邪」。
  无好学之志,则虽有圣人复出,亦无益矣。然圣人在上而民多善者,以涵泳其教化深且远也,习闻之久也。
  礼记除中庸、大学,唯乐记为最近道,学者深思自求之。礼记之表记,其亦近道矣乎!其言正。
  学者必求其师。记问文章不足以为人师,以所学者外也。故求师不可不慎。所谓师者何也?曰理也,义也。「少成若天性,习惯成自然。」虽圣人复出,不易此言。孔子曰:「性相近也,习相远也,唯上智与下愚不移。」下愚非性也,不能尽其才也。
  君子所以异于禽兽者,以有仁义之性也。苟纵其心而不知反,则亦禽兽而已。
  形易则性易,性非易也,气使之然也。
  「礼仪三百,威仪三千」,非绝民之欲而强人以不能也,所以防其欲,戒其侈,而使之入道也。
  「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」,所以明理也。
  至显者莫如是,至微者莫如理,而事理一致,微显一源。古之君子所谓善学者,以其能通于此而已。
  君子之学贵乎一,一则明,明则有功。
  德盛者言传,文盛者言亦传。
  名数之学,君子学之而不以为本也。言语有罪,君子知之而不以为始也。
  孔子之道,发而为行,如乡党之所载者,自诚而明也。由乡党之所载而学之,以至于孔子者,自明
  而诚也。及其至焉,一也。
  「闻善言则拜」,禹所以为圣人也。「以能问不能,以多问寡」,颜子所以为大贤也。后之学者有一善而自足,哀哉!
  为学之道,必本于思,思则得之,不思则不得也。故书曰:「思曰睿,睿作圣。」思所以睿,睿所以圣也。
  学以知为本,取友次之,行次之,言次之。
  信不足以尽诚,犹爱不足以尽仁。
  董仲舒曰:「正其谊,不谋其利;明其道,不计其功。」此董子所以度越诸子。
  尧、舜之为善,与桀、跖之为恶,其自信一也。
  老子曰:「失道而后德,失德而后仁,失仁而后义,失义而后礼。」则道德仁义礼,分而为五也。
  圣人无忧劣。尧、舜之让,禹之功,汤、武之征伐,伯夷之清,柳下惠之和,伊尹之任,周公在上而道行,孔子在下而道不行,其道一也。
  不深思则不能造于道,不深思而得者,其得易失。然而学者有无思无虑而得者,何也?曰:以无思无虑而得者,乃所以深思而得之也。以无思无虑为不思而自以为得者,未之有也。
  原始则足以知其终,反终则足以知其始,死生之说,如是而已矣。故以春为始而原之,其必有冬;以冬为终而反之,其必有春。死生者,其与是类也。「其次致曲」者,学而后知之也,而其成也,与生而知之者不异焉。故君子莫大于学,莫害于画,莫病于自足,莫罪于自弃。学而不止,此汤、武所以圣也。
  「古之学者为己」,其终至于成物。今之学者为物,其终至于丧己。
  「杞柳」,荀子之说也。「湍水」,杨子之说也。
  圣人所知,宜无不至也;圣人所行,宜无不尽也;然而书称尧、舜,不曰刑必当罪,赏必当功,而曰:「罪疑惟轻,功疑惟重,与其杀不辜,宁失不经。」异乎后世刻核之论矣。
  自夸者近刑,自喜者不进,自大者去道远。
  君子之学必日新,日新者日进也。不日新者必日退,未有不进而不退者。唯圣人之道无所进退,以其所造者极也。
  事上之道莫若忠,待下之道莫若恕。
  中庸之书,学者之至也,而其始则曰:「戒慎乎其所不睹,恐惧乎其所不闻。」盖言学者始于诚也。
  杨子,无自得者也,故其言蔓衍而不断,优游而不决。其论性则曰:「人之性也善恶混,修其善则为善人,修其恶则为恶人。」荀子,悖圣人者也,故列孟子于十二子,而谓人之性恶。性果恶邪?圣人何能反其性以至于斯耶?
  圣人之言远如天,近如地。其远也若不可得而及,其近也亦可得而行。杨子曰:「圣人之言远如天,贤人之言近如地。」非也。
  或问贾谊。曰:「谊之言曰:『非有孔子、墨翟之贤』,孔与墨一言之,其识末矣,其亦不善学矣。」
  必井田,必封建,必肉刑,非圣人之道也。善治者,放井田而行之而民不病,放封建而使之而民不劳,放肉刑而用之而民不怨。故善学者,得圣人之意而不取其迹也。迹也者圣人因一时之利而制之也。
  夫人幼而学之,将欲成之也;既成矣,将以行之也。学而不能成其学,成而不能行其学,则乌足贵哉?
  待人有道,不疑而已。使夫人有心害我邪?虽疑不足以化其心。使夫人无心害我邪?疑则己德内损,人怨外生。故不疑则两得之矣,疑则两失之矣,而未有多疑能为君子者也。
  昔者圣人「立人之道曰仁曰义」。孔子曰:「仁者人也,亲亲为大;义者宜也,尊贤为大。」唯能亲亲,故「老吾老以及人之老,幼吾幼以及人之幼」;唯能尊贤,故「贤者在位,能者在职」。唯仁与义,尽人之道;尽人之道,则谓之圣人。
  学者不可以不诚,不诚无以为善,不诚无以为君子。修学不以诚,则学杂;为事不以诚,则事败;自谋不以诚,则是欺其心而自弃其忠〔一〕;与人不以诚,则是丧其德而增人之怨。今小道异端,亦必诚而后得,而况欲为君子者乎?故曰:学者不可以不诚。虽然,诚者在知道本而诚之耳。
  古者卜筮,将以决疑也。今之卜筮则不然,计其命之穷通,校其身之达否而已矣。噫!亦惑矣。
  不思故有惑,不求故无得,不问故不知。
  世之服食欲寿者,其亦大愚矣。夫命者,受之于天,不可增损加益,而欲服食而寿,悲哉!
  见摄生者而问长生,谓之大愚。见卜者而问吉凶,谓之大惑。
  或问性。曰:「顺之则吉,逆之则凶。」
  孔子没,曾子之道日益光大。孔子没,传孔子之道者,曾子而已。曾子传之子思,子思传之孟子,孟子死,不得其传,至孟子而圣人之道益尊。
  孟子曰:「可以仕则仕,可以止则止,可以久则久,可以速则速,孔子也。孔子,圣之时者也。」故知易者,莫若孟子。孟子曰:「王者之迹熄而诗亡,诗亡然后春秋作。春秋无义战,彼善于此则有之矣。」征者上伐下也,敌国不相征也。故知春秋者,莫若孟子。礼之本,出于民之情,圣人因而道之耳。礼之器,出于民之俗,圣人因而节文之耳。圣人复出,必因今之衣服器用而为之节文。其所谓贵本而亲用者,亦在时王斟酌损益之耳。
附录
门人朋友述序
  河闲刘立之日:先生幼质集有而字。有奇一作异。质,明慧惊人,年数岁,即有成人之度。尝赋酌贪泉,诗曰:「中心如自固,外物岂能迁?」当世先达许其志操。及长,豪勇自奋,不溺于流俗。从汝周南周茂叔问学,穷性命之理,率性会道,体道成德,出处孔、孟,从容不勉。踰冠,应书京,师,声望蔼然,老儒宿学,皆自以为不及,莫不造门愿交。
  释褐,主永兴军鄠县簿。永兴师府,其出守皆禁密大臣.待先生莫不尽礼。为令晋城,其俗仆陋,民不知学,中闲几百年,无登科者。先生择其秀异,为置学舍粮具,聚而教之。朝夕督厉,诱进学者,风靡日盛、熙宁元丰闲,应书者至数百,登科者十余人。先生为政,集无为政二字。条教精密,而主之以诚心。晋城之民,被服先生之化,暴桀子弟至有耻不犯。迄先生去,三年闲,编户数万众,罪入极者纔一人,然乡阊犹以不遵教令集无令字。为深耻。熙宁七年,立之得官晋城,距先生去已十余年,见民有聚口众而不析异者。问其所以,云守程公之化集有者字。也。其诚心感人如此。
  荐为御史,神宗召对,问所以为御史。对曰:「使臣拾遗补阙,裨赞朝廷,则可;使臣掇拾臣短长,以沽直名,则不能。」神宗叹赏,以为得御史体。神宗厉精求治,王荆公执政,议法改令。言者攻之甚力,至有发愤肆骂,无所不至者。先生独以至诚,开纳君相。疏入辄削稿,不以示子侄。常曰:「扬己矜众,吾所不为。」尝被旨赴中堂议事,荆公方怒言者,厉色待之。先生徐曰:「天下之事,非一家私议,愿公平气以听。」荆公为之愧屈善谈。
  太中公得请领崇福,先生求折资监当以便养。归洛,从容亲庭,日以读书劝学为事。先生经术通明,义理精微,乐告不倦。士大夫从之讲学者,日夕盈门,虚往实归,人得所欲。
  先生在御史,有南士游执政门者,方自南还,未至集无未至二字。而附会之说先布都下,且其人素议亏阙,先生奏言其行。后先生被命判武学,其人已位通显,惧先生复进,乃抗章言,先生新法之初,集作行。首为异论,先生笑曰:「是岂诬我邪?」复以便亲乞汝监局。先生高才远业,沦屈卑怯,为先生叹息,而先生处之恪勤匪懈,曰:「执事安得不谨!」
  今皇帝即位,以宗正丞召。朝廷方且用之,未赴阙,得疾以终。先生有天下重望,士民以其出处,卜时隆污。闻讣之日,识与不识,莫不陨涕。
  自孟轲没,圣学失传,学者穿凿妄作,不知入德。先生杰然自立于千载之后,芟辟榛秽,开示本原,圣人之庭户晓然可入,学士大夫始知所。然高才世希,集作希世。能集作得。造其藩阈集作阃。者盖集无盖字。鲜,况堂奥乎?
  先生德性充完,粹和之气盎于面背,乐易多恕,终日怡悦。立之从先生三十年,未尝见其一有有字。忿厉之容。接人温然,无贤不肖,皆使之集无之字。款曲自尽。闻人一善,咨嗟奖劳,惟恐其不笃。人有不及,开导诱掖,惟恐其不至。故虽桀傲不恭,见先生,莫不感悦而化服。风格高迈,不事标饰,而自有畦畛。望其容色,听其言教,则放心邪气不复萌于胸中。
  太中公告老而归,家素清窭,僦居洛城。先生以禄养,族大食众,菽粟仅足,而老幼各尽其欢。中外幼孤穷无托者,皆收养之,抚育诲导,期于成人。嫁女娶妇,皆先孤遗而后及己子。食无重肉,衣无兼副。女长过期,至无赀以遣。
  先生达于从政,以仁爱为本,故所至,民载之如父母。立之尝问先生以临民,曰:「使民集作人。各得输其情。」集有又尝二字。问御吏,曰:「正己以集无以字。格物。」虽愚不肖,佩服先生之训,不敢忘怠。集作忽。
  先生抱经济大器,有开物成务之才,虽不用于时,然至诚在天下,惟恐一物不得其所,见民疾苦,如在诸己。闻朝廷兴作小失,则忧形颜色。尝论所以致君尧、舜,措俗成、康之意,其言感激动人。千五百年,一生斯人,时命不会如此,美志不行,利泽不施,惜哉!
  立之家集无家字。与先生有异世之旧,先人高爽有奇操,集无此上五字,与先生集有情字。好尤密。先人早世,立之方数岁,先生兄弟取以归,教养视子侄,卒立其门户。未世俗薄,朋友道衰,闻先生之风,宜有愧耻。集无此上四十三字。
  立之从先生最久,闻先生教最多,得先生行事为最集无此最字。详。先生终,系官朔陲,不得与于行
  服之列,哭泣之哀,承讣悲号,摧裂肝膈。集无此上二十七字。先生大节高谊,天下莫不闻,至于集作乎。委曲纤细,集作悉。一言一行,足以垂法来世,而人所不及知者,大惧堙没不传,以为门人羞,辄书所知,以备采摭。
  沛国朱光庭曰:呜呼!道之不明不行也久矣。自子思笔之于书,其后孟轲倡之。轲死而不得其传,退之之言信矣。大抵先生之学,以诚为本。仰观乎天,清明穹窿,日月之运行,阴阳之变化,所以然者,诚而已。俯察乎地,广博持载,山川之融结,草木之蕃殖,所以然者,诚而已。人居天地之中,参合无闲,纯亦不已者,其在兹乎!盖诚者天德也。圣人自诚而明,其静也渊停,其动也神速,天地之所以位,万物之所以育,何莫由斯道也?
  先生得圣人之诚者也。自始学至于成德,虽天资顈彻,绝出等夷,然卓约之见,一主于诚。故推而事亲则诚孝,事君则诚忠,友于兄弟则绰绰有裕,信于朋友则久要不忘,修身慎行则不愧于集无于字。屋漏,临政爱民则如保乎集无乎字。赤子。非得夫圣人之诚,孰能与于斯?才周万物而不自以为高,学际三才而不自以为足,行贯神明而不自以为异,识照古今而不自以为得。至于六经之奥义,百家之异说,研穷搜抉,判然胸中。天下之事虽万变交于前,而烛之不失毫厘,权之不失轻重。凡贫贱富贵死生,皆不足以动其心,真可谓大丈夫者。集有与字。非所得之深,所养之厚,能至于是欤?
  呜呼!天之生斯人,使之平治天下,功德岂小补哉?方当圣政日新,贤者汇进,殆将以斯道觉斯
  民,而天夺之速,可谓不幸之甚矣。孔子曰:「朝闻道,夕死可矣。」自孟轲以来,千有余岁,先王大道得先生而后传。其补助天地之功,可谓盛矣。虽不得高位以泽天下,然而以斯道倡之于人,亦已较着,其闲见而知之,尚能似之,先生为不亡矣。
  河闲邢氏恕曰:先生德性绝人,外和内刚,眉目清峻,语声铿然。恕早从先生之弟学,初见先生于磁州。其气貌,清明夷粹;其接人,和以有容;其断义,刚而不犯;其思索,集有微字。妙造精义;其言近,而测之益远。恕盖始恍然自失,而知天下有成德君子,所谓完人者,若先生是已。
  先生为澶州幕官,岁余罢归。恕后过澶州,问村民,莫不称先生,咨嗟难息。盖先生之从政,其视民如子,忧公如家。其诚心感人,虽为郡僚佐,又止岁余而去,至使田父野人皆知其姓名,又称难其贤。使先生为一郡,又如何哉?使先生行乎天下,又如何哉?
  既不用于朝廷,而以奉亲之故,禄仕于筦库以为养。居洛几十年,玩心于道德性命之际,有以自养其浑浩冲融,而集无字。必合集作由。乎规矩准绳。盖真颜氏之流,黄宪、刘迅之徒不足道也。洛实别都,乃士人之区薮。在仕者皆慕化之,从之质疑解惑;阊里士夫皆高仰之,乐从之游;学士皆宗师之,讲道劝义;行李之往来过洛者,苟知名有识,必造其门,虚而往,实而归,莫不心醉敛迹而诚服。于是先生身益退,位益卑,而名益高于天下。
  今皇帝即位,太皇太后同听断,凡集无凡字。政事之利者存,害者去,复起司马公君实以为门下侍
  郎,用吕公晦叔为尚书左丞,而先生亦以宗正丞召。执政日须其来,将大集作白。用之。讣至京师,诸公人人难嗟,为朝廷惜;士大夫下至布衣诸生闻之,莫不相吊,以为哲人云亡也。
  呜呼!惟先生以直道言事不合,去国十有七年。今太母制政下令,不出房闼,下下固已晏然。方大讲求政事之得失,救偏矫枉,资人材以成治功之时,如先生之材,大小左右内外,用之无不宜。盖其所知,上极尧、舜、三代帝王之治,其所以包涵博大,悠远纤悉,上下与天地同流,其化之如时雨者,先生固已默而识之;至于兴造礼乐,制度文为,下至行师用兵,战阵之法,无所不讲,皆造其极;外之夷狄情状,山川道路之险易,边鄙防戍城寨斥堠控带之要,靡不究知;其吏事操决文法簿书,又皆精密详练。若先生,可谓通儒全才矣。而,所有不试其万一,又不究于高年,此有志之士所以恸哭而流涕也。
  成都范祖禹曰:先生为人清明端洁,内直外方。其学,本于诚意正心,以圣贤之道〔一〕可以必至,勇于力行,不为空文。其在朝廷,与道行止,主于忠信,不崇虚名。其为政,视民如子,惨怛教爱,出于至诚,建利除害,所欲必得。故先生所至,民赖之如父母,去久集无久字而思之不忘。先生尝言,县之政可达于天下,一邑者天下之式也。
  先生以亲老,求为闲官,居洛阳殆十余集无余字。年,与弟伊川先生讲学于家,化行乡党。家贫,疏食或不继,而事亲务养其志,赒赡族人必尽其力。士之从学者不绝于馆,有不远千里而至者。先生于经不务解析为枝词,要其用在己而明于知天。其教人曰:「非孔子之道,不可学也。」盖自孟子而中庸之学不传,后世之士不循其本而用心于末,故不可与入尧、舜之道。先生以独智自得,去圣人千有余岁,发其关键,直睹堂奥,一天地之理,尽事物之变。故其貌肃而气和,志定而言厉,望之可畏,即之可亲,叩之者无穷,从容以应之,其出愈新,直学者之师也。成就人才,于时为多。虽久去朝廷,而人常以其出处为之通塞。既除宗正丞;天下日望先生入朝,以为且大用。及闻其亡,上自公卿,下至阊巷士民,莫不哀之,曰时不幸也,其命矣夫!
书行状后  游酢
  先生道德之高致,经纶之远图,进退之大节,伊川季先生与门人高第既论其实矣,酢复何言?谨拾其遗事,备采录云。
  先生生而有妙质,闻道甚早,年逾冠,明诚夫子张子厚友而师之。子厚少时自喜其才,谓提骑卒数万,可横行匈奴,视叛羌为易与耳,故从之游者,多能道边事;既而得闻先生论议,乃归谢其徒,尽弃其旧学,以从事于道。其视先生虽外兄弟之子,而虚心求益之意,恳恳如不及,逮先生之官,犹以书抵扈,以定性未能不动致问。先生为破其疑,使内外动静,道通为一,读其书可考而知也。其后子厚学成德尊,识者谓与孟子比,然犹秘其学,不多为人讲之。其意若曰:「虽复多闻,不务畜德,徒善口耳而已。」故不屑与之言。先生谓之曰:「道之不明于天下久矣,人善其所习,自谓至足,必欲如孔门不愤不启,不悱不发,则师资势隔,而先王之道或几乎熄矣。趣今之时,且当随其资而诱之,虽识有明暗,志有浅深,亦各有德焉,而尧、舜之道庶可驯致。」子厚用其言,故关中学者躬行之多,与洛人并。推其所自,先生发之也。擢为御史,睿眷甚渥,亟承德音,所献纳必据经术,事常辨于早而戎于渐。一日,神宗纵言及于辞命。先生曰:「人主之学,唯当务为急,辞命非所先也。」神宗为之动颜。会同天节宫嫔争献奇巧,为天子寿。先生既言于朝,又顾谓执政戎之。执政曰:「宫嫔实为,非上意也,庸何伤?」先生曰:「作淫巧以荡上心,所伤多矣,公之言非是。」执政辞遂屈。是时有同在台列者,志未必同,然心慕其为人,尝语人曰:「他人之贤者,犹可得而议也。乃若伯淳,则如美玉然,反复视之,表里洞彻,莫见疪瑕。
  先生平生与人交,无隐情,虽僮仆必托以忠信,故人亦不忍欺之。尝自澶渊遗奴持金诣京师贸用物,计金之数可当二百千。奴无父母妻子,同列闻之,莫不骇且诮。既而奴持物如期而归,众始叹服。盖诚心发于中,畅于四支,见之者信慕,事之者革心,大抵类此。
  先生少长亲闱,视之如伤,又气象清越,洒然如在尘外,宜不能劳苦;及遇事,则每与贱者同起居饮食,人不堪其难,而先生之裕如也。尝董役,虽祁寒烈日,不拥裘,不御盖,时所巡行,众莫测其至;故人自致力,常先期毕事。异时夫伍,中夜多哗,一夫或怖,万夫或怖,万夫竞起,奸人乘虚为盗者,不可胜数;先生以师律处之,遂讫去无哗者,及役罢夫散,部伍犹肃整如常。
  初至鄠,有监酒税者,以贿播闻,然怙力文身,自号能杀人,众皆怿之,虽监司州将未敢发。先生至,将与之同事。其人心不自安,辄为言曰:「外人谓某自盗官钱,新主簿将发之。某势穷,必杀人。」言未讫,先生笑曰:「人之为言,一至于此!足下食君之禄,讵肯为盗?万一有之,将救死不暇,安能杀人?」其人默不敢言,后亦私偿其所盗,卒以善去。州从事有既孤而遭祖母丧者,身为嫡孙,未果承重。先生为推典法意,告之甚悉,其人从之,至今遂为定令,而天下搢绅始习为常。盖先生御小人使不丽于法,助君子使必成其美,又大抵类此。
  先生虽不用,而未尝一日忘朝廷。然久幽之操,确乎如石,胸中之气冲如也。所至,士大夫多弃官从之学,朝见而夕归,饮其和,茹其实,既久而不能去。其徒有贫者,以单衣御冬,累年而志不变,身不屈。盖先生之教,要出于为己。而士之游其门者,所学皆心到自得,无求于外,以故甚贫者忘饥寒,已仕者忘爵禄,鲁重者敏,谨细者裕,强者无拂理,懦者有立志,可以修身,可以齐家,可以治国平天下。非若世之士,妄意空无,追咏昔人之精粕,而身不与焉,及措之事业,则伥然无据而已也。
  方朝廷图任真儒,以惠天下,天下有识者谓先生行且大用矣。不幸而先生卒。鸣呼!道之行与废,果非人力所能为也,悲夫!哭而为之赞曰:天地之心,其太一之体欤!天地之化,其太和之运欤!确然高明,万物覆焉;隤然博厚,万物载焉;非以其一欤!阳自此舒,阴自此凝;消息满虚,莫见其形;非以其和欤!夫子之德,其融心涤虑,默契于此欤!不然,何穆穆不已,浑浑无涯,而能言之士,莫足以颂其美欤!嗟乎!孰谓此道未施,此民未觉,而先觉者逝欤!百世之下,有想见夫子而不可得者,亦能观诸天地之际欤!
哀词  吕大临
  呜呼!去圣远丧矣斯文丧矣。先王之流风善政,泯没而不可见;明师贤弟子传授之学,断绝而不得闻。以章句训诂为能穷遗经,以仪章度数为能尽儒术,使圣人之道玩于腐儒讽诵之余,隐于百姓日用之末;反求诸己,则罔然无得,施之于天下,则若不可行;异端争衡,犹不与此。
  先生负特立之才,知大学之要;博文强识,躬行力究.察伦明物,极其所止;涣然心释,洞见道体。其造于约也,虽事变之感不一,知应以是心而不穷;虽天下之理至众,知反之吾身而自足。其致于一也,异端并立而不能移,圣人复起而不与易。其养之成也,和气充浃,见于声容,然望之崇深,不可慢也;博事优为,从容不迫,然诚心恳侧,弗之措也。其自任之重地,宁学圣人而未至,不欲以一善成名;宁以一物不被泽为己病,不欲以一时之为己功。其自信之笃也,吾志可行,不苟洁其去就;吾义所安,虽小官有所不屑。
  夫位天地,育万物者,道也;传斯道者,斯文也;振已坠之文,达未行之道者,先生也。使学不卒传,志不卒行,至于此极者,天也。先生之德,可形容者,犹可道也;其独智自得,合乎天,契乎先圣者,不可得而道也﹖元丰八年六月,明道先生卒。门人学者皆以所自得者名先生之德,先生之德未易名也,亦各伸其志尔。汲郡吕大临书。
  伊川先生年谱〔一〕
  先生名颐,字正叔,明道先生之弟也。明道生于明道元年壬申,伊川生于明道二年癸酉。幼有高识,非礼不动。见语录。年十四五,与明道同受学于春陵周茂叔先生。见哲宗、征宗实录。皇佑二年,年十八,上书阙下,劝仁宗以王道为心,生灵为念,黜世俗之论,期非常之功,且乞召对,而陈所学。不报,闲游太学。时海陵胡翼之先生方主教导,尝以颜子所好何学论试诸生。得先生所试,大惊,即延见,处以学职。见文集。吕希哲原明与先生邻斋,首以师礼事焉。既而四方之士,从游者日益众。见吕氏童蒙训。举进士,嘉佑四年廷试报罢,遂不复试。太中公屡当得任子恩,辄推与族人。见涪陵记善录。治平、熙宁闲,近臣屡荐,自以为学不足,不愿仕也。见文集。又按吕申公家传云:「公判太学,命众博士即先生之居,敦请为太学正。先生固辞,公即命驾过之。」又杂记:「治平三年九月,公知蔡州,将行,言曰:『伏见南省进士程颐,年三十四,有特立之操,出群之姿。嘉佑四年,已与殿试,自后绝意进取,往来太学,诸生愿得以为师。臣方领国子监,亲往敦请,卒不能屈。臣尝与之语,洞明经术,通古今治乱之要,实有经世济物之才,非同拘士曲儒,徒有偏长。使在朝廷,必为国器。伏望特以不次旌用。』」明道行状云:「神宗尝使推择人材,先生所荐数十人,以父表弟张载暨弟颐为称首。」
  元丰八年,哲宗嗣位。门下侍郎司马公光,尚书左丞吕公公着,及西京留守韩公绛,上其行义于朝。见哲宗、徽宗实录。按:温公集与吕申公同荐札子曰:「臣等窃见河南处士程颐,力学好古,安贫守节,言必忠信,动遵礼义,年逾五十,不求仕进,真儒者之高蹈,圣世之逸民。伏望特加召命,擢以不次,足以矜式士类,裨益风化。」又按:胡文定公文集云:「是时谏官朱光庭又言,颐道德纯备,学问渊博,材资劲正,有中立不倚之风;识虚明彻,至知几其神之妙;言行相顾而无择,仁义在躬而不矜。若用斯人,俾当劝讲,必能辅养圣德,启道天聪,一正君心,为天下福。」又谓「颐究先生之蕴,达当世之务,乃天民之先觉,圣代之真儒。俾之日侍经筵,足以发扬圣训;兼掌学校,足以丕变斯文。」又论「祖宗时起陈搏、种放,高风素节,闻于天下。揆颐之贤,搏、放未必能过之。颐之道,则有搏、放所不及知者。观其所学,真得圣人之传,致思力行,非一日之积,有经天纬地之才,有制礼作乐之具。乞访问其至言正论,所以平治天下之道。」又谓「颐,以言乎道,则贯彻三才而无一毫之或闲;以言乎德,则并包众美而无一善之或遗;以言乎学,则博通古今而无一物之不知;以言乎才,则开物成务而无一理之不总。是以圣人之道,至此而传。况当天子进学之初,若俾真儒得专经席,岂不盛哉!」十一月丁巳,授汝州团练推官,西京国子监教援。见实录。先生再辞,寻召赴阙。
  元佑元年三月,至京师。王严叟奏云:「伏见程颐;学极圣人之精微,行全君子之纯粹,早与其兄颢,俱以德名显于时。陛下复起颐而用之,颐趣召以来,待诏阙下,四方俊乂,莫不翘首向风,以观朝廷所以待之者如何,处之者当否,而将议焉。则陛下此举,系天下之心。臣愿陛下加所以待之之礼,择所以处之之方,而使高贤得为陛下尽其用,则所得不独颐一人而已,四海潜光隐德之士,皆将相招而为朝廷出矣。」除宣德郎,秘书省书郎。先生辞曰:「祖宗〔一〕时,布衣被召,自有故事。今臣未得入见,未敢袛命。」王严叟奏云:「臣伏闻圣恩特除程颐京官,仍与校书郎,足以见陛下优礼高贤,而使天下之人归心于盛德也。然臣区区之诚,尚有以为陛下言者。愿陛下一召见之,试以一言,问为国之要,陛下至明,遂可自观其人。臣以颐抱道养德之日久,而潜神神积虑之功深,静而阅天下之义理者多,必有嘉言以新圣听,此臣所以区区而进颐。然非为颐也,欲成陛下之美耳。陛下一见而后命之以官,则颐当之而无愧,陛下与之而不悔,援受之闲,两得之矣。」于是召对。太皇太后面喻,将以为崇政殿说书。先生辞不获,始受西监之命。且上奏,论经筵三事:其一,以上富于春秋,辅养为急,宜选贤德,以备讲官,因使陪侍宿直,陈说道义,所以涵养气质,熏托德性。其二,请上左右内侍宫人,皆选老成厚重之人,不使侈靡之物、浅俗之言,接于耳目,仍置经筵袛应内臣十人,使伺上在宫中动,息以语讲官,其或小有违失,得以随事规谏。其三,请令讲官坐讲,以养人主尊儒重道之心,寅畏袛惧之德。而曰:「若言可行,敢不就职如不可用,愿听其辞。」札子三道,见文集。又按刘忠肃公文集有章疏论先生辞卑居尊,未被命而先论事为非是,盖不知先生出处语默之际,其义固己精矣。既而命下,以通直郎充崇政殿说书。见实录。先生再辞而后受命。
  四月,例以暑热罢讲。先生奏言:「言辅导少主,不宜疏略如此。乞令讲官以六参日上殿问起居,因得从容纳诲,以辅上德。」见文集。五月,差同孙觉、顾临及国子监长貣,看详国子监条制。见实录。先生所定,大概以为学校礼义相先之地,而月使之争,殊非教养之道,请改试为课,有所未至,则学官召而教之,更不考定高下;制尊贤堂,以延天下之道德之士;镌解额,以去利诱;省繁文,以专委任;励行检,以厚风教;及置待宾吏师斋,立观光法,如是者亦数十条。见文集。旧实录云:「礼部书胡宗愈谓先帝聚士以学,教人以经,三舍科条固已精密,宜一切仍旧,因是深诋先谓不宜使在朝廷。」
  六月,上疏太皇太后,言今日至大至急,为宗社生灵长久之计,惟是辅养上德;而辅养之道,非徒涉书史,览古今而已,要使跬步不离正人,可以涵养熏陶,成就圣德。今间日一讲,解释数行,为益既少。又自四月罢讲,直至中秋,不接儒臣,殆非古人旦夕承弼之意。请俟初秋,即令讲官轮日人侍,陈说义理;仍选臣僚家十一二岁子弟三人,侍上习业。且以迩英迫隘暑热,恐于上体非宜,而讲日宰臣史官皆入,使上不得舒泰悦怿;请自今,一月再讲于崇政殿,然后宰臣史官入侍,余日讲于廷和殿,则后楹垂帘,而太皇太后时一临之。不惟省察主上进业,其于后德,未必无补,且使讲官欲有所言易以上达,所系尤大。又讲读官例兼他职,请亦罢之,使得积诚意以感上心。皆不报。
  八月,差兼判登闻鼓院。先生引前说,且言入谈道德,出领诉讼,非用人之体,再辞不受。见文集。杨时曰:「事道与禄仕不同。常夷甫以布衣入朝,神宗欲优其禄,令兼数局,如鼓院染之类,夷甫一切受之。及伊川先生为讲官,朝廷亦欲使兼他职,则固辞。盖前日所以不仕者为道也,则今日之,仕须其官足以行道乃可受,不然是苟禄也。然后世道学不明,君子辞受取舍鲜知之。故常公之受,人不以为非,而先生之辞,人亦不以为是也。」
  二年,又上疏论廷和讲读垂帘事,且乞时召讲官至帘前,问上进学次第。又奏迩英暑热,乞就崇政、延和殿,或他宽凉处讲读。给事中顾临以殿上讲读不可,有旨修展迩英阁。先生复上疏,以为修展迩英,则臣所请遂矣。然祖宗以来,并是殿上坐讲,自仁宗始就迩英,而讲官立侍,盖从一时之便耳,非若临之意也。今临之意,不过以尊君为说,而不知尊君之道。若以其言为是,则误主上知见。臣职当辅导,不得不辨。
  先生在经筵,每当进讲,必宿斋豫戒,潜思存诚,冀以感动上意;见文集。而其为说,常于文义之外,反复推明,归之人主。一日当讲「颜子不改其乐」章。门人或疑此章非有人君事也,将何以为说,及讲,既毕文义,乃复言曰:「陋巷之士,仁义在躬,忘其贫贱。人主崇高,奉养备极,苟不知学,安能不为富贵所移?且颜子,王佐之才也,而箪食瓢饮;季氏,鲁国之蠹也,而富于周公。鲁君用舍如此,非后世之监乎?」闻者难服,见胡氏论语详说。而哲宗亦尝首肯之。见文集。不知者或诮其委曲已甚。先生曰:「不于此尽心竭力,而于何所乎?」上或服药,即日就医官问起居,见语录。然入侍之际,容貌极庄。时文潞公以太师平章重事,或侍立终日不懈,上虽喻以少休,不去也。人或以问先生曰:「君之严,视潞公之恭,孰为得失?」先生曰:「潞公四朝大臣,事幼主,不得不恭。吾以布衣职辅导,亦不敢不自重也。」见邵氏见闻录。尝闻上在宫中起行漱水,必避蝼蚁。因请之曰:「有是乎?」上曰:「然,诚恐伤之尔。」先生曰:「愿陛下推此心以及四海,则天下幸甚。」见语录。
  一日,讲罢未退,上忽起凭槛,戏折柳枝。先生进曰:「方春发生,不可无故摧折。」上不悦。见马永卿所编刘谏议语录。且云:「温公闻之亦不悦。」或云:「恐无此事。」所讲书有容字,中人以黄覆之,曰:「上藩邸嫌名也。」先生讲罢,进言曰:「人主之势,不患不尊,患臣下尊之过甚而骄心生尔。此皆近习辈养成之,不可以不戒。请自今旧名嫌名皆勿复避。」见语录。时神宗之丧未除,而百官以冬至表贺。先生言节序变迁,时思方切,清改贺为慰。及除丧,有司又将以开乐致宴。先生又奏请罢宴曰:「除丧而用吉礼,则因事用乐可矣。今特设宴,是喜之也。」见文集。尝闻后苑以金制水桶,问之,曰:「崇庆宫物也。」先生曰:「若上所御,则吾不敢不练。」在职累月,不言禄,吏亦弗致,既而诸公知之,俾户部特给焉。又不为妻求邑封。或问之,先生曰:「某起于草莱,三辞不获而后受命。今日乃为妻求封乎?」见语录。经筵承受张茂则尝招诸讲官啜茶观画。先生曰:「吾平生不啜茶,亦不识画。」竟不住。见龟山语录。或云:「恐无此事。」文潞公尝与吕、范诸公入侍经筵,闻先生讲说,退相与叹曰:「真侍讲也。」一时人士归其门者甚盛,而先生亦以天下自任,论议褒贬,无所顾避。由是,同朝之士有以文章名世者,疾之如仇,与其党类巧为谤诋。见龟山语录、王公系年录、吕申公家传及先生之子端中所撰集序。又按:苏轼奏状亦自云:「臣素疾程某之奸,未尝假以辞色。」又按:侍御史吕陶言:「明堂降赦,臣僚称贺讫,而雨省官欲往奠司马光。是时,程颐言曰:『子于是日哭则不歌,岂可贺赦才了,却往吊丧?』坐客有难之曰:「子于是日哭则不歌,即不言歌则不哭。今已贺赦了,却往吊丧,于礼无害。苏轼遂以鄙语戏程颐,众皆大笑。结怨之端,盖自此始。」又语录云:「国忌行香,伊川令供素馔。子瞻诘之曰:「正叔不好佛,胡为食素?」先生曰:『礼,居丧不饮酒,不食肉。忌日,丧之余也。』子瞻令具肉食,曰:『为刘氏者左袒。』于是范醇夫辈食素,秦、黄辈食肉。」又鲜于绰传信录云:「旧例,行香斋筵,两制以上及台谏官并设蔬馔,然以粗粝,遂轮为食会,皆用肉食矣。元佑初,崇政殿说书程正叔以食肉为非是,议为素食,众多不从。一日,门人范醇夫当排食,遂具蔬馔。内翰苏子瞻因以鄙语戏正叔。正叔门人朱公掞辈衔之,遂立敌矣。是后蔬馔亦不行。」又语录云:「时吕申公为相,凡事有疑,必质于伊川。进退人才,二苏疑伊川有力,故极诋之。」又曰:「朝廷欲以游酢为某官,苏右丞沮止,毁及伊川。宰相苏子容曰:「公未可如此,颂观过其门者,无不肃也。』又按:刘谏议尽言集亦有异论,刘非苏党,盖不相知耳。
  一日赴讲,会上疮疹,不坐已累日。先生退诣宰臣,问上不御殿,知否?曰:「不知。」先生曰:「二圣临朝,上不御殿,太皇太后不当独坐。且人主有疾,而大臣不知,可乎?」翌日,宰臣以先生言,奏请问疾,由是大臣亦多不悦。而谏议大夫孔文仲因奏先生污下憸巧,素无乡行,经筵陈说,僭横忘分,遍谒贵臣,历造台谏,腾口闲乱,以偿恩仇,致巿井目为五鬼之魁,请放还千里,以示典刑。
  八月,差官勾西京国子监。见旧实录。又文仲传载吕公之言曰:「文仲为苏轼所诱胁,其论事皆用轼意。」又吕申公家传亦载其与吕大防、刘挚、王存同驳文仲所论朱光庭事,语甚激切。且云:「文仲本以伉直称,然惷不晓事,为浮薄辈所使,以害忠良,晚乃自知为小人所绐,愤郁呕血而死。」按:旧录固多妄,然此类亦不为无据,新录皆删之,失其实矣。又范太史家传云:「元佑九年,奏曰:『臣伏见元佑之初,陛下召程颐对便殿,自布衣除崇政殿说书,天下之士,皆谓得人,实为希阔之美事。而纔及岁余,即以人言罢之。颐之经术行谊,天下共知。司马光、吕公着皆与颐相知二十余年,然后举之。此二人者,非为欺罔以误圣聪也。颐在经筵,切于皇帝陛下进学,故其讲说语常繁多,草芧之人,一旦入朝,与人相接,不为关防,未习朝廷事体,而言者谓颐大佞大邪,贪黩请求,奔走交结,又谓颐欲以故旧倾大臣,以意气役台谏,其言皆诬罔非实也。盖当时台谏官王岩叟、朱光庭、贾易皆素推服颐之经行,故不知者指以为颐党。陛下慎择经筵之宫,如颐之贤,乃足以辅导圣学。至如臣辈,叨备讲职,实非敢望颐也。臣久却为颐一言,怀之累年,犹豫不果。使颐受诬罔之谛于公正之朝,臣每思之,不无愧也。今臣已乞去职,若复召颐劝讲,必有补于圣明,臣虽终老在外,无所憾矣。』先生既就职,再上奏乞归田里曰:「臣本布衣,因说书得朝宫。今以罪罢,则所授宫不当得。」三年又请,皆不报,乃乞致仕至再,又不报。五年正月,五年正月,丁太中公忧去官。
  七年服除,除直秘阁,判西京国子监。王公系年录云:「元佑七年三月四日,延和奏事,三省进呈,程颐服除,却与馆职判检院。帘中以其不靖,令只与西监,遂除直秘阁,判西京国子监。初颐在经筵,归其门者甚盛;而苏轼在翰林,亦多附之者,遂有洛党蜀党之论。二党道不同,互相非毁,颐竟为蜀党所挤。今又适轼弟辙报政,纔进禀,便云:但恐不肯靖。帘中人其说,故颐不复得召。」先生再辞,极论儒者进退之道。见文集。而监察御史董敦逸奏,以为有怨望轻躁语。五月,改授筈勾崇福宫。见旧录。未拜,以疾寻医。
  元佑九年,哲宗初亲政,申秘阁西监之命。先生再辞不就。见文集。绍圣闲,以党论放归田里。
 四年十一月,送涪州编管。见实录。门人谢良佐曰:「是行也,良佐知之,乃族子公孙与邢恕之为尔。」先生曰:「族子至愚不足责,故人情厚不敢疑。孟子既知天,焉用尤臧氏?」见语录。
 元符二年正月,易传成而序之。三年正月,徽宗即位。移峡州。四月,以赦复宣德郎,任便居住,制见曲阜集。还洛。记善录云:「先生归自涪州,气貌容色髭发,皆胜平昔。」十月,复通直郎,权判西京国子监。先生既受命,即谒告,欲迁延为寻医计,既而供职。门人尹焞深疑之。先生日:「上初即位,首被大恩,不如是,则何以仰承德意﹖然吾之不能仕,盖已决矣。受一月之俸焉,然后唯吾所欲尔。」见文集、语录。又刘忠肃公家私记云:「此除乃李邦直、范彝叟之意。」建中靖国二年五月,追所复宫,依旧致仕。前此未尝致仕,而云依旧致仕,疑西监供职不久,即尝致仕也。未详。
  崇宁二年四月,言者论其本因奸党论荐得宫,虽尝明正罪罚,而叙复过优;已追所复官,又云叙复过优,亦未详。今复着书,非毁朝政。于是有旨追毁出身以来文字,其所著书,令监司觉察。语录云:「范致虚言程某以邪说诐行,惑乱众听,而尹焞、张绎为之羽翼。事下河南府体究,尽逐学徒,复隶党籍。」先生于是迁居龙门之南,止四方学者曰:「尊所闻,行所知可矣,不必及吾门也。」见语录。
  五年,复宣义郎,致仕,见实录。时易传成书已久,学者莫得传授.或以为请。先生曰:「自量精力未衰,尚觊有少进耳。」其后寝疾,始以授尹焞、张绎。尹焞曰:「先生践履尽易,其作传只是因而写成,熟读玩味,即可见矣。」又云:「先生平生用意,惟在易传,求先生之学者,观此足矣。语录之类,出于学者所记,所见有浅深,故所记有工拙,盖未能无失也。」见语录。
  大观元年九月庚午,卒于家,年七十有五。见实录。于疾革.门人进曰:「先生平日所学,正今日要用。」先生力疾微视曰:「道着用便不是。」某人未出寝门而先生没。见语录。一作门人郭忠孝。尹子云:「非也。忠孝自党事起,不与先生往来,及卒,亦不致尊。」
  初,明道先生尝谓先生曰:「异日能使人尊严师道者,吾弟也。若接引后学,随人材而成就之,则予不得让焉。」见语录。侯仲良曰:「朱公掞见明道于汝州,踰月而归,语人曰:「光庭在春风中坐了一月。游定夫 、杨中立来见伊川。一日先生坐而瞑目,二子立侍,不敢去。久之,先生乃顾曰:「二子犹在此乎﹖日暮矣,姑就舍。」二子者退,则门外云深尺余矣。其严厉如此。晚年接学者,乃更平易,盖其学已到至处,但于圣人气象差少从容尔。明道则已从容,惜其早死,不及用也。使及用于元佑闲,则不至有今日事矣。」」先生既没,昔之门人高第,多已先亡,无有能形容其德美者。然先生尝谓张绎曰:「我昔状明道先生之行,我之道盖与明道同。异时欲知我者,求之于此文可也。」见集序。尹焞曰:「先生之学,本于至诚,其见于言动事为之闲,处中有常,疏通简易,不为矫异,不为狷介,宽猛合宜,庄重有体。或说匍匐以吊丧,诵孝经以追荐,皆无此事。衣虽紬素,冠襟必整;食虽简俭,蔬饭必洁。太中年老,左右致养无违,以家事自任,悉力营办,细事必亲,赡给内外亲族八十余口。」又曰:「先生于书,无所不读,于事无所不能。」谢良佐曰:「伊川才大,以之处大事,必不动色,指顾而集矣。」或曰:「人谓伊守正则尽,通变不足,子之言若是,何也?」谢子曰:「陜右钱以铁,旧矣,有议更以铜者,已而会所铸子不踰母,谓无利也,遂止。伊川闻之曰:『此乃国家之大利也。利多费省,私铸者众;费多利少,盗铸者息。民不敢盗铸,则权归公上,非国家之大利乎﹖』又有议增解盐之直者。伊川曰:『价平则盐易泄,人人得食,无积而不售者,岁入必倍矣,增价则反是。』已而果然。司马公即相,荐伊川而起之。伊川曰:『将累人矣。使韩、富当国时,吾犹可以有行也。及司马公大变熙、丰,复祖宗之旧,伊川曰:『役法讨论,未可轻改也。』公不然之,既而数年纷纷不能定。由是观之,亦可以见其梗概矣。』
祭文  张绎
  鸣呼!利害生于身,礼义根于心。伊此心丧于利害,而礼义以为虚也,故先生踽踽独行斯世,一作于世。而众乃以为迂也。惟尚德者以为卓绝之行,而忠信者以为孚也;立义者以为不可犯,而达权者以为不可拘也。在吾先生,曾何有意﹖心与道合,一作道会。泯然无际。无欲可以系羁兮,自克者知其难也;不立意以为言兮,知言者识其要也。德輶如毛,毛犹有伦;无声无臭,夫何可亲﹖鸣呼!先生之道,不可得而名也;一作某等不得而名也。伊言者反以为病兮,此心终不得而形也。惟泰山惟,一作维。以为高兮,日月以为明也;春风以为和兮,严霜以为清也。
  在昔诸儒,各行其志;或得于数,或观于礼;学者趣之,一作趋之。世济其美。独吾先生,淡乎无味;得味之真,死其乃已。
  自某之见,一作某等受教。七年于兹;含孕化育,以蕃以滋。天地其容我兮,父母其生之;君亲其临我兮,夫子其成之。欲报之心,何日忘之﹖先生有言,一本上有昔字。见于文字者有七分之心,绘于丹青者有七分之仪。七分之仪,固不可益;七分之心,犹或可推。而今而后,将筑室于伊、雒之滨,望先生之墓,以毕吾此生也。一无吾字。
  鸣呼!夫子没而微言绝,则固不可得而闻也。一本上有某等字。然天不言而四时行,地不而百物生。惟与二三子,一本无此五字,有「益当」字。洗心去智,格物去意,期默契斯道,在先生为未亡也。鸣呼!二三子之志,一作某等之志。不待物而后见;先生之行,不待诔而后征;然而山颓梁坏,何以寄情﹖凄风一奠,敬祖〔一〕于庭;百年之恨,并此以倾。
  尹子曰:先生之葬,洛人畏人党,无敢送者,故祭文惟张绎、范域、孟厚及焞四人。乙夜,有素衣白马至者,视之,邵溥也,乃附名焉。盖溥亦有所畏而薄暮出城,是以后。又按:语录云:先生以易传授门人曰:「只说得七分,学者更须自体究。」故祭文有七分之语云。
奏状(节略)  胡安国
  伏见元佑之初,宰臣司马光、吕公着秉政当国,急于得人,首荐河南处士程颐,乞加召命,擢以不次,遂起韦布,超居讲筵。自司劝讲,不为办辞,解释文义,所以积其诚意,感通圣心者,固不可得而闻也。及当官而行,举动必由乎礼;奉身而去,进退必合乎义。其修身行法,规矩准绳,独出诸儒之表,门人高第,莫获继焉。虽崇、宁闲曲加防禁,学者向之,私相传习,不可遏也。其后颐之门人,如杨时、刘安节、许景衡、马伸、吴给等,稍稍进用,于是士大夫争相淬厉。而其闲志于利禄者,托其说以自售,学者莫能别其真伪,而河、洛之学几绝矣。
  壬子年,臣尝至行阙,有仲并者言伊川之学,近日盛行。臣语之曰:「伊川之学,不绝如贱,可谓孤立,而以为盛行,何也﹖岂以其说满门,人人传写,耳纳口出,而以为盛乎?」自是服儒冠者,以伊川门人妄自标榜,无以屈服士人之心,故众论汹汹,深加诋诮。夫有为伊、洛之学者,皆欲屏绝其徒,而乃上及于伊川,臣窃以为过矣。
  夫圣人之道,所以垂训万世,无非中庸,非有甚高难行之说,此诚不可易之至论也。然中庸之义,不明久矣。自颐兄弟始发明之,然后其义可思而得。不然,则或谓高明所以处己,中庸所以接物,本末上下,析为二途,而其义愈不明矣。士大夫之学,宜以孔、孟为师,庶几言行相称,可济时用。此亦不可易之至论也。然孔、孟之道不传久矣,自颐兄弟始发明之,而后其道可学而至也。不然,则或以六经、语、孟之书资口耳,取世资,而干利禄,愈不得其门而入矣。今欲使学道者蹈中庸,师孔、孟、而禁使不得从颐之学,是人室而不由户也。不亦误乎?
夫颐之文;于易,则因理以明象,而知体用之一原;于春秋,则见诸行事,而知圣人之用;于诸经、语、孟,则发其微旨,而知求仁之方,人德之序。然则狂言怪语,淫说鄙喻,岂其文也哉﹖颐之行:其行己接物,则忠诚动于州里;其事亲从兄,则孝弟显于家庭;其辞受取舍,非其道义,则一介以不取与诸人,虽禄之千钟,有必不顾也。其余则亦与人同尔,然则幅巾大袖,高视阔步,岂其行也哉?
  昔者伯夷、柳下惠之贤,微仲尼,则西山之饿夫、东国之黜臣尔。本朝自嘉佑以来,西有邵雍、程颢及弟颐,关中有张载。此四人者,皆道学德行,名于当世;会王安石当路,重以蔡京得政,曲加排抑,故有西山、东国之阨。其道不行,深可惜也。
  今雍所著有皇极经世书,载有正蒙书,颐有易、春秋传;颢虽未及著述,而门弟子质疑请益答问之语,存于世者甚多,又有书疏铭诗,并行于世,而传者多失其真。臣愚伏望陛下,特降指挥,下礼宫讨论故事,以此四人加之封号,载在祀典,以见圣世虽当禁暴诛乱、奉词伐罪之时,犹有崇儒重道、尊德乐义之意;仍诏馆阁裒集四人之遗书,委官校正,取旨施行,便于学者传习。羽翼六经,以推尊仲尼、孟子之道,使邪说者不得乘闲而作,而天下之道术定,岂曰小补之哉?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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